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莺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凤君华倒是有些震惊,随即想着云裔那厮好不容易获得美人芳心,自然得一解相思之情。两人都年轻,干柴烈火的,况且看云裔那样子,估计是没做任何措施的。如此下去,怀孕也很正常。
坐在马车上,凤君华问云墨。
“这么说起来小莺和云裔的好事近了?”
“嗯。”云墨道:“子安早就传信给皇叔让他回来主持婚礼,我们这次回去过不了几天就参加他们的婚礼了。”
凤君华想着小莺当初决绝的说至少要等自己大婚以后她才嫁人,结果如今不止先上车后买票了,连孩子都有了,这下子她不嫁恐怕都不行了。一时间倒是有些感慨,不过她倒也放心。云裔那厮虽然从前惹的风流债是不少,但自从有了小莺,还真是没去招惹其他女人,而且瞧他对小莺的样子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替小莺感到高兴的同时她又不免黯然,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腹部。
算起来她跟云墨在一起快一年了,若不是因为三魂珠,她也早就应该有孩子了。
云墨凝眸看着她,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伸手揽着她的腰,道:“咱们还年轻,孩子随时都可以要,不必急于一时。况且…”他凑近她,语气模糊而暧昧。
“再说现在生孩子不合适,多余…”
“嗯?”她不解的回头看着他,“你不喜欢孩子么?”
“要是你给我生的,我都喜欢。”他眸光流转,想着要是有了孩子她就得分心照顾孩子,他也不能亲近她了。嗯,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还是再等个两年才好。
凤君华狐疑的看着他半晌,他轻咳一声,道:“女人生孩子很艰难,得把身体先养好再说,不然在此之前,不许想这些。”
凤君华瞥他一眼,很想说自己身体很好。不过两年时间没到,现在说这些都是空谈。
反正那都是两年后的事儿了,现在想想也没用。
而此刻帝都,怀孕的某个人,正沉着脸坐着,死死的瞪着让她肚子多了一团肉的罪魁祸首,眼神几乎要喷出刀子来。而被她瞪着的某个人丝毫不在意她的怒火,反倒是满面春风喜上眉梢。他早就让人去请了最好的产婆,直接住在王府,等到九个月后帮凤含莺接生。
凤含莺咬牙启齿的一拍桌子。
“你说,这孩子怎么回事?”
云裔很淡定,挥手示意伺候的丫鬟全部退下去,扶着她坐下来。
“你现在有孕在身,不能情绪激动…”
凤含莺一把拍开他的爪子,恶声恶气道:“你给我老实说,这是不是你故意的?”
她一直都算计着时间,安全期内也就任由他了。危险期内如果实在搪塞不了,她事后也会和避子汤药。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现在居然怀上了。不用说,肯定是他给她换了药。
云裔很镇定,“是。”
凤含莺又开始咬牙,“你…”
云裔已经坐了下来,慢条斯理道:“现在孩子已经有了,你总不能打掉吧?”
“为什么不…”
‘能’字在他望过来漫不经心又似清清凉凉的目光终止了,而后终究不服气,又瞪了回去,气呼呼的坐下来。
“别以为用个孩子就能套住我。”
云裔这次没生气,而是叹了口气。
“小莺,你就那么不乐意嫁给我么?哪怕你如今怀了我的孩子,也依然故我么?”
“我…”
被他用那种微带几分幽怨黯然的目光看着,凤含莺到嘴边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心里闷闷的,似愧疚。声音也弱了几分,“谁让你善做主张的?我又没说不嫁给你,你用得着用个孩子来逼我就范么?你就那么不信我?”
说到后面,她又有些愤愤不平起来,索性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瞪着他。
“云裔,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三心两意水性杨花的女人?”
