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留在你身边

第20章 梅茜的东海之战(4)

婆婆又抛出一把狗粮,所有狗子屏住呼吸,因为婆婆要算自己的大限了!
因为太过紧张,狗粮一半洒到了水里。
我也很紧张:“婆婆婆婆,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可能会淹死?”
牛头梗婆婆睁眼仔细看卦,看着看着眼珠往上一翻,吓昏过去。
老垃圾扑到婆婆身边,喊:“小牛,小牛你不要这样牺牲啊。你等一下,我马上送你回家。你挺住,我再吃两口!”
老垃圾吃力地把牛头梗婆婆往她家拖,一步一个跟头。
这场面太过悲情,萨摩abc也忍不住抱头痛哭。
河豚大仙烦得直吐泡泡:“好咧好咧,看两个老骨头拼命,不好玩咧,搞不定,睡觉咧。”
黑背眼眶红红的,猛地伸出爪子:“他们不够,我来凑。”
我也伸出爪子:“我来凑。”
可卡也伸出爪子:“我来凑。”
边牧也伸出爪子:“我来凑。”
萨摩abc左爪擦眼泪,右爪伸成一排:“我们来凑。”
泰迪大王最霸气:“不就是一点生命吗?我们兄弟随便凑凑,多少都有。”
在场十条狗子的爪子齐齐伸出,伸向河豚大仙。
我有点恍惚,就算是打群架,我们小区的狗子也没如此团结过。
河豚大仙点点头:“年轻人冲动是好的,但得想清楚。付出的生命再也不会回来,多凑一天,你们陪在主人身边就会少一天。你们都要好好想清楚,决定了就一条道走下去,半路反悔我们都会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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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睛,好好想清楚。
如果能选择付出哪些时间就好了。
我应该会选择下午。那些等待的每一个下午,太阳投在餐桌的影子慢慢向东移动,落到我的尾巴上。
等待的下午那么漫长,应该比较好凑吧。
如果还不够,我选择老爹离开的清晨,行李箱拖动的声音咕噜咕噜。
从他关门到上车,那段时间我也不喜欢。我的心会变得湿湿的很奇怪,和黄梅天一样舒展不开来。
还不够的话,我把所有老爹不在身旁的时间,都送给你。
全部送给你,每分每秒都送出去,分离的时间那么长,五年肯定够了。
我需要留下的,只有老爹到家躺在沙发上的夜晚,我俩脚步左右相伴那段时光,不对不对,还要留下太多小碎片,他给我煮肉丸子,他带我洗澡,他带我玩水。还有一起坐车去很远的地方,风吹到眼睛睁不开。
多么快乐。
只可惜我无法选择。
我送出去的生命中,也许包括老爹跟我一起看电视,也许包括老爹出差回来大喊我的名字,特别是当老爹伤心的时候,也许我的陪伴会缺席。
这么说起来,不论是平淡难过还是高兴,生命都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送出去的呀。
我想了很多,想得走神。
牛头梗婆婆就不管这些,一股脑儿都愿意给老垃圾。
老垃圾就不管这些,一股脑儿都愿意拿出去换。
是不是对于自己最重要的人,一比两千万的赔率都会下注呢?
我问自己:梅茜,如果拿你的五年,换老爹的五秒钟,你愿意吗?
我愿意的。
黑背推推我:“梅茜,我们决定好了,擦,你别睡觉。”
我咬咬牙,下定决心:“我不太舍得送,送一个月好不好?”
其他狗子立刻跟我拉开距离,不想跟我站在一起。
我羞愧极了,低头想回家。
可卡为我鼓掌:“梅茜梅茜,你是最多的。”
哈?所以他们决定的结果是,可卡和黑背一个礼拜时间,萨摩abc三圈麻将时间,泰迪兄弟们加起来,也就约等于我的数。
这帮小气鬼!
