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单薄,打在她一瞬间停顿的身影上。
所有人都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倒在地上的云依猝然抬头看着明月轩,眼底隐隐竟然有着希冀。
云墨缓缓抬头,眸光里升起几分好似猜测已久的真相得到了确认后的了然和了悟。
明月殇怔住了,眼神沉沉浮浮,却抿唇没有再说话,显然也是知道了什么,如今得到印证而已。
凤君华看着云墨,对上他的眼睛,从他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她有些恍惚起来,记忆之中,每次她看向他,总能在他眼神深处看见她的倒影。而彼时,他于她不过匆匆过客,她看见了,却视而不见。
心口起了钝钝的疼痛,为他的痴狂,为她的冷漠。
好似在一瞬间,她突然了悟了他对她那种即便是沧海桑田海枯石烂也无法变更的执着。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自以为是的臆测和曲解他的付出和情感。
她望着他,这一生从未用如此认真而深切的看着他。然而下一刻,脑海中又涌现另一个画面。她站在阴影里,面容冷酷眼神决绝。
“杀——”
她闭眼。
十二年前…
那个夜晚,摧毁了她,也摧毁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而那个侩子手,便是她自己。
她转身,目光没有看明月轩,却在对他说话。
“什么意思?”
明月轩好像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淡淡道:“如果你娘还活着,她应该叫我一声师叔。”他似乎轻笑了声,自嘲加感叹,以及久远的落寞和孤单。
“你说,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师叔祖?”
凤君华浑身一震。
娘…
她努力压抑住心头汹涌澎湃的情绪,目光终于落在明月轩身上。
“十四年前,那天…我娘也在?”
她怎么可以忽略,那时她伤得如此重,娘不可能放任她独自追出去。
明月轩只是嗯了声。
凤君华闭了闭眼,掩盖住眼底的波涛浪滚。
“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
明月轩侧着身子,那年他艺满下山,见到午日下,浑身伤痕累累的女子努力的向前爬。他知道,她是慕容琉绯,慕容家三小姐。那个世人口中的恶女!
他目光垂下,又落在她紧握的手上。
那块玉佩。
忽然有些想笑。
为何不笑呢?
笑这世间浮华,笑这苍穹万丈,笑这人生百态,笑这人间爱恨情仇。
他眼神里流光芙蕖慢慢流散,像原本开在幽谷的兰花,忽然不甘寂寞,散发出它独特的清香,刹那间,人间繁华,尽现。而她,就踏着一地繁华而来,跳跃进他的眼。
彼时他安静的坐着,却暗自打量着她,她看起来很乖巧,但是目光总是在不停的游离,像是在找什么人。
他知道,她在找他。
没有理由的,他肯定,她就是在找他。
终于,她目光落在他身上,先是诧异,而后疑惑,慢慢的燃起了亮光,又带着几分不确定。
……
他不喜欢太过喧嚣的场面,于是早早的离开筵席,知道她偷偷的跟了出来。他躲在暗处,看着她慌张的四处打量,喃喃嘀咕着。
“奇怪,明明看见往这个方向来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她有些挫败的转身,眼前一暗,有人立在她面前。她惊了惊,然后下意识后退,抬头恶狠狠瞪着来人。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摇曳的宫灯照下来,她看清了他的面容,立时瞠目,半晌才道:“是你?”
三分惊讶五分欣喜又带两分恼怒。
“你故意的是不是?”她板着脸,气呼呼的瞪着他。“你早知我在找你,你故意躲着不见我是不是?”
他看着她表情丰富急速变幻的脸,觉得有些好笑。这样会怒会嗔会恼被人发现又故作高傲理所当然的小女孩儿,和那天从马背上摔下来努力爬行的狼狈而坚毅的女孩儿简直大相径庭。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世人眼中又丑又恶的草包,是藏拙还是刻意为之?
那么这伪装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眸色逐渐转深,低头俯视着她。
“你找我做什么?”
他很奇怪自己的语气竟然几乎称得上温和,这对于他这个向来对谁都淡漠冷清的性子来说,简直就是个奇迹。
然而她却不知,“当然是有事才找你喽,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干啊?”她口气十分不好,“明家的人——”她恶狠狠的口气忽然一顿,又想起了什么,眼神从厌恶转为淡然。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你叫明月轩?”
她一只手紧握,手心里有一块银白色的玉佩,背面刻着一个轩字。
“嗯。”
他点头。
她咬了咬唇,眼底闪烁着不甘心,慢吞吞的走上来,他下意识后退,她却轻喝一声。
“别动。”
他被她喝得一怔,竟然真的不动了。
她靠近他,努力在他身上嗅了嗅,而后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神色暗淡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果然是你。”
那天她虽然昏迷了,但她记得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她答应过娘的,不能再是非不分。有仇要报,有恩,也要还。
他是她的恩人,所以她要报恩。
可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明氏皇族之人?为什么偏偏是她的仇人?