云裔好歹懂些医术,知道怀孕的女人心情都比较浮躁,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得罪她,连忙站起来又去安抚她。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那种人么?”他无奈的扶着她重新坐下来,道:“你现在有孕在身,要戒躁戒怒,小心伤了胎儿。”
凤含莺虽然和云裔赌气,但自己的孩子她还是顾忌的,此时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又刺他两句。
“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我肚子里的这块肉?敢情我就是个生孩子的工具了是吧?”
这气生的有些莫名其妙,云裔却十分理解,忙小意的安慰道:“孩子重要,你也重要,都是我的宝贝,当然我两个都关心,”
一声‘宝贝’让凤含莺心中的怒气降低了不少,但胸中依旧有些沉闷。说到底,她就是不满云裔背着她换了她的药。要是在她有准备的情况下怀上孩子,她自然也乐意。可如今这孩子来得突然,她根本措手不及,惊吓大过惊喜,彷徨大过期待。她只得把气撒在云裔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她的心思云裔大抵也猜得到几分,心道女人心海底针,这话说的果然不错。不过这事儿的确责任在他,如今美人生气了,他自然得好生哄着。好不容易才让她怀上自个儿的孩子,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轻咳一声,又道:“我已经给父王传了信,父王知道你有孕了,十分开心。”他感叹一声,“母妃去世得早,那些年兵荒马乱,我父王将我们兄妹两人带大不容易…”他说到这里一顿,面色有些戚哀起来,眼神也暗淡无光。
凤含莺知道他大约是想起了云依,心中难免也有些不是滋味。云裔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其实内心十分重情。云依叛出家门以后,虽然他渐渐的看着没那么生气了。但她知道,他还是痛心的。那毕竟是他从小宠爱的妹妹。即便是犯了再大的错,做兄长的还是难免心疼她在外是否受苦。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里那股怒气也渐渐消散了不少。
过了好一会儿,云裔才又道:“云墨和你姐姐已经回来了,就等着参加我们俩的婚礼。小莺…”
他回过头来正准备说什么,被凤含莺打断。
“你别说了。”她表情有些不自在,似怒又似无奈,最后咕哝着愤愤道:“不就是嫁人么?我嫁就是了,上刀山下火海姑奶奶我都不怕,还怕嫁人么?”云裔这厮太奸诈了,居然把她姐叫回来了。到时候姐肯定会劝她不要再使小性子了。怎么说她如今还怀着孩子,就算自个儿想潇洒随意,孩子却是不能没父亲的。
云裔听到她的答案,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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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南陵,自那天凤君华和云墨离开后,没多久明月殇便得到了颜诺助他们二人的消息,他并不意外。明月笙都伤在颜诺手上,可见颜诺铁了心要帮凤君华。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微微失神。
他想留住她,却不想伤她。然而她如此恨他…
他闭了闭眼,神色凄然。
绯儿…
心中被烧灼的痛和无言的怨恨撕裂着,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这样痛了。只知道或许在很多年前,明白他和她终究只能做陌路人的时候,心底便早已隐约绝望。
彼时他宁愿放弃一切也要和她厮守,而此时,无论他怎么做她也不屑一顾吧。
金凰女帝驾崩,他知道是她做的。她就那般恨他,只要是稍微能让他不如意的事,她都不计一切么?
嘴角噙起淡淡自嘲,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期待什么呢?
深深吐出一口气,静芙登基,他却是一定要去的。
静芙…
他眼底划过复杂之色。
她此举或许帮他们都做了一个解脱。
静芙登基选夫,不用再继续等着他了,这也未尝不好。他给不起她要的一切,她也不需要他的怜悯和施舍。从此,他们都为了家国大义而活。
呵呵,多讽刺啊。
生在帝王家,一生都不由自主。
坐了一会儿,他便起身走了出去。
宁王府,明月澈站在窗前,神色呆滞而渺茫。脑海里只回荡着一句话,她怀孕了,她要嫁人了。
心中翻搅着浓浓的疼痛与不舍,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或怒或怨或妒…
她很喜欢云裔吧,不然不会答应嫁给他。她那样的女子,潇洒肆意放纵不羁却又有自己的原则。若非真的心属云裔,断然不会嫁给他的。如今天下太平,硝烟不在,他们如今成亲正好,孩子也会有一个安静成长的环境。比起嫁给他,的确要好得多。
他低着头,黯然离开。
莺莺,我曾说过祝你幸福。可真到了这一天,为什么我的心那么痛?谁能告诉我,放手两个字,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那么难?
