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上位笔记

我老家所在的武家庄乡虽然离静水县城不算太远，但也绝对说不上近，可是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县里要新建玻璃厂的事情连爷爷都知道了，由此可见杜宝安这回的事办得还真利索，想必这个消息在下面绝大部分的乡镇理应该也已经传开了。
“街坊邻居们都在议论，我还能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爷爷唉声叹气道：“有的说玻璃厂排出来的废气有毒，有的说水被污染了以后都是什么重金属，大人小孩喝了都活不长，尤其是那些怀着娃的，说生下来就是畸形，总之现在说什么的都有，搞的大家伙人心惶惶，有些好事的正准备组织人到县里去闹呢，我合计你现在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就给你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对于玻璃厂这类化工企业，国家对于污水和废气的排放都有严格的标准，问题是绝大多数企业更看重利润增长和短期内的经济利益，根本就没有社会责任心，再加上违法成本低，也就是说罚金对于污染所节省下来的成本和利润相比根本就微不足道，所以废弃物偷排暗排甚至是光明正大的排放就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始终不敢高估这个玻璃厂老板的道德和良心。
对于自己的亲爷爷，我当然是没有隐瞒的必要，简单把玻璃厂生产过程中会产生什么污染以及进入人体之后会有什么后果解释了一遍，然后千叮万嘱道：“爷爷，别人怎么说您就怎么听着，该气愤就气愤，该骂我们几句就骂我们几句，但要是有人组织到县里来闹事，您可千万别来，总之您放心，祸害老百姓的事我绝对不干，我有办法把这个事给搅合黄了。”
爷爷并没有多问我要怎么办，只是呵呵一笑道：“中，那爷爷听你的。”
难得爷爷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再加上我确实也有很长时间没回老家了，我们爷俩自然就多唠了一会家常，可是在挂断电话之后，我想了想还是给卢毅东打了一个过去，要知道在我们村子甚至是乡里，我在县里当副县长的事情几乎很多人都知道，真要是被某些人挑起了情绪，搞不好我的家人也会受到一些牵连，所以我嘱咐这位陈铜雀手下的得力干将帮我好好盯着点，这样我才能心安。
……
……
虽然有关玻璃厂会污染环境损害健康的消息正在老百姓之间不断的发酵，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以及相关部门对此还毫不知情，一切都显得那么风平浪静。
临近晚上下班的时候，恰好今天又没有电大的课程，我就给杜宝安打了一个电话，听他说在自己的公司里正准备和杜宝平一起吃火锅，我就让方浩开车带着我来到了平安地产。
经过近两年的发展，如今由杜氏兄弟成立的建筑公司已经初具规模，前不久还听独孤楼璃提起过，说是因为工程质量过硬从不偷工减料，平安地产已经在业内赢得了不少的信誉和口碑，如今在辽源市的房地产开发行业也算是小有名气，事实上如果不是这兄弟俩和我走得太近，身为分管静水县住建领域的副县长，那位独孤家族的大少爷倒是不介意把一些工程直接包给他们，可惜为了避嫌，独孤楼璃也不敢擅作主张。
来到杜宝安的办公室，刚刚坐在“咕咚咕咚”冒着热气的火锅桌子前，我就饶有兴致的问道：“杜二哥，现在新建玻璃厂属于重污染企业的事已经快从各个乡镇传遍了，你是怎么办到的？”
“这事简单啊。”
杜宝安嘿嘿一笑，道：“我找了几个不是本市的朋友，专门挑中午的时候去你们县城干活人集中的餐馆里面吃饭，然后假装偶然听说县里要新建一个玻璃厂，聊天时候随便把害处添油加醋那么一说，这不就传开了？”
“真有你的，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我揉了揉太阳穴道。
静水县最近几年的发展虽然不怎么好，但包括东海重型机械设备制造厂和几个新建楼盘在内，也有不少人在县城里面打工，都是靠力气吃饭的人，平常唯一的爱好大概也就是在吃饭的时候喝点小酒吹吹牛逼，难怪下面各个乡镇现在人心惶惶，估计在这些人回家以后的以讹传讹之下，杜宝安最开始散播出来的消息早就变了味道，不过对我来说，这些就无所谓了。
其实只要能够成功的挑起民众的反抗情绪，阻止玻璃厂落在静水县的目的就算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看老百姓到底齐心不齐心了。
事实证明，在大是大非面前，只要是能够明白事实的真相，群众都不会被短期的利益冲昏头脑，他们也懂得抗争。
虽说前一天晚上在和杜氏兄弟吃火锅的时候喝了不少酒，但第二天我还是起了一个大早，等吃过了早餐之后，方浩刚刚把车子开进县城，我无意间就从车窗里看到一家印制广告条幅的店面门前在紧张的忙碌着，隐约可见一些“抵制玻璃厂”和“玻璃厂滚出静水”的条幅，我连忙让方浩把车子停下，拉开车门就走了出去。
假装到旁边的小卖部里买了一包烟，出来以后我一边点上一边用一种略显惊讶的语气仿佛不经意的问道：“老板，这大早上的，生意不错啊！”
“什么生意，这些都是免费的。”
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听说好多人为了抵制那个玻璃厂都准备到县政府去游行示威，我这小店没别的能耐，就打算做几个条幅免费发给他们，也算是壮壮声势。”
我不动声色的问道：“游行？什么时候？”
店老板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略显警惕道：“还没具体定，现在大家伙都听消息呢。”
我点点头，见店老板言辞闪烁，应该是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我就回到了车里。
其实从之前的对话里，不难听出这次游行示威的背后是有组织者的，虽然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我还是好奇谁有这么大的勇气和魄力，毕竟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站在了整个湘云县党委和政府的对立面上，换成谁也是会顾虑重重。
估计也是从那些条幅上看出了一些端倪，方浩突然开口问道：“常思，这下是不是有好戏看了？”
“谁说不是呢。”
我把头转向窗外，望着太阳才刚刚升起的天空，喃喃自语道：“风雨欲来风满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