“她说我冤枉她,我就说她是在污蔑警察,又不是我说的,警察查出来的。我跟她说污蔑公职人员犯法,她还一副不怕的样子,我就说她要是坐牢了以后就没有人操心她儿子了,她立马就怕了。”
“真聪明!吵架不要发泄情绪,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逮着对方的死穴打就好了。”妈妈教育道。
盛夏点头。
“把书包放下,试一下外套。”金云安想起了正事。
黑色的小外套跟妈妈的依旧是同款,盛夏穿上刚刚好,这一套下来,她觉得自己都像个坐办公室的白领了。
“妈,你做衣服好厉害,好好看啊,比外面买的还好看。”
“那就好。”金云安正式对女儿宣布道:“我准备以后做女士正装。”
她妈妈要当老板了?
“妈,你要开店吗?你钱有多少,我这里还有六千块,这个月工资有4000块钱,这样就有1万多了。”盛夏心里的高兴,简直是转着圈儿的开心。
“门店的话,咱们可以找一个挨着大学的,挨着商场太贵了,可能租不起。”
“不是。”金云安把闹腾的女儿按了下来:“不是开店,是开厂。”
那比开店还厉害,盛夏睁大了眼睛,说道:“开厂做衣服?这个主意好!这样还可以叫雪梅阿姨她们一起来厂里工作。”
盛夏之前就特别想给妈妈找一份工作,他就考虑过去厂里打工,当时她还想过工厂里面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到时候她妈妈又是做了十五年牢,她们会不会排挤她?
就算她们不排挤,她妈妈一个朋友都没有。在封闭的工厂你多难受啊。
盛夏抬起头,忍不住抱住了妈妈的胳膊:“妈妈,你开的这个工厂里有没有可能只招雪梅阿姨她们?就是不向社会上招人。”这样子多好啊,大家以前都坐过牢,知根知底,你不笑话我,我不笑话你,一起慢慢地回归社会,回到正常的生活里面来。
金云安愣了一下,她之前只想着要开厂做衣服,招工人。
“真聪明,我去联系你的雪梅阿姨。”
金云安很快就和雪梅一起拉了一个群,点出了待遇以后。
群里一下子炸了。
“金姐!金姐你出来了?”
“金姐这个服装厂什么时候开?我随时都可以过来。”
“我也是,随时都可以来。”
“小宋,你不是有大学文凭吗?也来做这个?”
“大学文凭有什么用,前几天和一个不如我们学校的人竞争,结果一看档案,空了两年,问我怎么空了两年。”
“哦,我男朋友劈腿,我打断了他第三条腿,然后我坐了两年牢,面试官就问我,你觉得我们会录用你吗?”
过了一会儿,有人突然问道:“金姐是只招我们这样的人,还是也会去招那些没有案底的人?”
“我怕到时候……”话虽然没说完,但大家都能够明白,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如果都是有案底的人,我想去,包吃住就行,有没有工资都无所谓,我坐了八年牢,我妈已经死了,老公又娶了一个,儿子女儿都不认我,有个地方让我等死就行。”
时代在往前走,所有人都在往前走,而她们被留在了原地。
“只招你们。”金云安在群里说了一句。
“如果你们想来,到雪梅那里做个登记。”
金云安随意地翻了翻聊天记录,才意识到自己女儿太理解她们。
她理解得不是她们,而是她这个母亲。
金云安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妈妈,你是不是在想开厂的事情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
只有一张床的房间,两个人睡觉一直都是一人睡一边,盛夏挪到妈妈身边,小声说道。
金云安不是在想这个问题,开厂对她而言,有些类似于一道她还没有学过几何题,可以通过公式和不停地演练得到答案。
但女儿的事情,女儿今天成长了,她不知道女儿还要在面店里多久,她想要让她自己去选择,去脱离以前的环境。
就像是这一次,离婚,她自己去了拘留所,她婆婆,她能够骂回去。
面店工作,是女儿之前对自我价值的判定,脱离这个地方,才能算脱离以前的价值体系。
“妈妈,别着急啊。”盛夏的手轻轻地拍拍妈妈的胳膊,“我在面店里工作,一个月也能赚4000多,到时候你创业,我挣固定的工资。就算是失败了,呸呸呸,肯定不会失败,反正还有我的工资做保底,咱们怎么都不会饿着肚子。”
盛夏特别认真地计划着,这就叫双重保险,不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金云安顺了顺她的头发,听着女儿说的话,心里似乎平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白天修一下文,晚上9点更新。
第16章 雪梅阿姨
盛夏太喜欢现在的生活了,她妈妈真的好棒,说要开厂,立马就开始找场地,招人,一点都不含糊。
妈妈晚上十一点多还在看服装厂的书,盛夏坐在旁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妈妈能够在二十年前考上西京大学了。
盛夏坐在阳台上,妈妈的旁边,阳台的大灯开着,妈妈看服装厂的书,盛夏就看最难的高一物理书。