但是,他们的生命一定很宝贵,跟我一样都是很心疼地送出来的吧。
黑背挠挠头:“这样也不够啊。要不要去跟罗威纳他们借一点。”
大家犯愁了。
我们小区狗子就这么些,哪怕加上隔壁的,恐怕也不够。
一家基本只有一条,太惆怅了。
黑背心一横:“管他妈的,能抽多少是多少,我先上。”
事到如今,也只好搞道德绑架。
边牧和萨摩abc、泰迪大王依次排队。
黑背伸出爪子,转头咬住我耳朵:“梅茜,我晕血。”
黑背,这个不是抽血哇,你不要咬我那么用力,你又不是生孩子啊。
河豚大仙瞥瞥他:“你过来一点,我懒得飘咧。”
黑背把爪子浸入喷泉,和小翅膀接触的时候闪了小小的蓝光。
我们都害怕地盯着蓝光一闪一灭。
河豚大仙很不满:“看着块头大,输出太小咧,用力。”
黑背大喝一声:“拼了!”
光轰隆炸开。
黑背倒在地上,眼睛紧闭。
一下子我的心都揪起来,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到他身边,只知道哭着推他:“黑背黑背。”
我想到黑背今天还跟我说呢,他说:“梅茜,天地不仁,什么都要靠狗。”
总有一天,我会瞅准空子,见义勇为救个人,然后牺牲在鲜花堆,从此我老爸就拿着奖金好好过日子。
可是黑背,现在牺牲没有奖金拿,你老爹一会儿又要起来上班,你却依旧要把生命送给别人。
“黑背黑背。”狗子们都喊着哭着。
河豚大仙丢来一泼冷水:“你们小区狗子真怂,捐了三天,就歇菜了。”
大家惊愕:“啊?黑背不是拼命了吗?”
大仙说:“拼命个锤子,自己吓晕了,这身体素质不得行,不得行,豆腐渣,玩个蛋,拉倒,睡觉咧。”
大家刚放心,又不甘心起来,边牧一撸毛:“冲我来,我挺住。”
边牧捐到五天,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河豚大仙失望无比:“现在的狗子都怎么了,啊?毫无建树!抓个老鼠来好不好,我求求你们抓个老鼠来。”
“大仙,抓老鼠干什么?”
“老鼠都比你们有用咧!妈的玩个蛋!”
河豚大仙又沉下去,像个小型潜水艇,他总是这样浮上沉下,累不累的。
折腾了半天,天微微发亮,马上早餐车就要推过来,黑背老爸去上班,晨练大妈到这边来舞剑。
舞剑唰唰唰,砍得我们哇哇哇。
到时候,宝藏啊,老垃圾啊,都像是做了个梦一样,成为有头没尾的事情了。
但是我之前就说过,这是个充满变故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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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大家咬着牙,一分一秒地加码的时候,草丛窸窸窣窣动了一动,探出一个圆脑袋。
圆脑袋小声说:“能算我一个吗?”
可卡吓得连连后跳直接摔倒:“你素随,你怎么在我们小区里,你不要过来,你过来我要喊保安了,汪汪汪。”
圆脑袋赶紧缩回草丛:“你怎么这么没素质的,不要叫了。”
另一个方脑袋探出来:“你们好。”
黑背也跳起来:“卧槽这草丛怎么跟打地鼠一样,一会儿一个的。”
我看方脑袋不像来打架,就问他:“贵姓大名?”
圆脑袋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又探出来:“欧阳锋,不要跟这群抠门精啰唆了。我们直接去找陕西肥鱼。”
河豚大仙一道水剑,把圆脑袋打了出来。
月光下我们看清了,他脑袋大身子小,尾巴断了半截,是条年轻的狗子,看他桀骜地叼着根草,应该还在青春期。
圆脑袋见暴露了,一招手,草丛哗啦啦涌了七八条狗子出来,高矮肥瘦花黄黑白都有,有一个还挺帅的。
黑背和边牧立刻挡在我们前面,弓起背龇牙咧嘴。
欧阳锋赶紧说:“我们是老垃圾的朋友,一直住在小区里的。”
啊?那我怎么不知道啊,几年了从没有见过。
圆脑袋很看不起我的样子:“你们出门就那几条路,树林子去过没,大水管去过没,哈哈哈没有吧!”