人间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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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路程,凤君华和云墨终于回到了帝都。在郊外的时候,刚好与顺亲王的车队碰到,就顺道一起进京了。
要说顺亲王可是十分开心,顽劣不服管教的儿子终于快成亲了,而且媳妇还怀着孩子,明年这个时候他就可以抱孙子了,这怎能让他不开心?不过说起云裔,他便想起女儿云依,心中难免惆怅。那孩子自小乖巧懂事,怎奈长大了却…
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忙于国事而疏于一双女儿,他不免觉得愧对亡妻。
依依啊,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呢?
……
前方马车中,凤君华懒散的靠在车璧上,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皇叔这次回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了吧?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倒是嫌少看见他这么激动。”
云墨笑道:“他出去几个月,回来儿媳孙儿都有了,自然开心。”他又默了默,叹息一声。“皇叔一生为国为民,却是鲜少顾及家中。如今他年纪大了,实不该再继续驻守边关忍受于亲人分离之苦。”
凤君华若有所思,“云裔成了亲便可以继承爵位了吧?到时候也就能接替皇叔的位置去边关了。”她眸光闪了闪,“难不成他这么急着大婚,就是这个原因?”
“嗯。”
云墨道:“别看子安平时玩世不恭,关键时刻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等子安和小莺成亲以后就应该去边关了。”
“那皇叔不还是一个人在帝京么?”
云墨笑笑,“帝京是皇叔的家,还有父皇在这里。”他顿了顿,面色微微感伤。“母后去了以后父皇一直都郁郁寡欢,皇叔和父皇一直兄弟情深,留在帝都刚好他们两个作伴。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们么?”
“话是这样说没错。”凤君华道:“这天下总归是不会安稳太久的,小莺怀着孩子去边关,一年到头只怕也难以回帝都几次。父皇和皇叔倒是团聚了,我们姐妹俩可就分开了。”
云墨轻笑,“有我陪着你,还不够?”
“那怎么能一样?”凤君华瞅着他,“你每天要上朝,还不是我一个人呆在东宫?我倒是有心想去离恨宫,你又不让我回去。”
云墨扬眉,“你自己不是都说嫁夫随夫?都嫁给我了,还想往外跑?”他抱着她,道:“父皇说,妻子是娶来疼的,不是东奔西走操劳的。我倒是想时时刻刻把你呆在身边,可你不愿意跟我一起上朝啊。本来你继承了千姨的爵位,也是可以参与朝政的。原本属于千姨的长羽卫父皇也交给你了,加上前面给孟家的那一部分。分离了二十多年的长羽卫,如今全都在你手上,照你说皇宫的安全可都在你手上。”
凤君华耸耸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朝堂上都是男人,你乐意我天天跟着你上朝?”她哪里不了解他的心思?这个人就是个大醋缸,恨不得将她关起来只能他一个人看见才好。以前让她住在别院里甚至故意拖延时间不给她把伤治好,不就是想着在那段时间夺她的心么?如今自己不去上朝了,他比谁都乐见其成。
云墨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一个时辰后,大队人马便进了城。云墨去回宫复命,凤君华顺道跟着顺亲王去了顺亲王府。她知道凤含莺肯定会纠结,顺便去看看她也好。云裔看到凤君华来了,脸色十分和善,领着她去了凤含莺的屋子。还没走进就听到丫鬟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姑娘,世子叮嘱过,您如今身怀有孕,不能吹风,否则对您腹中胎儿不好。”
凤含莺有些不耐烦了,“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
丫鬟走了出来,看到云裔和凤君华,下意识要行礼,凤君华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然后对云裔道:“我一个人进去和她说就行了,你先回去。”
云裔虽然心里有些不大安乐,但也知道比起自己,他那未来小妻子还是听凤君华这个姐姐的话多一些,于是便点头离去了。
凤君华走进去,凤含莺刚好从窗边走过来,抬头看到她,先怔了怔,随即就跑了过来。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上次你走的时候都不说一声,早知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游玩…”
凤君华拉着她的手走向榻边,打断她道:“怎么才两个月不见,你就变得絮絮叨叨起来了?都快做母亲的人了,却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以后还怎么相夫教子?”
