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烧(作者:风十一)

第2节

“我去火车站接你。”
我不肯,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我已经是独立女性了,自己过去找他完全没有问题。
“我不在医院,不化疗的时候不用待在医院,”徐长生似乎有点无奈,“妍妍,你这样子,感觉不需要我了一样。”
“我怎么可能不需要你?”我颤抖着嗓子反问他。
如果我不需要他,不需要徐长生,我就不会面色惨白,像是鬼魂一样失魂落魄的坐在火车站。
我最终没有拗过徐长生,他还是在火车站接的我。
我看见他穿着大衣,系着围巾,除开脸色有些白之外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他还带了我喜欢的奶茶,耐心的插。上吸管递给我。
“慢点跑,”他想接过我的背包,被我避开了,我瞪他,“我还没和你算账。”
徐长生有些无奈的笑了下,又伸手去揉我的头发,我一动没动让他揉。
“今天这么听话?”他故作惊讶,“以前不是说头发油,不让我碰吗。”
我咬着吸管,奶茶咕噜咕噜进肚子,含糊不清:“我昨天晚上洗的头发。”
他于是笑了笑,和我一起去路边排队等火车站的出租车。
我用力的咬着吸管,想说什么,在开口前,眼泪先落了下来。
我想压住哽咽,我们见面前在火车上我才补了妆,让眼睛没显得那么红。
我压不住。
我死死地咬紧吸管,把它咬扁咬成薄薄的一片,用力的牙龈发酸近乎出血。
有人揽住我的后背,把我抱进怀里,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背。
他的动作明明很轻,我却瞬间放松了牙关,含糊不清的哽咽声传出。
“徐,徐长生……”
我抵着他的肩膀,哭的浑身发抖,止不住泪意:“你,你有没有可能,其实是误诊?”
第2章
徐长生听到我的话,也一时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好半晌,他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避开这个问题:“我先带你回去,走的这么匆忙,东西都带好了吗?”
我稍微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再问这个问题很可笑,没有意义。
我抬起头。
几个月不见徐长生,虽然他努力的表现的和之前一样,但仔细去看,还是不一样了。
我和他一起回到他租的房子,有些凌乱,看得出有阵子没人收拾。
徐长生也注意到我的目光,顿了下:“最近不常在家里住,明天收拾。”
我也让自己显得冷静和可靠:“你什么时候要去医院?我陪你一起去。”
在路上,我查了许多这种癌症有关的知识,治愈的可能性极低。
而摆在现实面前的,不仅仅只有治愈的困难。
徐长生摇摇头,坐在我身边:“最近不用去,等化疗结果,我这边之前的工作也辞职了。”
“我想着在家里看兼职能做点什么,刚好陪你等研究生结果。”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平静,看来是早就想好了。
可是他明明之前工作顺利,作. com2的毕业生,去哪里高就都不愁前途。
生病毁掉了这一切。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能反复说“没事”,又说“能好起来的”。
一夜未眠,第二天,我就去附近找工作。
我没有瞒着他,等晚上回去,语气故作轻松:“我这段时间反正也没什么事,还不如找点工作锻炼锻炼。”
他看着我,半天才轻声说:“妍妍,对不起。”
我一下子就差点没压住哽咽声。
以前他工作几年,也小有存款,我则没考虑过急于找工作的事情。
那时候我们都还以为能有很多时间,我还和他玩笑说考完试了出去玩。
可是这笔钱,在看病化疗的天价费用来说——
无异于杯水车薪。
我坐在他对面,收拾好情绪:“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本来就要互相支撑,对了,刚好你帮我改改简历吧?”
徐长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工作努力,对朋友讲义气,对我也照顾妥帖,我们离谈婚论嫁只有一步之遥。
那天晚上,我煮了粥,吃过饭之后,我们出去散步。
我们在小区里看到许多孩子,他们正在放学,又看到很多老人在跳广场舞。
他身体太差了,没走多远,我们就停下,坐在那里看人跳广场舞。
徐长生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以前觉得这样很无聊,浪费生命,现在想想也很好。”
能活到七八十岁,能身体健康的在这里跳广场舞,竟然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拉着他站起来,就去了那片队伍的最后方。
徐长生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站着不肯动。
我用和以前别无两样的态度对待他:“这么羡慕现在就跟着活动一下嘛,待在家里不嫌累。”
说着,我也不嫌丢人,自己先跟着做了两个动作。
徐长生还是不肯做,但是他看着我笑,笑完了,也很听话的跟着做。
身体太差,他没做几个动作就停下来了,只是还是挂着轻松的笑意。
可能旁边的人都觉得我们很奇怪,但是也没有人过来打扰。
我看着他笑,偏过头,吸着鼻子不想哭出声。
这几天时不时地会掉眼泪,出去面试时坐在外面也能哭,都是成年人了,我以前没这么爱哭。
*
找工作很顺利,徐长生给我改的简历帮了大忙。
我正式入职,徐长生也捣鼓了一些什么,每天在家零散的做点力所能及的。
我彻底接受他得病的事实,也明白那天他接我时,我的疑问有多让人难过。
没有人想得病,徐长生这么年轻,他也不想。
我照常上下班,晚上回去陪他散步,又去查资料做补汤。
那天晚上他看着我捣鼓,没有阻止我,反而笑:“看来你的做饭水平有所提高。”
我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汤,往里面加赤小豆,又加红糖。
“还不都是为了你,我这么辛苦做出来的,你一定要全部喝完。”
徐长生没有辩驳什么,只是点头保证:“我会一点不漏,一口都不分给别人。”
那天晚一些时候,他提醒我,回成都了要和家人说一声。
我愣了一会儿,胡乱点点头,我这次回来的匆忙,都没和家里人提。
徐长生的二期化疗要开始了,需要住院,我很担心他。
只是不论如何,这次能陪着他,哪怕只是给他送送饭也好,我也挺开心。
*
我这辈子进医院的次数不多,徐长生也是。
早上八点,我们就站在了医院大厅,我担心他的身体不能久站,给徐长生找了个小板凳坐下。
旁边一位阿姨正在打手机麻将,我和徐长生小声说着话。
没有等多久,我把徐长生送进住院区,他还转过头来很从容的和我说再见。
看着他走掉,我却没走,直到旁边的阿姨也等到了,我才知道她也是癌症患者,做过六期化疗。
癌症,化疗,靶向。
这些在外面很难听到的词语,在这里仿佛是稀松平常。
我给徐长生发了消息,才坐车回家,简单收拾一下,下午还要上班。
工作很忙,我是新人,加班和没空休息都是正常的。
那天下午,我还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是我妈妈问我在哪里的。
我和她说我在徐长生这里。
沉默了一会儿,我又说:“妈妈,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这个话题很难,我知道,我也一直无法说出口。
听我讲了大概,妈妈也在一直叹气说可惜,又说让我调整好情绪,别太难过。
我们聊了很久,最后她小心的问我:“那你男朋友怎么说的?”
“他没有怎么说,我现在一边工作一边陪着他。”
我像是胸口堵着气,冷冰冰的说:“你和我爸也没多关心我,以前还经常把我推给徐长生,怎么现在又这么挂念我?”
我读书的时候,知道我和徐长生恋爱,家里其实没有反对。
原因无他,徐长生在我们年级排前三,而我原本在末流,因为他,才得以一步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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