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今天吃什么?”窗口的阿姨的声音把剩下的思绪招回来了。
盛夏点了一个炒肉,一个粉蒸肉,又点了两个炒素菜,一个排骨玉米汤。
思绪还是在她们提到的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现在估计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雪梅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想问问,咱们能不能把她招进来?”
“到时候在食堂收餐具也行,工厂里扫扫地也可以。”雪梅也觉得不太好,毕竟李老太太都六十五岁了。
“可以。”金云安抬起头,说道。
芙蓉市女子监狱待过的人都知道这个老太太,李老太太是80年代入狱的,干下了轰动全国的杀人事件,因为手段极其残忍,被判死缓,后减为无期徒刑,现在已经是个有些迟钝的老太太。
但实际上,老太太并不是一个残忍的人,唯一的问题是,偶尔会抢某些狱友的头绳,但也就只是头绳而已,给她就是了。
雪梅有些高兴:“那好,我去联系陈姐他们,要一下老太太的联系方式。”
雪梅出来时,就看到盛夏提着午饭回来了。
盛夏提着饭菜,一边摆出来一边忍不住跟妈妈说道:“大家今天都好高兴。”
“现在的销量只是一波热度,后面估计会降下来。”金云安倒是非常冷静。
这一波热度打开,倒是可以给她创造一个机会。
“也没关系,到时候还会有其他办法,反正办法总比困难多。”盛夏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个事情。
金云安对于女儿的乐观很高兴:“是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妈,我刚才听到雪梅阿姨说要招一个老婆婆,我在食堂的时候听其他阿姨说,好像坐了四十年牢,怎么会那么久?”
金云安见女儿询问,神色有些复杂,还是说道:“她女儿被丈夫掐死了,她愤怒之下杀了丈夫。”
盛夏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会量刑这么重?”
“她被丈夫打晕了,醒过来时发现孩子没气了,于是趁着丈夫睡熟时杀死了他。属于故意杀人,她所处的那个年代,量刑很重。”
盛夏是第三天见到那位老太太的。
盛夏刚刚做完了一套高二物理期末试卷,出来放松一下,刚走出房间。
走廊上,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婆婆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拖把。
老婆婆头发上绑着一个红色的发绳,红色的发绳上有一朵塑料花,扎在白头发上,有些不伦不类。
兜里的手机还放着歌――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老太太看见她,招了招手,笑得像小孩子一样天真,声音苍老又有种说不出来的轻快:“你是小老板吧?”
第二十六章 回去读书(二更)
老太太很明显已经不记得曾经一个监狱过的金云安, 而雪梅跟她强调了好几遍,她依旧只记得――
好心的大老板请她做清洁工,大老板还有一个小老板女儿。
小老板要读书, 所以不要打扰小老板。
现在看到了小老板,立马就把手机的音乐关了。
盛夏走了过来, 自我介绍道:“你叫我夏夏吧。”
老太太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你是小老板。”
她说话时, 有种神采, 并不像被关了四十年刚出狱的人。
盛夏看着她的眼睛。
老太太的眼睛不像之前刚来厂里那些阿姨的眼睛那样茫然无措, 反而有种孩子般的纯真,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也不沉重, 反而是藏着欢喜与快乐。
若她们只是在外面的街道上遇到,盛夏会觉得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快乐老太太。
“小老板是在这里学习啊, 学习好啊!”老太太自顾自地地说道。
老太太又瘦又矮,有些驼背,大概不过一米五, 可能年轻时会更高一些, 若是,若是没有进监狱, 现在可能是另外一副光景。
就像她妈妈,前世, 她妈妈就像眼前的老太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金姐,网店那边的发货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此时, 楼梯上,金云安和雪梅走下来了。
两个人下来时, 就看到盛夏红着眼睛站在那里。
“夏夏?”金云安叫自己女儿。
雪梅则是担心是不是李老太太说了什么吓着盛夏了。
老太太被关了四十年,有些糊涂,说个什么她经常又理解不到,怕她说了什么吓着了盛夏,雪梅走了过来,说道:“李老太太,这是――”
她本想介绍金云安和盛夏,结果还没有说完。
老太太也看到了金云安,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朝着金云安就走了过来,激动地说道:“你就是大老板吧。”
“大老板就是心地好,她们都不信我这种老太婆也能找到工作。”老太太急于把自己想说的话都一口气说出来,因为太着急了,反而有些语无伦次:“大老板放心,我一定会认真工作,把地拖得干干净净。”
金云安知道老太太的情况,自然知道她有些老糊涂了,也不介意她这样,而是说道:“谢谢你的辛苦工作。”
“不用谢不用谢。”老太太仿佛浑身更有劲了,摆了摆手,“我拖地拖得很干净。”
的确拖得很干净。
但拖地到底是个苦力活,金云安原本的意思是把人叫过来,到时候在食堂里收拾餐盘。
雪梅大概看懂了金云安的意思,解释道:“老太太自己来拖地的,说是她拖地拖得很干净。”
老太太这个时候又不认识雪梅了,拉着雪梅的手,说道:“大老板心地好啊,给我一个工作,还给我发了一个手机!”