凤含莺瞪着她,“什么相夫教子?我才不跟那些女人一样天天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闷都得闷出病来。不过姐,我怎么觉得你跟云墨在一起以后性子就越变越软了?一点都没有从前的铁面无情沉默寡言,反倒是像个小鸟依人的小女人。你说,他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让你对他这么神魂颠倒的?”
要是换做以前,凤君华听得这番打趣的话,难免有些害羞,但跟云墨那厚脸皮的呆久了,那些个什么矜持羞涩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是你姐夫,别一口一个云墨的,没大没小。”
凤含莺哼了声,凉凉道:“哎呦,现在知道是我姐夫了?以前你不是不承认么?如今怎么就听不得我说他半句不好?”她笑眯眯的凑过来,眼神晶亮而暧昧。
“姐,你完了,这辈子你就栽在云墨手上无法翻身了。”
凤君华坦然道:“我也没想过翻身。”
凤含莺瞪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凤君华笑笑,握着她的手道:“小莺,别耍小性子了,如今你可怀着孩子,我瞧着云裔对你也挺好的。再说了,你早就默认他天天往靖王府跑了,不就等于认定他了么?除了他难道你想过嫁给其他人?”
凤含莺不说话,面色到没有排斥,只是还有些别扭而已。
怎么说都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姐妹,凤君华哪里看不出她的那些小心思?又笑道:“说到底你就是任性,你呀,就仗着云裔宠着你,知道无论你怎么闹他除了听之任之还能如何?最后还不是得眼巴巴的讨好你?”
“那是他应该的。”凤含莺从鼻子里哼了声,表情十分不以为然。“姐,你别说我,你以前可没少给姐夫脸色看。为什么?除了性格使然以外,其实你心知肚明姐夫爱你宠你,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他还是放不下你,我说得对吧?”
凤君华不否认,凤含莺又双手一摊,“这就是咱们做女人的福利,不能太纵容男人了,让他们以为我们可有可无。”
“你现在都怀了孩子了,心里自然对云裔还是满意信任的对吧?”
凤含莺皱了皱眉,始终还是有些别扭道:“说实话,他对我的确不错,也跟我保证了以后绝不再招惹其他女人。虽然他这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不过在这方面还是称得上君子的。”
凤君华含笑道:“他可是五君子之一。”
凤含莺瞥她一眼,“姐,你以前不是一直不喜欢他么?”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那时候我年幼争强好胜,他说话不中听我自然不喜。不过都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难不成我还记仇到今天?再说他都快成为我的妹夫了,我还能有什么不满?”
“什么妹夫?我这还没嫁给他呢。”凤含莺虽然口上嘟囔着不满,眼神却是平和的,显然已经松了口。
“那是迟早的事儿。”凤君华道:“如今皇叔也回来了,我听说父皇给你们赐婚了吧?就在这几天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瞧见外面都在挂彩带贴喜字了,可见你心里还是已经默许了的。不然以你的性子,早就跟云裔闹的。”
凤含莺也不含糊,她本就性子比较放得开,对方又是自己的姐姐,她没什么可隐瞒的。
“可是姐,他设计我,不然我怎么会怀孕?”她狠狠道:“他就是拿孩子当王牌,逼我嫁给他。”
凤君华失笑,“别忘了,孩子也是你的,那是你们两个共同努力的结晶,别这么苦大仇深的。”她顿了顿,将之前在马车上云墨对她说的那番话告诉了凤含莺,末了又道:“你们俩一直就这么耗着,皇叔尊重你,所以没有开口。如今孩子都有了,你就收收脾气,也让皇叔安安心,不好么?”