心里纵然不甘,她还是不得不压抑着愤怒,将手心里一直紧握着的玉佩递给他。
“还给你。”
宫灯照射下来,他看清那块玉佩,一瞬间有些恍惚,忽然就想起了那块玉佩所代表的意义。当年,她从他腰间扯下那块玉佩的时候,其实他是知道的。他第一反应是阻止她,然而她已经昏迷了,手指却紧紧的捏着那块玉。他看着她沉睡中依旧坚执的眉眼,心中闪过难言的滋味。
那一刻师兄说过的话回荡在耳边,他怅然一叹,哭笑连连。
“一下山就遇到你,到底是我的幸运,还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他该杀了她的,杀了她所有人就都不用再痛苦,然而他很悲哀的发现自己下不了手。而那块玉,他也没有再索要回来。
那两年里,他刻意的去忽略那一切。
直到两年以后,她再次对他摊开手心,将那块玉还给他。
他低头看着那玉佩的图案,忽然觉得心口淡淡的疼痛夹杂着微微愤怒和不甘。好不容易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她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拉过他的手就把玉佩塞进他的手心。
“我不想欠任何人,尤其是你们姓明的。”她仰着头,满脸倔强。“你不用担心我赖账,你放心,欠你的恩情,我会还。”
还?
你拿什么还?
心中这样想着,脸上却扬起淡淡笑意,装作莫不在意的将那玉佩又扔给了她。
“送出去的东西,岂能再收回?你当天下所有人都与你这般小气不成?”
他的毒舌和讽刺换来她的瞪眼,她捏着玉佩,却没有恼怒,而是耐着性子道:“那天我昏迷了,也没见到你长什么样子,只有拿了你的玉佩以便日后确认。”顿了顿,她又继续道:“现在我已经确定那天帮我的是你,这玉佩也该物归原主了。”
她郑重的看着他,“放心,我是不喜欢你们皇室中人。但你对我有恩,我不会迁怒于你的。”末了她又十分骄傲的仰头,道:“我娘说过,不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对我伸出援手,所以你是好人,就凭这一点,我不会将你和明家其他人相提并论混为一谈的。”
他听着她的振振有词,忽然觉得这孩子真是可爱。
“小丫头。”他忍不住道:“一个人是好是坏,可不是用眼睛看的。”
她沉默,似乎被那句话触动,面色黯然而苍白。却不愿让他看见她心中所想,所以她立即转身,将那玉佩重新递还给他。
“总之,我会报答你的,这玉佩还给你。”
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不知,他早已看见她眼底深沉的痛和悔悟。他笑笑,这小女孩儿身上有不同寻常的故事。
“收着吧,或许它以后会救你一命。”
他已经看见了,她命格崎岖坎坷,多血腥,数次历生死劫。将来与他,只怕也会到不得不兵戎相见的地步。
这块玉佩,算是信物吧。
如果可能,他希望届时这玉佩能救她一命。
她却不是好心,更有些不耐烦。
“我的命何须你明家的东西来救?”她神情冷漠,转身就拉过他的手,将玉佩重新塞回他掌心。
“丫头…”
她忽然低头,狠狠咬在他的手腕上。他未料到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了怔,闷哼一声,下意识握紧手指。
手心冰凉,手指摩挲过的地方也冰凉如雪。
是那块玉。
她却趁此机会后退,一把擦干净嘴角的血,眼中闪过阴谋得逞后的狡黠。
“总算还给你了。”
生怕他再把那玉佩给她,她连忙转身就跑。那样子,活像背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他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手心躺着的玉佩,忽然一阵失笑。
笑意透过时光流河沉沉飘来,混合着他此刻不知道是何滋味的笑,渐渐融入苍凉而孤单的夜里。
夜色浓郁,而他沉浸在这夜色里,身影萧条寂寥。
他埋没在一抔寂寥苍凉中,看向立在月下的红衣女子。她恍惚的看着他,似乎也想起了那些久远的回忆,眼中凝聚着复杂的光,渐渐又转为冷淡。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说明什么?”她神情泠泠如月色,眸光妖冶而清寒,一寸寸是要将人摧肝裂骨。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她冷笑着移开目光,神色又恢复了淡漠。“明月轩,是,我是欠你恩情。但你们明家欠我的,远不止如此。”
她眸光骤然森寒,“你走,带他离开,看在你从前帮我过的份儿上,我饶他一命。但你记住,我和你们明氏皇族,永不共存。”
明月殇浑身一震,周围所有人都被她铁血冷酷的誓言所震,怔怔的看着她清寒阴冷的容颜。
明月轩似眯了眯眼,终究只是叹息一声。
“何苦如此?冤冤相报何时了?”