本来她是十点半睡觉,十一点多醒来时,发现妈妈不见了,房间黑黑的,原来是通向阳台的落地窗户前三层窗帘被拉上了。
盛夏拉开了窗帘,就看到阳台上的灯大亮着。
妈妈坐在阳台上,正在认真地看书。
盛夏也没有劝自己的妈妈赶紧睡觉。
妈妈在奔成功之路,她不能拖后腿,盛夏看着妈妈学习的背影,身体里就好像一下子有用不完的能量,她也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窗户。
虽然动作很轻,但金云安还是回过头,她一眼就看到了女儿手里拿的物理书。
金云安让出了一半的桌子,母女俩挨着坐着,各自学习着。
盛夏抬起头,旁边的妈妈一边看书一边记笔记。
盛夏想,开服装厂是一个风险很大的事情,可是她一点都不怕。
只用了四天,已经有十几个狱友登记了。
雪梅打电话那一个喜气洋洋,盛夏都能够听到她的声音了——
“一听说是你开厂,好几个问都没问公司薪酬就要来。”雪梅说道:“还有一些都不是我们监狱的,都想来。我感觉她们是跟风,不过咱们这边人已经够多了,金姐,你是怎么想的?咱们一共要招多少人?”
盛夏眼睛看着选择题题干,心里也像是要飞起来了一样。
盛夏忍不住说道:“妈,真的好多人都相信你啊!”
金云安一言难尽地说道:“你雪梅阿姨……”
金云安顿了一下:“以前是干传销的。”
盛夏想起了跟雪梅阿姨一起吃饭的时候,雪梅阿姨的确很会说话,特别热情,特别容易跟人打好关系。
金云安解释道:“她爸是传销头目,她从小就跟着学了,她也没有上过学,也没有人告诉她那是不对,后来谈了恋爱,就是你那天看到的那个人,是你雪梅阿姨的老公,她才知道家里做的是什么事情,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盛夏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那该怎么办啊?”
盛夏想想都觉得好难过。
“具体的你雪梅阿姨也没说,后来坐了好几年牢,听说出来以后还被以前的传销受害者砍了一刀,她也坚持不起诉,现在也算是新的人生了。”
盛夏听的是眼泪汪汪的,她小时候过的就是那种身不由己,完全没有办法自我选择的生活,对于这种事情特别有感触:“可是……可是她也不想,她小时候肯定是所有人都让她骗人,又没有读书,她就不知道骗人是不好的事情,可是被骗受害者也好可怜啊。”
金云安摸了摸女儿的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但你看你雪梅阿姨,现在还是一样地积极乐观,因为人是不会被困难打倒的。”
第二天,雪梅阿姨还是在问同一个问题——
“金姐,咱们具体要招多少人?报名的已经有四十几个人了。会不会太多了。”
金云安道:“不会。”
雪梅听到她这话,心又放下来了,金姐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但又忍不住想知道,这么多人的话,场地放在哪儿?
盛夏上了早班回来,妈妈不在家,冰箱上贴着一张纸条——
“我出去找场地,晚上回来。”
妈妈出去奋斗了!盛夏才在店里面干完了8个小时的工作,原本浑身疲惫,现在一下子又像是充满了力量。
看书!学习!要跟上妈妈的步伐!
“嗡嗡嗡——”盛夏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本来是个陌生号码,她还不准备接,毕竟她老公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又一想妈妈在外面会不会是手机没电了之类的给她打电话,再说了她也不怕她老公他们了。
这样一想,盛夏接起了电话。
另一头是熟悉的雪梅阿姨那豪放的声音:“夏夏,我是雪梅阿姨,还记得我吗?”
盛夏自从知道了雪梅阿姨的故事,对她就多了几分亲近感。
“记得记得,雪梅阿姨有什么事情吗?我妈妈不在家。”
“我是问你回家了没?金姐让我来你们家拿点东西。”
“你来吧,我在家里呢,你有没有我们家的地址我发给你。”
“夏夏啊,你怎么这么单纯,还好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有你们家的地址,你妈妈给我了的,一会就来。”雪梅感叹道。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门铃就响了,盛夏打开门,外面是春风满面的雪梅阿姨。
雪梅阿姨看着眼前的姑娘,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夏夏?”
“雪梅阿姨,快进来吧?外面热,我给你倒点温水喝,你刚才走了路,不适合喝凉水。”
雪梅就看着这个漂亮姑娘一边往里走,一边大方地说道。
这才一个多月没见。
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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