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宸蜷了蜷掌心,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倾身过去,语气低沉而安全感十足:“我在旁边陪着你。”
短短几个字,让楚心悦安心了不少,任由他牵着手,进了病房。
她躺在一张贵妃榻上。
韩医生帮她撩起袖子,露出纤细白皙得几乎看得见血管的肌肤,在她的手肘上擦了擦医用酒精,然后绑上医用橡胶,最后,从医药箱里拿出针剂和针管。
针剂里的液体推入粗大的针管,在针管尖尖的顶端渗出液体。
她本来安稳的心,又有些忐忑,另一只手滑下去,胡乱地到处摸着,似乎想要寻找个安心,马上,便被夜宸握住。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慌,倾身下去贴近她的耳根:“一下子就好了。”
“宝宝不会有事的,是吗。”她莫名心慌。
“小傻瓜。只是打个针。”他薄唇略冰凉,却又吐出灼热的气息,安抚着她。
她舒了口气,这才扬起了秀美的唇,是啊,自己在紧张什么?只是打个针而已。
他现在跟自己一样紧张宝宝。难道他还会害宝宝吗?
“闭上眼睛,数十秒。”他温柔低沉的声音,循循善诱着。
她乖乖地听话,信任地握着他的手,闭上眼睛,就像是个不怕打针的小战士。
夜宸感觉她的身体放松了很多,脸微微一动,刚刚的温柔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黯然与阴沉,与窗外夜色初萌的清冷月晖混为一体:
“韩医生。”
语气干脆而坚决。
韩医生深吸口气,犹豫了一下,最终,托起楚心悦纤嫩的手腕,将针管里的液体,一点点地推了进去。
……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贵妃榻上的女人阖着睫毛,仿佛熟睡中甜美的洋娃娃,嘴角甚至还挂着刚刚入睡前的恬静浅笑。
韩医生喉结一动:“殿下。心悦已经睡过去了。”
夜宸将她的袖子轻柔地放下来,手一抬。
女佣飞快推着一辆轮椅进来,又递上一件挡风的外套。
他将外套披在她柔嫩的娇躯上,小心翼翼地系上扣子,然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都准备好了吧。“
“是。手术室,医生,都已经stand-by,楼下车子也准备好了。”
“去吧。”
他抛出最后两个字,背影萧瑟地朝门外走去。
韩医生盯着男人冷清的背影,不禁深吸口气。
**
疼。
撕扯一般的疼痛。
是那种大刀将身体劈成两瓣一样。
不知道这是不是做梦。
如果是做梦,这梦未免也太真实太可怕了。
楚心悦三番五次想要挣扎着起来,摆脱这样的痛楚,却感觉身体像是被封印一般,从头到脚都是麻的,就是无法醒来。
耳边,似乎有婴儿娇嫩的啼哭……
“宝宝——”
她感觉有人拿着刀子,将她的身体划开,将她的孩子取走,尖叫地喊,却发现自己根本喊不出一个字。
“宝宝别怕……妈妈会保护你,还有爸爸……”她哭着安慰。
可婴儿仍在哭着。
直到她感觉身体一松,有什么活活抽离了自己的身体!
这一刻,婴儿娇嫩的啼哭声终止。
她知道,宝宝已经彻底离开了自己了。
意识,一瞬间丧失了过去……
**
夜千怀是下半夜听说楚心悦被带去医院动手术的信儿,当时震惊无比,瞌睡顿时醒了,换上衣服便带着裴管家星夜赶到医院。
这里是南伽专供皇室成员和上层贵胄的贵族私家医院。
皇家世爵“嘎吱”一声停在了苍凉夜幕下的纯白色医院建筑外。
皇家宪兵拉开车门,夜千怀满脸大汗,迫不及待地朝手术室跑去。
裴管家跟了他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态。
不但是夜千怀,裴管家自己也到现在还没醒过神。
一路进去,整个医院显然被提前清过场,寂静无人,除了留有全国最专业的医护人员,再无其他闲杂人等。
这么安静,除了因为是夜晚做手术,更是因为——
做手术的人,是堂堂王-储的妻子。
而这一场手术,是不能为外人知道的。
夜千怀气喘吁吁地赶到时,手术室的红灯已经暗了下来。
一袭英挺的长影则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垂着身躯,身边并无警卫的陪伴,只有韩医生。
夜千怀一口气冲上头来,冲上去便一巴掌甩到了夜宸平淡无波澜的脸上!
“啪”!
一声清脆刺耳,响彻走廊!
“逆子!为什么,为什么心悦怀孕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孩子呢?裴管家,进手术室,让医生停止手术!”夜千怀气得脸涨红。
韩医生和裴管家忙上前,一个拉开父亲,一个拉开儿子,免得二人矛盾激化!
夜宸却甩开韩医生的拉扯,抬起手肘,淡淡擦去嘴角的血痕,又吐了一口血沫:”来迟了。手术做完了,她已经推进病房了。“
语气那样平淡。
平淡得仿佛刚刚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而不是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
夜千怀瞪大眼睛,身子一软,幸亏被裴管家扶稳了,旋即,牙齿咬得嘎吱作响,又准备扬起手去一巴掌摔向儿子,却被裴管家拦住奉劝:“这里是公众场合……“
最终,夜千怀没有动手,却仍旧为自己还没看见就没了的孙子伤心:“那是你的亲骨肉啊!为什么……”
他千算万想也没料到心悦会有了,要是早知道,哪会容儿子让她堕胎!
夜宸没有回答,握住金属手杖,径直朝医院外走,平日挺拔的背影,竟有些踉跄。
韩医生想要跟上去。
夜宸听见韩医生的脚步,摆摆手。
韩医生明白他是要自己留下来照料心悦,最终,步子停下来。
夜千怀仍处于激动的状态,恼怒地盯住儿子背影。
韩医生劝道:“陛下请不要责怪王.储。”
夜千怀一想到刚刚打掉的孙子,心都是疼的:“我不怪他怪谁?心悦怀孕这么大的事,他瞒着我不说,还说打就打掉!还有你,你是心悦的心脏病主治医生,她有了孩子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伙同他一起瞒着我,你以为你逃得脱责任吗,你给我等着,我稍后再跟你算账!他到底什么意思?就算再不喜欢心悦,也不至于这样!那是他的孩子,是他的亲骨肉!他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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