“何苦?”凤君华冷冷看着他,眼神里是彻骨的仇恨和阴寒。“这话你应该去问你的父皇和你的皇祖母,以及你那个水性杨花人人可骑的姑姑和表妹。”
慕容家的耻辱,从来都不是她,而是那两个始作俑者的女人。
她一步步走进,目光带着压迫的看着明月轩。
“从我出生开始就活在那两个女人的阴影下,你们都说我残忍,都说我无情,都说我冷血,都说我无理取闹无恶不作。呵~”她短促的轻笑一声,眼神里满是浓浓的讽刺和恨意。
“残忍?你们懂得什么叫做残忍?你们懂得什么叫做狠毒?你们又懂得…什么叫做刻骨铭心的痛?”她握紧双拳,忽然转头看向明月殇,眼神愤怒而充血。
“我勾引你?”
这几个字,她说得咬牙切齿,嘴角隐隐勾起讥诮和愤怒。下一刻,身影一闪,强大的真气从她身上爆发,震得措手不及的凰静芙连连后退。
“慕容琉绯,你干什么?”
“你给我闭嘴!”
凤君华一把扯住明月殇的衣襟,怒吼一声,竟然震得凰静芙怔在了原地,错愕而微微茫然的看着她。
明月殇没有动,眼神仍旧凄怨痛悔的看着凤君华。
“绯儿…”
“住嘴。”那两个字就像一把火,点燃了凤君华心中深埋的仇恨。“绯儿这两个字从你口中吐出来,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明月殇面色苍白。
凰静芙脸色微沉,“慕容琉绯,你…”
凤君华声音忽然轻了下去,眼神妖魅而讥嘲。
“凰静芙,这个男人,你恨爱他是吗?”
凰静芙不说话,脸上没有羞涩也没有这等私密之事被她在众人面前拆穿得囧然,只是漠然而冷淡的看着她。
“十二年前,我曾问过你,你为何偏偏就喜欢上他呢?你可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
凤君华抓着明月殇的衣襟没有松开,眼神冷冷淡淡又含着浓浓讥嘲的看着凰静芙。
十二年前…
她怎么能忘?
凰静芙面色微微恍惚,回到了十二年前那个春天。
淡淡胭脂色,宫墙杨柳装。
那红衣的小女孩儿毫不淑女的坐在地上,懒洋洋的靠着一棵树,淡淡睨视着她。
“我说,凰静芙,唔,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她也不为她直呼自己性命而生气,反倒是一脸笑意。
“嗯,没错,你记性很好。”
她哼了声,不屑的瞥过眼。
“别给我打官腔,你们这些皇族之人都是一样,虚伪做作,冠冕堂皇。”
身后的侍卫听得怒目而视,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然后竟然也一撩衣摆,潇洒而坦荡的坐在那红衣女孩儿的身边。换来那女孩儿一阵惊讶,眼底深处冷漠嫌弃之色渐渐散了几分,口气却仍旧是一如既往的讥嘲冷讽。
“你们所谓的皇族之人不是都倡导什么高贵礼节,文质彬彬吗?怎么我看你这个皇太女,却与之背道而驰呢?难道这就是你们金凰的榜样?”
对于不喜欢和可能有目的接近之人,她向来毒舌。
凰静芙也不恼,就这样坐在她身边,道:“你很有性格,我欣赏你。”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就嗤笑,眼神里浓浓的讽刺。
“你脑子没问题吧?欣赏我?”她不屑的冷哼,“天下人都知道南陵慕容府三小姐是个要貌没貌要才没才的草包,你欣赏我?凭什么?”
她说到最后,语气有些咄咄逼人起来,甚至含着深刻的恼和不甘的愤怒。
那年凰静芙九岁,一个九岁的孩子,在寻常百姓家,还是一个在父母膝下欢闹天真的小女孩儿。然而这位出生在冷宫,短短几年以幼稚年龄就荣登皇太女之位并且在一群虎狼环饲的皇女之中仍旧稳固其地位,早已懂得了这人世权欲挣扎,浮沉苍凉。
所以她在那一刻,很清晰的看到身边那小女孩儿虽然口中说着贬低自己的话,然而眼底深处却有深深的寂寥和悲切。
那不是一个七岁,传言刁蛮任性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儿该露出的表情。
她敛了敛眸子,微微浅笑,忽然开口。
“我喜欢明月殇。”
慕容琉绯惊愕,而后眼神不屑,甚至下意识的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口气也冷了下来。
“干我甚事?”
