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九岁那年秋天,去后山砍柴的时候捡到一个半岁左右的女婴,当时女婴嗓子都哭哑了,他抱起来给喝了一点自己带的水,坐在那里等到天都快黑了还没人来,便抱回村子,左问右问,最后寻到村西头穆老三家。
沈宴收回记忆,来不及多想,周兵正好在此时将给陆稳看病的胡郎中带到。
他脸一沉,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陆兴贤,陆王氏以及四个妇人,朝胡郎中走过去,一副谦卑的姿态招呼他坐。
“胡伯父啊,多少年没见你了,陆稳兄弟的身体一直是你在调理,是吧?”语调好像在闲话家常。
旁边的陆王氏急的不行,想出言提醒却不敢。
王勇跟周兵带了好几个兵围在周围,谁也不敢乱动,不敢乱说。
胡郎中叹口气,“那孩子啊,也是可怜,生前一直用药吊着,能活到大喜之日也算是他的造化,老夫尽力了!”
陆王氏听到这些,险些瘫坐在地,千算万算,没想到失算在这个老胡子身上。
正巧陆兴贤侧头看她,她瞪他一眼,朝穆心怡努努嘴。
沈宴陪着胡郎中说话,在场的人的小动作他一直留意着。
嘴角微微下压,眼底浮现一抹狠戾。
拍拍胡郎中让他坐着歇息,他走回来,往中间一站,将几位长者的眼神撇到身后,冲陆王氏道:“陆王氏,你的儿子是穆姑娘克死的吗?”
对穆心怡的称呼已经变了。
穆心怡心里一动,连忙起身跪下。
陆王氏还想争辩,胡郎中说:“陆王氏,你孩子的情况周围邻居都知道,你隐瞒这个,何苦啊!”
陆王氏跪坐在地,流着泪说:“我也不想啊,我儿早不死玩不死,偏偏她一嫁过来我儿就死了,这不是她克死的是什么!就算我儿子的死不算在她头上,那她勾引本家叔父的事呢?”
沈宴点点头,“你说这个倒是提醒了我。”他看向陆兴贤,“我问你,当日穆姑娘是在哪里找到你的?”
陆王氏一听沈将军这样问,顿时急了,疯狂朝陆兴贤使眼色。
“陆王氏,你给我安分点!”沈宴大喝一声。
陆兴贤身子一抖,小声说:“我当日在家里睡觉,她趁着门外没人,叫我去柴房有话要说。”
穆心怡在旁边听着冷笑出声。
“大人,容我说两句。”她朝沈宴请求。
沈宴点点头。
“敢问,当日我手脚被捆关在柴房,如何去找的你?”
陆兴贤头上开始冒汗,连忙抬头看向沈宴身后的沈绍文,“舅哥啊,昨天我喝了酒,脑子不大灵光了,反正就是有人来叫我去柴房跟她说话的,后来我清醒的时候就是跟她在柴房,就是她勾引的我,舅哥你是知道的,你快给沈将军说说啊!”
沈绍文这时候哪里肯信他的话。
沈宴直接问:“你说你喝了酒,脑子不清醒,刚才还信誓旦旦说是穆姑娘找的你,看在又说是有人叫你去柴房,到底是谁叫你去柴房,再不说实话,族规伺候!”
“执行司何在!”
执行司迅速出列,他身后跟着六位壮汉。
陆兴贤身子抖了起来,连声喊道:“我说我说,是她!”他手指向陆王氏,“我大嫂去找的我,让我去柴房跟她儿媳妇成好事,还说白送给我一个黄花闺女玩,我被她三说两说就去了!我……”
“你个没用的东西!”陆王氏咬牙切齿骂道,“真是不成器的东西,族长,昨天我去找他商易此事的时候,他正跟他们家丫鬟在屋里宽衣解带行苟且之事,你这个妹夫就不是个东西!呸!”
陆王氏一看弄死穆心怡已经不可能了,便把气都撒在了陆兴贤身上。
沈宴还没说话,身后的沈绍文就冲了过来,一脚把陆兴贤踹倒在地,“我妹妹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个狗东西!”
“都住嘴!”沈宴朝王勇使个眼色,王勇迅速将沈绍文拉过去坐好。
那四个妇人此时已经吓白了脸,不等沈宴问,一五一十就吐了个干净。
“昨天陆王氏说带我们去柴房把儿媳妇抬出来给她儿子守灵,结果到柴房发现陆稳的叔父正在脱陆穆氏的衣服,那双手还绑着,只解开了脚上的绳子……”
“够了!不要再说了!”沈宴怒喝一声,“执行司听令!”
执行司上前拱手,“请将军吩咐!”
执行司是当年沈宴祖上订立族规时设立的专职,只听令族长,沈家传人,执行司是石头村特殊的存在,不偏向任何人,只听令行事。
“陆王氏,欺上瞒下,陷害人命,犯族规第九条,按规处置,重责三十大板!”
执行司立刻领命,刚要执行,沈宴突然想到什么,“慢着!一会听我命令处置。”
紧接着作出对陆兴贤和几位妇人的惩罚。
陆兴贤同样被罚三十大板,四位夫人掌嘴二十。
执行司领命,立刻执行。
陆兴贤被两名壮汉拖走,去偏房惩罚,他的喊叫声惊天动地,听得沈绍文呲牙咧嘴,外面的村民都闭了嘴,不敢乱议论。
四位夫人被掌嘴的声音此起彼伏。
陆王氏浑身抖动,脸色煞白,她跪着往穆心怡身边爬,哆哆嗦嗦求情,“心冷啊,看在我是你婆婆的份上,看在我刚死了儿子饿份上,你饶了我吧,帮我给沈将军求求情,好不好?以后我会跟你好好过日子,绝对不会让你吃一点苦!”
穆心怡看着她面如死灰的可怜样,也感到悲哀,本来单亲妈妈带着孩子在这个时代就不容易,如今唯一的儿子还死了,她已经够可怜了,奈何还如此心毒,这样的人想让人同情,都同情不起来!
“如果不是看在你刚死了儿子的份上,就不仅仅是三十大板了!”沈宴面无表情过来,挡住陆王氏,朝牛嫂子道:“牛婶,帮我备笔墨。”
陆长老看不下去了,起身颤巍巍过来,“贤侄啊,你这是要干什么?”
沈宴长长叹口气,“穆姑娘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算计,陆王氏打一开始就没想着让她活下去,她儿子的身体她比谁都清楚,花大价钱娶一个儿媳妇回来,就是为了给她儿子陪葬,让她儿子死后不孤单。”
陆王氏眼睛睁的老大,目露恐惧!直愣愣盯着沈宴。
陆长老摸摸嘴,摇着头道:“心肠如此歹毒!我们陆家没有这样的女儿!”
牛嫂子很快把笔墨纸砚在桌子上摆好,沈宴朝穆心怡道:“去吧,去写封休书给你夫君!”
穆心怡张口结舌,“休,休书?”
休书怎么写?
如果不写休书,就不是自由身,况且已经死了丈夫,以后就是寡妇,在这里生活有很多不便,万一碰到一个喜欢的男的,都没有办法跟人家在一起。
原身还不到十六岁,就这样守寡一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休书必须要写!
连忙站起来,快步往桌边走,沈宴让王勇拽着陆王氏一起跟过去,
他站在一边看着,只见她提起毛笔蘸了墨汁,睫毛下垂,一脸认真,眼角那颗痣也格外乖巧。
看着她在纸中央靠顶部端端正正写下两个字。
休书。
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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