凤含莺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这些话就算凤君华不说,她多少也知道几分。她撒娇使小性子跟云裔闹,不过就是下不来台而已。如今凤君华都亲自来开导她了,就是给她个台阶下,她自然不会在抓着不放闹得所有人都不开心。
见她神色和缓了,凤君华才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王府。出门的时候刚好撞到站在树下的云裔,云裔走上来,刚想说什么,凤君华便打断了他。
“进去吧。她如今怀孕了,需要静养。偶尔任性发小脾气你就忍让点,男人嘛,就该大度包容点。”
云裔这次没跟她唱反调,也没跟她争论,而是慎重的点点头。
“我知道。”
凤君华嗯了声,擦身而过。身后忽然传来云裔的声音,“谢谢。”
她脚步一顿,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云裔跟她向来不对盘,即便是她跟云墨在一起了,云裔对她没以前那么多的偏见,但也算不上多热络。倒是难得听到他向她道谢,嘴角不禁噙起几分笑意。还未消散,又听他低低唤了声。
“姐。”
她立即瞪大眼睛,猝然回头,云裔却已经转身朝屋子里走去,脚步有些急切,颇有逃窜的味道。
凤君华眨眨眼,大笑两声,实在是觉得云裔这个样子太可爱了。从前让云裔跟着小莺叫她姐姐不过就是故意刁难他,而且他对云墨向来都指名道姓的,又对世俗礼节不以为意,倒是合了小莺的性子。所以她也没指望云裔真的会叫她一声姐姐或者嫂子,骤然听到这一声姐,着实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她想着,看来快做父亲的人好像又长大不少。嗯,懂得尊老爱幼了。
听着里面传来两人低低的谈论声,隐约伴着小莺送了口气的轻笑声,她的任务也完成了,去正厅和顺亲王告辞回到了皇宫。
云墨刚好回来,见到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便笑了。
“看来子安这次是得感激你了。”
“他必须感激我。”
凤君华毫不谦虚。
云墨坐在身边,低头凝视她的眉眼。
“还有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父皇说要为你举办宫宴,正好,这些年除了父皇母后寿宴以外,旁的很少举行什么宴会。如今你二十岁生辰,是该好好操办操办。”
“宴会?”凤君华眯了眯眼,想起七岁以前,她每个生日都是父母陪着过的。还有大哥,师兄…
想到那个人,她眼睫颤了颤,笑道:“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一个生日而已,过一个生日就老一岁,还得大操大办,想想也是悲哀。”
云墨好笑的看着她,“这是什么逻辑?”
“独属于我凤君华的逻辑。”
她理直气壮。
他也不和她掰,只是笑得温柔而宠溺。
“你才二十岁,什么老不老的?”他凑过去,额头抵着她的额,低低道:“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走完,若是现在都老了,以后怎么办?”
她心思一动,抿唇微笑。
“嗯。”
……
玉佛山依旧如往常那般静谧而神秘,纵然人间秋来萧条,玉佛山依旧景物如初,处处昭示着生机盎然。云烟深处,九曲回廊朱鹮碧玉,有曼妙翩跹的少女游走而过,轻慢而带几分冷淡的声音响起。
“这是给少爷送的膳食吗?”
云依手里端着托盘,微微低头,轻轻嗯了声。
“是。”
脚边是一双烟紫垂花锦镶金边绣蝴蝶花纹的绣花鞋,被月白色裙裾遮掩了大半,只露出脚尖一抹粉白色的微光,那是世间少有的珍珠,在颜家只有真正的主子才配拥有。而这个少女,便是未来的少夫人,颜诺的表妹崔宛芳。
崔宛芳看了云依一眼,她出关近两个月,出来后便听说向来不喜丫鬟伺候的表哥身边跟了个十分美貌的侍女。她惊讶,倒是也没太放在心上。颜家历来重子嗣,除了颜诺的父亲英年早逝以外,哪个家主不是三妻四妾通房无数?