凰静芙对她的排斥视若无睹,神色仍旧淡然带笑。
“可是他喜欢你。”
明月殇喜欢她?
哈!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只想笑。然而下一刻,她眼神又暗沉下来,含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暗嘲,却没有再说话。
凰静芙不紧不慢,眸子里晃出几分悠远和飘渺。
“我就知道你不信。”
她在旁边不屑的冷哼,眼底深处蔓延着恨意。
凰静芙又笑了笑,声音轻了几分。
“你五岁因杀人而臭名昭著,而我,却在两岁就开始杀人。”
她怔了怔,回头看着她。
“起因只是因为一个馒头。”
凰静芙静静的坐着,夕阳打在她的面容上,给她渡上了几分金辉。她坐在边上,没有说话。
“我出生在冷宫,那是个地方想必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冷饭冷眼冷嘲热讽,挨饿受冻还得看人脸色。那天父妃生病了,我求她们去找太医,没有人理会我的哀求,反而变本加厉火上浇油冷言冷语的讥嘲,还不给我们送食物。呵呵~你想不到吧,堂堂金樽玉贵的公主,竟卑微到祈求一个宫人的地步。”她深吸一口气,面色平和而淡漠,好似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我不吃饭没关系,可是父妃还在病中,他不能挨饿。所以我偷偷的溜出去,却发现两个宫人躲在一边偷吃东西。我很生气,冷宫那么多人,连一粒米都没有,这些当值的人却克扣了我们的食物在这里吃得津津有味。于是我冲过去,和她们殴打起来。”她面上泛起淡淡笑容,眼神却是冷的。“一个两岁的孩子啊,怎能是那些人的对手?她们对我拳打脚踢,毫不留情。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的感觉,痛,很痛,也很冷,冷到骨子里。”
旁边,她默默的低着头,眼神也因为想起久远的回忆而微微暗沉愤怒。
“或者是压抑得久了,也或者是终于明白到了绝境,若我不反抗,就只有等死。在她们打累了以后,才停下来,发现我没有动,以为我死了,便开始害怕了…无论如何,我还是公主,若我死了,她们也活不了。于是有一个人便过来查探我是否还有呼吸,我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她笑,笑得阴冷而森寒,像黑夜里一把雪亮的剑,等候着刺破敌人的喉咙。
“因为在之前争斗的过程中,打碎了碗。当时我假装昏迷的时候手里就紧紧握着一片瓷片,等那宫人走进的时候,我趁机割裂了她的喉咙。”她眯了眯眼,不笑了。“我永远都记得那时她的表情,恐惧和不敢置信到了极致。然后她倒下,致死都瞪着眼睛。”她回过头看着面前沉默却并没有震惊反而微微带上几分同情和感同身受的小女孩儿,又笑得温柔。
“另外一个人显然没想到我会受那么重的伤还会突起杀人,愣在原地。我杀死一个人后并没有放松警惕,立即就扑过去,在她反应过来要大喊的时候又抓起茶壶狠狠的砸破了她的头。滚烫的血汩汩的流了下来,我至今还记得那血的温度…”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然后我从地上捡起一个还算干净的满头,放在怀里,走了回去。”
她回头对着身边的小女孩儿笑了笑,“我知道这件事会惊动母皇,我也知道母皇发现了以后会有两个结果。第一,我和父妃都死。第二,冷宫所有人都活,而且活得比以前好。我就是在赌,赌这帝王之家被权势到底腐蚀到何种地步?赌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到底会不会罔顾朝臣百官处死我和父妃?呵呵…最终我赌赢了,母皇处置了那些欺辱过我们的宫人,换来重重侍卫保护,给予我们的日常生活也比从前优胜千万倍。”
“而我…”她目光幽深,像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
“也是在那个时候,引来了母皇的侧目。”她冷冷的笑起来,“作为一颗棋子的侧目,和五岁以后的培养以及重视。”
慕容琉绯眼睫颤了颤。
凰静芙面上表情却云淡风轻,“于是在之后的那两年里,她充分的挖掘和培养了我作为帝王的优点。放任那些皇姐皇妹对我暗下毒手,却打压我组建自己的势力…父妃从那以后性情大变,凡事不再隐忍。他开始学会算计,学会残忍,学会阴毒…再后来,金凰国的皇女越来越少,父后做了真正的后宫之主,而我在朝中的势力也越来越大。”
她眼神一寸寸暗淡下来,声音也低沉如夜。
“我曾以为,命运给予我波折磨难,便是要成就我做一代霸主。就像历代金凰国帝王一样,无情冷血。然而我遇见了明月殇。”
……
记忆如黄河之水,滚滚而来。