这是金云安的规矩,来厂子工作的人,如果没有手机,都会发一部手机。
“这个手机好啊!”老太太拿出了兜里的手机,“还能说话。”
“大老板心地好,大老板要发大财!”
“谢谢你的吉言。”金云安礼貌地说道。
他们这边还有工作,雪梅怕一会儿时间不够,于是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李老太太,你帮我倒一下垃圾桶。”
李老太太立马点了点头,飞快地挪到了垃圾桶旁边,提起了里面的东西,她有些故意加快脚步,仿佛在证明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
金云安牵着女儿的手,往下走:“怎么这么难过?”
她的女儿是个心肠特别软的人,明明自己命苦,但她总是会为别人的不幸伤心难过。
盛夏的另一只手,抱住了妈妈的胳膊,看着妈妈,妈妈真的好优秀啊。
盛夏无法控制地想起了前世,无法控制地想起了那个走出法庭的老太太,她坐在外面的台阶上,茫然看着世界的样子。
没有存款,没有亲人,没有住的地方,她妈妈怎么办啊。
今世,她活着,妈妈不再想着报仇,不去得罪大人物,妈妈的未来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光辉。
“妈妈,以后,以后咱们不要去想仇恨有关的事情,咱们就好好生活。”盛夏认真地说道。
“肯定的。”金云安安慰道:“我早就想开了,不会轻易做违法的事情。”
只要人不犯我,我就不犯人。
金云安猜到可能是李老太太的罪也是故意杀人罪,所以让女儿有了联想,害怕她也被关那么久,所以才会这么难过。
“老太太现在是急于要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等老太太缓和下来了,让她做一些轻松一些的工作。”
金云安还有一个好消息:“这段时间复习得怎么样?”
“还可以,”盛夏说到学习,整个人变得光彩照人:“我今天做了一套高二的物理卷子,只错了一个选择题。”
“真厉害!”金云安跟夸小姑娘似的,毫不吝啬地夸道:“自学就能到这个程度,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都是遗传得好,都是遗传得很。”盛夏笑得眯起了眼睛。
“那你想回学校学习吗?”金云安说道:“你以前考上的一中。”
金云安原本是准备送女儿去自己以前读的私立高中,考虑过后,还是决定送女儿去读一中,她以前读的高中,交朋友看的是家世背景,当年她觉得很愉快,但是女儿情况不一样。
一中更加适合女儿,一中更像是盛夏之前奋力奔跑都没有追上的一段人生。
金云安听了养母说的一些事,还有女儿打工挣钱攒学费的事情。
金云安去了一中,才知道当初盛夏居然自己去找了自己的班主任,求她保留自己的档案喝学籍,她说她会回来读书,她去挣钱,挣了学费就回来读书。
班主任对着金云安,现在有些愤怒:“你是她妈妈?原来那个女人不是她亲妈啊,我就说哪有这样的母亲。”
金云安才知道,当初盛夏去学校求了班主任保留档案,她说自己要去挣学费,班主任当时也不好一口就说学校免你的学费,只是说自己去找学校商量。
班主任找了学校领导,虽然免学费免的是年级前三名,但第4名是从一个完全没有名气的工人子女初中考上来的,这种师资力量中,她能够考到这么高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非常优秀的。
现在,这个学生又交不起学费,学校自然也愿意免她的学费。
结果班主任得到了学校的保证,顺着盛夏的资料上的地址找去,本来以为是一个皆大欢喜的事情。
结果,到家以后,说了免学费,要带盛夏回学校上学,下一刻就被骂出了门。
班主任一问邻居,才知道盛夏已经跟人一起出去打工了,也没有联系方式。
班主任就想着,那孩子说去打工一年挣学费,那肯定一年后也会回来吧,她读的那个初中这几年就她一个考上一中的,又专门来求她保留学籍,肯定是个爱学习不认命的。
结果四年过去了,没有等到那个学生回来读书,反倒把人家亲妈给等回来了。
“你之前的班主任马上就要教高三了,她说,你档案她都留着的,问你回不回去?”
盛夏听到妈妈说,班主任还去她家找她,就忍不住哭了。
她当时求了班主任保留学籍,后来没有挣到钱,也没有脸回去找班主任了。
盛夏只隐隐记得,班主任是个很严厉的女人,她没有想到对方会为她找学校免学费,还一直保留她的学籍。
“我想回去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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