欧阳锋对圆脑袋说:“洪七公,你闭嘴!”然后跟我说:“梅茜姑娘,我知道你,你是名作家。”
他这么有礼貌,我都不好意思翻脸了。
欧阳锋说他们是这一片的流浪狗,只在晚上游荡。由于平时很小心不让人赶走,所以我们都没发现。
可卡嘟囔说:“难怪我总闻到陌生的味道,我妈还说我鼻炎。”
阿独走了之后,欧阳锋就接管了这片流浪狗,顺带接管老垃圾。
欧阳锋说,老垃圾也让他们很头疼,流浪狗的规矩就是要做风一样的狗子,说走就走,不要停留。
但是老垃圾倒跟家狗一样,死活不肯挪窝。
流浪狗还有一个规矩,寻找食物按能力定好地盘。比如洪七公分管烧烤摊,欧阳锋占领饭店后门。
一般来说,狗子流浪时间越长,能力越大,但是欧阳锋发现老垃圾居然无能到极点。
洪七公插话:“他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只要有人问他饿不饿,他就扑上去。跟只家狗一样,咯咯咯。”
可卡气得一笔,飞踹了他一脚:“家狗怎么了,家狗不光荣啊?”
洪七公二话不说就反咬,黑背加入战团,打得狗毛乱飞。
欧阳锋比较尊敬我:“梅茜小姐,我们琢磨着,老垃圾虽然不潇洒,不过算重情义的。我们流浪狗就讲究一饭之恩,有机会就报。既然他想见老太太一面,那我们多少必须帮忙。”
欧阳锋刷新了我对流浪狗的认识,原来就算吃泔水,也可以有情怀的。
讲完他走过去,把手底下兄弟挨个咬了一通:“别打了别打了,打你妈打,哪个不服气老子咬死他。”
洪七公歪歪扭扭走到队伍前:“捐命了,快点儿。”
尼玛,说得跟排队上厕所那么稀松平常。
河豚大仙问洪七公:“你捐多少?”
洪七公傻笑:“你拿吧,留口气让我回窝就行,我不想死在这里。”
这个口气很熟悉。阿独以前打架的时候,都是这样笑一笑,把斗笠一摔:“打吧打吧,留口气让我回去,给滚球球一个交代就行。”
好像流浪狗都只在乎最后那口气。
别的都可以不要,生命对他们来说,刨食、打架、逃跑,只有那口气是温暖的。
那么老垃圾的那口气,就是见老太太吧。
流浪狗们沉默无声,继续排队。
河豚大仙拍打着小翅膀,飘起来大喊:“咋的咧咋的咧,你们是都不想活咧。”
洪七公不耐烦:“这胖鱼怎么这么啰嗦。”
欧阳锋赶紧咬他一口:“怎么跟大仙说话哪,一巴掌拍死你!”
流浪狗又打成一团。
河豚大仙小翅膀扑得像风扇:“别打咧别打咧,公鸡都叫咧。”
这城市没有公鸡,但是天光正在泄露,我已经听到鞋底踩着地面,松松懒懒,行人们还未睡醒便上路的声音。
河豚大仙说:“熬夜很伤身体的,睡一觉再说。”
萨摩a说:“可是老垃圾只剩三天时间了。”
河豚大仙又困又气:“你会不会数数!玩过算盘吗你?还有三天急啥子。”
接着他冲着流浪狗们喊:“你们这些后生仔,吃好喝好,准备上路。”
欧阳锋点头,流浪狗沉默无声,在人们到来之前散到各个缝隙,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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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的时候,看到老垃圾蹲在小区大门老地方,依旧盯着空地看。
可卡在前面等我:“梅茜梅茜,你跟我回家睡。”
我摇摇头,河豚大仙让那些流浪狗吃好喝好。可我知道,那些馊掉的饭菜不算好吃的。
我要回家,把我的狗粮罐头都拿出来,请他们吃一顿。
我越走越快,黑背喊住我:“梅茜梅茜,你为什么要跑呀?”
我看着黑背,眼泪不停掉下来:“黑背,欧阳锋和洪七公他们,要没有生命了。”
他们就要离开,可我们才刚见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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