凰静芙眯着眸子,眼神黯淡而怅然。她记得,当时她是这样说的:“我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少年,温和、干净,脸上永远挂着笑容…他是南陵的太子,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他不应该喜怒不形于色,不应该心计深沉手段残忍身边女人成群吗?他颠覆了我对皇室所有的认知。”
“尤其是,他对你那样好,那样温柔。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能对一个女子那般小心翼翼的呵护,仿佛她就是他的绝世珍宝。”
“这样好的男人,世间难求。”
“是啊,这样好的男人,的确世间难求。”
记忆的空白被女子清冷而讥讽的语气打断,她猛然回神,却对上凤君华冷漠而不屑的眼神。
“凰静芙,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笨还是说你有眼无珠。”凤君华扯着明月殇的衣襟,他没有动,仍旧凄楚哀凉的看着她。
“绯儿,如果你恨我,那么…”
“你给我闭嘴。”凤君华目光中杀意一闪而过,回头对凰静芙道:“你喜欢这个男人是吗?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口中所谓的绝世好男人,到底有多虚伪肮脏和卑鄙无耻。”
她猛然一把推开明月殇,凰静芙上前扶住他,却抬头看着凤君华,眼神平淡语气冷静。
“你不用在此挑拨离间…”
“你觉得他们明家的人配吗?”凤君华仍旧语气冷漠,眼神却落在面色有些白的明月殇身上,咬牙切齿道:“你可以自己问问,当年他对我做了什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明月殇,就连一直沉默的云墨也微微侧目,眼神微寒。
“绯儿…”
明月殇眼里溢满了痛楚。
“你再叫一声绯儿,信不信我杀了你。”凤君华猝然冷眸,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把剑。刚才那把剑已经被她亲手折断,而这把剑,却是凭空出现,没有任何预兆。
云裔与沐轻寒看着这一幕,眼神都微微动了动。
凤凰诀渡过第二劫以后,功法大增,可化自然任何物体为兵器。若是练至最后一层,甚至可凭空化剑,无往而不利。
明月轩目光淡淡落在不远处一颗树上,一根原本断裂还未落地的枯枝不见了。
雪亮的剑锋划过所有人的眼,抵在明月殇的喉咙一寸之处,照亮他悲切苦痛的眼和凤君华冷而厌弃的眸子。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她语气凌厉而愤恨,“你不说是吧,好,我替你说。”她眯了眯眼,妖冶的眸子划过森寒的光。
“十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也是这番景象…”
夜色洒在她眼中,深沉而醉人,让人不觉沉沦,却又因她眼底看不见的深邃刀锋而退避不敢靠近。
她立在月下,面色沉怒。他急急而来,见到她,眼睛一亮。
“绯儿—”
她猝然抬头看见他,如引爆炸弹的火星,瞬间让她眼中积聚压抑的怒火爆发。她举剑,狠狠的刺过去。
他大惊,连连后退。
“绯儿,你怎么了?你听我说…”
“你闭嘴。”她根本不听他的解释,边与他过招边怒道:“你们姓明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你,我今天就要杀了你为我大哥报仇。”
呲——
他握住了她的剑刃,精致的眉眼溢满了哀切,凝聚了所有的沉痛般看着她。
“绯儿,你当真恨我至此?”
她不说话,只是用力的将自己的剑抽出。
他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愤怒和痛恨,心中一抽,手上力道便松了一分。她趁机一剑刺过去,忽然斜刺里冲出一个小女孩儿,直直将她撞开。她脚下一个不稳,刺出去的剑偏了几分,只划伤了他的手臂,她却被撞得差点摔倒在地。耳边听得慕容琉仙关切的声音响起,“表哥,你没事吧?”
他不理会,推开慕容琉仙就跑了过来,蹲下来想要扶她起来。
“绯儿,你怎么样?有没有…”
她一把拍开他的手,“滚开,别碰我。”
他正在原地,手臂上还在流血,他却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双美丽的眸子忧伤的看着她。
“表哥!”
慕容琉仙尖锐而不可置信的惊叫,然后又冲过来,颤抖的指着慢慢爬起来的她。脸色扭曲而隐含,怒骂:“你、你这个贱人,你伤了表哥,你…”
“闭嘴。”
一声怒喝,是出自他的口。而她,只是冷冷的站着。
“表哥…”
慕容琉仙被他的冷漠刺得脸色苍白,对慕容琉绯的恨却越发浓郁。
“你…你为了这个贱人,你居然…你居然对我发怒?”
