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上位笔记

在做通了我的“思想工作”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很多。
重新把崔哲和齐放叫回会议室，李修楷让我把如何“密谋”在群众背后推波助澜的情况说了一遍，由齐放负责记录，最后形成了一个大概两页纸的材料，在我检查内容无误并且签字以后，他就说这里已经没有我什么事了。
悻悻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一进门，我就颓然的倒在了沙发上，心想完了，这回是彻底完了。
虽说我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没有真正组织群众去县委县政府示威游行，然而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却很明确，假如不是我让杜氏兄弟把玻璃厂的污染危害传播出去，被刻意蒙在鼓里的老百姓根本就不会干出这种事来，而且他们又没有犯法，只是通过这种法律允许的方式来合理表达诉求，政府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而我就另当别论了。
俗话说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可是在体制内，每个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上攀爬，那么政绩就成了唯一的资本，而如此大规模的一个玻璃厂被搅黄了，上级领导的气愤便可想而知，所以对于我这样一个“罪魁祸首”，他们当然不会对我有任何客气，只不过我现在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罢了。
想到在背后捅我一刀的黄少风，我阴沉着脸摸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静，我平静问道：“黄少风，你在哪呢。”
不是平常称呼的“少风”，也不是开玩笑时候打趣的“风少”，而是直呼其名，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表达了我的愤怒，也许是听出了这种细微的差别，电话那头的黄少风沉默了几秒钟，轻声道：“在谷阳市谈个项目，怎么了？”
谷阳市离辽源市不远，大概也就二百多公里的路程，我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黄少风回答道：“这个礼拜六吧。”
“行，那你回来以后告诉我一声，周日出来吃个饭。”我言简意赅，也懒得和黄少风解释之前发生的事，说完以后我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百无聊赖的在办公室里呆了一会，韩迁就轻轻敲门走了进来，似乎也知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他小心翼翼道：“常思县长，市委政法委李书记他们已经走了，向县长说有事找你，请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知道了。”
挥了挥手示意我已经知道了，等韩迁离开以后，我收拾了一下心情就敲开了向明海办公室的门。
人都在。
除了向明海以外，张鹤城和独孤楼璃都在里面，见到我进来，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目光，最后还是向明海让我先坐在沙发上，这才有些凝重的开口道：“常思县长，在背后煽动群众示威游行的事，真的是你干的？”
“嗯，严格来说是这样吧。”
其实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也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简单把散播玻璃厂属于重污染消息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略过陈铜雀和杜氏兄弟等人不提，我满嘴苦涩道：“本以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我为此还刻意和向县长你在开会的时候唱反调，没想到我最信任的人里面出了个大叛徒，这下可好，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还没等向明海说话，独孤楼璃倒是先急了，他站起身来对我怒目而视道：“这么大的一个事，你怎么提前不跟我商量一下，你还拿不拿我当兄弟？”
“楼璃，你胡说什么，正因为楼璃拿你当兄弟，也拿我们当自己人，所以他才不想让我们参与进去，怕的就是发生今天的情况把你我连累进去，你冷静点！”
张鹤城赶紧站起身来，把独孤楼璃按回在沙发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常思，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这么做确实是有些太冲动了。”
其实在偌大的一个静水县，对我最了解的人未必是独孤楼璃，而是眼前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意味的张鹤城，毕竟是一起在蔡公民手下共事过几年，估计他早就通过一些苗头怀疑我和群众示威游行的事情有关，否则当初他就不会特意到我办公室里去找我了。
“冲动就冲动吧，我不后悔。”
我自顾自的摸出一盒香烟，叼在嘴里点燃起一根之后，我狠狠的吸了一大口，在烟雾缭绕中，我眼神有些恍惚道：“以前在湘云县任职的时候，说实话我对蔡书记的某些做法是非常不理解的，可是来到了静水县之后，我才改变了自己的想法，玻璃厂这个项目也许对咱们县的发展具有相当大的推动作用，可是对当地老百姓来说却是百害而无一利，我就算不为自己的家人着想，我也不能做这个孽，我爷爷从小就教导我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可以不在乎那些父老乡亲在背后戳我脊梁骨，可是我爷爷奶奶不行，我父母也不行，我不想他们因为我在村子里被人说三道四。”
听到我这么说，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张鹤城明显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而独孤楼璃看样子也有些愧疚，这位独孤家族的大少爷伸出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对着我略显歉意道：“常思，对不起，是我误解你了。”
“咱俩之间就别说这个了。”
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并不介意，其实能在这个时候说出那番话来，本身就证明了他是真的拿我当兄弟。
“常思县长，有个问题我想问你一下。”
从进屋开始就基本没说过什么话的向明海突然问道：“假如你不是静水县本地人，又或者你现在是在别的地方任职，你还会阻止这个玻璃厂的项目落下来吗？”
我想了想，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如果我只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多半不会，可要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假如我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上，我还是会这样做的。”
“我曾经看过一本战争题材的书，里面有这样一句话，说在中国的历史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缺少具有家国情怀的人，我虽然不苟同你的做法，但这却并不影响我敬佩你的为人。”
向明海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咬了咬牙道：“不行，我下午就去市里找领导替你求情，说什么也要保住你这个副县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