从被送到颜家开始,她便知道自己被培养着成为颜家未来的夫人,心胸自然要宽容些。她也知道这个婢女实际上是东越的那个什么欣悦郡主,而且是表姑送过来的,不是给颜诺做侍妾或者通房,对她没什么威胁。所以她不会故意刁难云依,只是自身的优越感以及未来在颜家固定的地位让她多少有几分骄傲,到没有十分骄纵。
“我正好有事找表哥商量,把这个给我吧,你先下去。”
云依低着头,“是。”
崔宛芳接过托盘,忽然又唤住云依。
“等等。”
云依走了两步便挺了下来,回头恭敬道:“表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
这般谦卑恭顺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曾经为郡主的风光,只是骨子里却始终有着属于皇室的高贵血液,让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丫鬟。
崔宛芳不由得又多看了她两眼,“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前两天山下传来消息,你那个哥哥好像要成亲了,你父王也已经从边关回来为你哥哥主持婚礼。”
云依身子几不可查的僵了僵,虽然只是刹那,却瞒不过崔宛芳的眼睛。
她嘴角不禁抿出几分笑意来,这小妮子到底是养在深闺多年,即便这一年来叛出家门学了不少东西,但骨子里对自个儿的父兄还是放不下的。想想也是可怜,就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抛弃家国来到这满是诡谲危险的玉佛山。
她不禁又想起自己那个庶出的妹妹,豪门大家族的嫡庶分明,向来感情不深,何况她自小就跟在长老们身边学艺,自是和崔宛容没多少接触,谈不上感情的同时,也不会有什么厌恶之心。知晓自己那个妹妹对表哥是什么心思,她也不怒。毕竟那般风华如月的人儿,连她这个久不历红尘之人都难免行动,又更何况宛容?
如今瞧着云依这模样,心中便有些感慨。世间女儿多情痴,男儿却是…
脑海里划过一张玉色倾城的容颜,她微微有些恍惚。一阵清风吹来,她神智又清醒了几分,道:“你想回去吗?要不要我去给舅公说说?”
云依知道颜老爷子十分中意崔宛芳这个未来孙媳妇,况且崔宛芳天资不错,这么多年来学艺有成,各位颜家长辈们都很满意。因此崔宛芳在颜老爷子面前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云依抿了抿唇,低声道:“多谢表小姐好意,只是云依乃叛出家门之人,父兄只怕早已对我失望透顶,怎能再接纳?”她嘴角抿出一抹自嘲和苦涩,当初做下那般事她便没有了回头路。谁让她遇见那般不染红尘之气而眉眼孤独的人儿呢?谁让她偏偏就对他动心爱到不可自拔呢?她也悔恨也痛苦也挣扎,可最终又如何?事到如今,她早已踏上不归路,除了继续走下去还能如何?
哥哥…
她心中不由得一阵绞痛。
自幼丧母,父亲又忙于国事,早些年可以说是哥哥将她带大的。哥哥对她百般宠爱千般呵护,从不会对她责难一个字。
可就是为了那个人,为了自己这份儿永远不可能有结果的痴心,哥哥第一次对她发怒…
那天离家出走,她心中茫然徘徊,最舍不得的还是哥哥。
出来一年,她跟着那个女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墓地里呆了整整半年。从最初的惶然害怕到后来的漠然,以及最后的麻木。她最初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或许只是争一口气罢了。
她也知道,走上这一步,便不可能再回去了。
至于哥哥…
她知道他娶的是莺姐姐,他们两个在一起很好,郎才女貌,哥哥很喜欢莺姐姐,他们会很幸福的。
她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哥哥的婚礼,她注定是无法参加,只能在心底默默祝福,希望哥哥少怨她几分。
崔宛芳又看了她两眼,没有再说什么,抬步离去。来到颜诺的屋子,他刚好练功完毕,抬头看见她走进来,有些讶异。
“怎么是你?”