“住口。”他冷下脸色,“不许你骂她半个字。”
慕容琉仙恨得咬牙切齿,陡然怒指站在月下冷冷而讥诮看着她的慕容琉绯。
“都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勾引表哥…你这个贱人,和你那低贱的母亲一样…”
啪——
冷冷的巴掌声落在她脸上,她目光森寒而阴冷。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辱骂我娘。”
慕容琉仙气得浑身发抖,眼神里划过阴历和狠毒。
“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
凄厉的声音划破夜空,也打碎了记忆的齿轮,将他们都拉了回来。而现实中,是她天翻地覆的容貌,却依旧冰冷厌恶的眼神。
“想起来了吗?”
凤君华语气冰凉如夜,“自那以后,外界就开始传出慕容家三小姐因妒忌长姐才貌以及爱慕未来姐夫不得因此卑劣的勾引,以至于触怒天颜。最后,还是你,‘仁义无双’‘礼贤下士’‘温文尔雅’‘宽厚良善’的太子殿下求情,才平息帝王之怒,饶了慕容琉绯区区贱命。”
她一字一字说得缓慢,然而字字冰冷,字字锥心刻骨,字字打在所有人心上,犹如巨石投入海底,激荡浓浓的浪花飞溅。
沐轻寒面色阴沉,云裔震惊,凤含莺愤怒,沐清慈微怔,云依呆住了。云墨面色淡然,眼神却是深切的冷意。颜诺最激动,他瞪着明月殇,恨不得将他抽皮剥骨。
凰静芙脸色有些白,缓缓看向明月殇,他没有辩驳,仍旧看着凤君华,面色带着几分悔意。
“绯儿,你听我说,那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如何?”她忽然手腕一转,长剑划过他的衣袖,裂帛断裂。月色泠泠洒下,照见他手臂上一条拇指粗细的伤口,那是剑伤。
“你留着这条疤想说明什么?”凤君华又用剑指着他,语气更为冰冷。
“证明五岁的慕容琉绯是如何勾引你将你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悔死在她剑下,还是证明你那时没有在我被流言所辱的时候站出来为我澄清的时候有多愧疚?亦或者,证明你这位皇太子不计前嫌反而对慕容琉绯青睐有加有多么的仁慈和高尚?”
她又短促的轻笑一声,眼神妖冶而冷魅。
“说啊,有本事你反驳我啊。有种你就大声说出来,说我臭名昭著的恶女是如何的因爱生恨无中生有要当着所有人陷害你毁你清誉?你说啊,以你仁义之名,只要再装出一副无辜有良善的表情就可以骗过所有人。这种事,你不是很擅长吗?”
她眯着眸子,声音轻了下去,却也越发的冷漠。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皇家,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威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权利,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高贵。扭曲事实,陷害无辜,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身上,偏偏还要装作一副卫道士的模样。你以为你是谁啊?救世主吗?”
“明月殇,我看不起你。”
明月殇面色越来越白,却无话可说。
凤君华收了剑,缓慢的说:“是,我是杀人,我是冷血,我是残酷,我是无恶不作。那又如何?比起你们拿着高贵权柄当武器天天做着卑鄙的勾当偏偏还要打着口口声声说着惩奸除恶的丑陋模样,我至少比你们坦然。人是我杀的,火是我放的,我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承认。可你呢,你们这些自视高贵的皇族之人呢?一个个虚伪做作,满口的仁义道德。实际上尽做些肮脏丑陋见不得人的卑劣之事。”
她一句一个质问,“好一个仁义无双宽厚善良的明太子啊,好一个温文尔雅情深意重的殿下啊。”
她走到明月殇面前,目光如水如电。
“这十四年以来,世人瞻仰你的风姿你的痴情。就连她——”她指着凰静芙,“一个五岁掌权的皇太女,一个精明城府深沉的女人,也被你这副情深款款的模样欺骗而付出真心。所有人在称赞你的仁义你的宽厚你的良善之时,却没有人想过。你那些所谓的美名,是建立在一个五岁女孩儿的痛苦之上。”
她深吸一口气,已经从久远的记忆里走了出来。
“她的臭名远扬,成就了你的美名无双。明月殇,你当真不愧是一国太子,一条伤疤,几句话,就将我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从此谣言于耳,再无清白可言。”
她冷笑,“不愧是明若玦的儿子,精于算计,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比起残忍,我凤君华,自愧不如。”
明月殇面色雪白,急急道:“绯儿,不是这样…”
凤君华却又斜睨着凰静芙,“看看吧,你爱的男人,你口中他手心里的珍宝,是如何被他玩弄利用只为成就他仁义之名的。看看吧,这就是你口中的情圣。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着对慕容琉绯呵护如宝的男人。”她走进一步,在凰静芙耳边轻声道:“凰静芙,知道我为何不愿与你结拜吗?因为你和所有人都一样,有眼无珠。”
凰静芙似乎想说什么,她却突然按住了她的肩,微微用了内力,斜睨的眼神压迫而冷漠,又淡淡讥嘲。
“现在你知道了,你放在心里十多年的男人,你所认为并因此爱着的他的痴情和完美无瑕,其实不过只是你的幻想。他,从来都如此脏脏龌蹉并且虚伪卑鄙。”
凰静芙面色微微发白。
凤君华却还在说,“你曾说你们金凰国宫廷肮脏血腥,禁忌不耻,让你觉得恶心。我现在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肮脏,什么才是真正的恶心。他——”她语气一停,夹带七分嘲笑三分厌恶。“他们明家人,才是真正的男盗女娼之辈。从姜婉英到明若溪再到慕容琉仙,全都是一群荡妇。哦,对了,还有那个高阳王明若彧…”
“小丫头。”
站在门口的明月轩忽然出声打断了她。她一顿,冷冷转身。
“明氏皇族,恶心得让我连恨都想吐。”
空气很静,静得连落针可闻,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消化那些原本随着时光岁月流传多年的传言而根深蒂固在人们心中自动的转换成的事实真相,在这一刻,被完全推翻。他们屏息,不知道该看凤君华还是该看明月殇。也不知道是该同情那个女子还是该憎恨那个皇族所谓高贵的太子。那些尘封的真相,那些久远而沉痛的记忆,在这一刻,在无人有充分准备下,破空而来。
忽然有一个念头,流言是假的,那么其他事呢?
所有人都有这个疑惑。最后云裔忍不住开口了,“你为什么杀人?”
为什么杀人?
凤君华瞳孔微缩,手指紧握,真气流动在见人上,将那贱人震成碎片而后又化成飞灰。
她克制不住心中的激越和愤怒以及仇恨阴霾,还有那些沉默在记忆深处不可诉说的秘密和不甘。然后那个秘密发现了,于是便有了那一场杀戮。
为什么杀人?
哈!
这一刻她想笑,想疯狂的大笑。
十四年前,爹问她,为什么杀人?
她不能说,说了爹会觉得愧疚因而失去更多。
十四年前,娘问她,为什么杀人?
她不能说,说了娘会自责会觉得是自己害了她甚至会为她承担罪过。
十四年前,大哥问她,为什么杀人?
她不能说,说了大哥会有危险,他会死。她已经欠他太多,怎能再置他性命于不顾?
十四年前…
所有人都在问她为什么杀人,皇帝在问,太后在问,还有那个恶毒的女人在问,他们全都面目可憎,他们全都想要将她摧毁,他们全都想要她死,想要慕容家覆灭。
她不可以说,不能说。说了,爹要死,娘要死,慕容府上上下下三百六十六口人要死,所有人都得死。
今天…
她冷笑,为什么不说呢?
这世上没有永久的秘密,不是吗?
她要说,但不是现在。她会等待那个时机,那个将所有人都打入地狱的时机。
她回来了,带着慕容琉绯的仇恨和不甘,带着娘和紫筠的冤死和恨,以凤君华的身份,回来报仇了。
十四年前,他们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她会一分不少的还回去。
她回头,在月下目光泠泠而森寒。
“为什么杀人?呵~明月殇,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吗?”她走进一步,语气难得的轻柔。“你所谓的爱,你所谓的对我所有的好,不过只是想要得到我而已。不,你想得到的,其实只是…”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逐渐淹没在空气中,明月殇却忽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而疼痛的看着她。
“绯儿,在你心中,我就如此不堪?”
凤君华冷笑,“痛吗?”她眼神里又爆发出浓烈的仇恨,“那你可知,十四年前,我有多痛?十四年前啊,我不到五岁。明月殇,你呢,那时候的你多大?十一岁还是十二岁?一个十余岁的少年,用那种手段毁了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孩儿。这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正义?这就是你们施舍的仁慈?自古无情帝王家,这才是真正的残忍跟冷酷。”
她转身,声音更是冷如霜雪。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痛?十四年前你们没能杀了我,就该做好十四年后承受我报复的准备。我会让你们,比我痛苦千万倍。”
恨,浓烈的仇恨从她身上爆发,人人都能感受到那样刻骨铭心的恨和愤怒。
“杀了所有人。”明月轩淡漠的开口了,“你就开心了吗?”
开心?
呵呵~
早在十几年前,她双手染血的那一天,她便已经不知开心为何物了。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累了。
“走,全都滚。”她努力压抑住心里那股杀人的冲动,“在我没有反悔之前,全都滚。”
明月殇还想说什么,却被凰静芙拉住了衣袖。他一怔,缓缓回头。
“静芙。”
他面色没有任何的羞愧和迥然,即便是刚才凤君华那般厉声质问得他哑口无言,如今再面对凰静芙,他面色依旧,也不会故作姿态的演戏更没有解释,仍旧如从前那般面目淡然眉目如画。
凰静芙静静看着他,看着他眼中一如既往的平静,看着他眼中仍旧没有她的倒影,她忽然笑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笑,只是看着她笑过以后缓缓转头看着凤君华。
“慕容琉绯,凤君华,你口口声声说我有眼无珠。其实,最有眼无珠那个人是你。”
凤君华眼神冷厉如刀锋。
凰静芙上前一步,“你是无辜,你是委屈,可那不代表你可以任意伤害其他人。你只知道当年你被流言所侮,但你何曾知道这些年他为你做了多少事?”她眼神坦荡隐约几分黯然,“还是,你眼里心里如今就只有一个云墨?”
凤君华眼睫微颤,眼角余光瞥见坐在地上的云墨。他目光静默,微抬眼注视着她,似乎也在期待她的答案。
她握紧了双拳,嘴角又扬起浓浓的讽刺。
“你想说明什么?在我面前表彰你的大度和宽容?”
凰静芙呵的一声轻笑,“你不用含沙射影,我凰静芙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世人评说。是,我是喜欢他,那又如何?是不是在你眼里我现在应该幸灾乐祸?你对他绝情,我是不是就可以见缝插针?”
“静芙…”
明月殇似乎意识到她要说什么,想要阻止。凰静芙却按住了他的手,目光平静而认真。
“你不解释,我却看不得你受此委屈。”她说罢回头看着凤君华,眼神冷冷而讥嘲。“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一样卑劣,我凰静芙再不济,也不会卑鄙的拿别人的感情来得到自己所要的奠基石。或许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你,你是该恨明氏皇族,但是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就算所有人都曾做过伤害你的事,唯独他,明月殇,他不会。”
“静芙,别说了…”
明月殇摇头,目光黯然而请求。
凤君华不为所动,“不要拿你们所谓的高尚情操在我面前惺惺作态,那样只会让我更加看不起你。”
凰静芙冷笑,“我不需要你看的起。何况,在你慕容琉绯眼里,何曾有过任何人?本来有些事他不想让你知道,我也不说。但你不该以己度人一再的伤害他。”
她眼神越来越冷,明月殇忽然伸出手指,她身影一闪躲开,眼神愤怒。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阻止我?”
明月殇面色淡然,“她说的对,是我对不起她。”
“你—”凰静芙咬牙,神情悲愤而哀伤,苦笑道:“你就算要死,也得死个明白。”她猝然回头,眼神从未有过的凌厉。
“慕容琉绯,不,或许我该叫你凤君华。我知道那件事你无辜,但你应该知道,当初污垢陷害你的人是你那个好姐姐慕容琉仙,干他何事?就因为他喜欢你,他爱你,你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伤害他?凤君华,你到底有没有心?”
心?
呵呵…
早在十四年前,她就已经没有心了。
凤君华沉浸在黑夜里,容颜暗淡而萧条。
“我再说一遍,滚。”
凰静芙又是呵的一声轻笑,并不畏惧她的冷漠。
“你果然还是跟从前一样,一样那么目中无人。”
凤君华神情淡淡,语气冰冷。
“你是在挑衅我的极限吗?还是…”她缓缓回头,漠然而冷清的看着凰静芙,冷冷讥嘲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还是,我没那个能力?”
她一番话落下,忽然风声一紧,借着刷刷刷五个人影不知从何处落下,两男三女,个个容貌绝伦气质非凡。他们落下,全都一字排开,站在凤君华身后。为首的是一彩衣女子,她看着凤君华的背影,眼神兴奋而激动,又隐隐带着了然的落寞。
“霓霞携离恨宫四堂主,恭迎宫主回来。”
她说罢不理会众人震惊不可置信的目光,率先单膝跪地,身后几人也跪了下来。
“宫主千秋万福。”
------题外话------
不好意思,本来说好这一章写男女主之间的回忆的,但中间好多事情要说。哎,慢慢来吧,十几年前发生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估计要写好几万字。呼呼,不过好在这一章爆的秘密也不少吧?明天继续*,接下来好多天都会是不断大*,保证让亲们看得满意,么么哒
那啥,其实我个人觉得,凰静芙非常不错,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比女主讨喜,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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