崔宛芳笑了笑,“表哥不乐意见到我?”
颜诺面上没多大表情,对崔宛芳他也不讨厌。老头子给他订下的婚约他可以不遵从,不过这女人很聪明,知道分寸,也不会仗着颜老爷子宠爱就盛气凌人趾高气昂。只要她安安分分,他不会刻意刁难她。
“云依那个小丫头呢?”他漫不经心的问了句,这两个月倒是让他看清了那小妮子的能耐。最初见到云依的时候她单纯又天真,如今变得沉静了不少,整个人都似蒙了这玉佛山的云雾,让人窥测不到她在想什么。越是这样,他便越不能放她离开。女人的嫉妒心有多重,他可是亲眼见到过的。要让这丫头下山去,保不准在顺亲王父子俩面前哭诉一番,两人就原谅了她。到时候她再起什么心眼儿,防不胜防啊。
崔宛芳也听出他语气里的不以为意,便笑道:“我让她下去了。”
颜诺坐下来,见她还没走,蹙眉道:“还有什么事吗?”
崔宛芳眨了眨眼睛,道:“没事就不能来见表哥吗?”
她这么一说颜诺倒是找不到话反驳了,索性默然不语,只静静的用着饭菜,也不请崔宛芳坐下一起吃。
崔宛芳是聪明的女子,见此自然知道颜诺心里没她。眼神有些黯然,不过随即又笑着道:“表哥。”
颜诺嗯了声,仍旧没抬头看她。
崔宛芳有些尴尬,咬了咬唇,终是下定决心道:“前两天舅公找我叙话,说…”
颜诺不吭声,也不问,一副你爱说我就听着不说我也不强求的模样。
崔宛芳面色更暗,轻声道:“表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颜诺还是没看她,只淡淡道:“目前你还没做让我讨厌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以后讨不讨厌就难说了。
崔宛芳呆了一呆,面色黯然之色淡了几分。
“那…”她组合着措词,好半天才慢慢说道:“舅公说,你和我年纪都不小了,该是…”
成亲两个字在舌尖绕了半天,终是没有说出口。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会如官家小姐那般矜持扭捏。崔宛芳自小也没受太多那些什么礼仪教条的约束,不过一个女人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难免有些局促心如鹿撞。更何况这个男人还对她不理不睬的,她便显得更为小心翼翼和不安。每说一句话便会偷偷看他的脸色,生怕那句话触怒了他。
颜诺一顿,自然是听出了她的暗示。不过别说他心中早有所属,就算没有,他对崔宛芳没感情,又怎会遵守本属于这具身体的婚约?
于是他坦坦荡荡对上她的眼睛,道:“这件事我自会去和祖父说。”
崔宛芳又是一怔,眼神里渐渐升起几分亮光。颜诺知道她误会,又继续道:“我不会娶你,所以我会和祖父说明,取消我们两人的婚约。”
崔宛芳脸色立即白了,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颜诺。好半天才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颜诺站起来,“我也不瞒你。想必你知道我早已心有所属,除了她,我不会娶第二个女子。”
“可她是…她是你的…”
“表姑?”
颜诺笑了笑,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感情。
崔宛芳被他那千年难得一见的笑容给迷得呆了一呆,下意识的点点头。原本凤君华与颜家的关系是个秘密,颜老爷子没说,谁也不知道。而且最初她出关的时候压根儿就不知道颜诺心中有其他人,还是接触了一段时间后独属于女人的敏感和直觉让她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再加上妹妹半个月前重伤回归,她从中得知了某些消息,这才知晓个中缘由。前几天颜老爷子让她过去问话,才告诉了她这件事。原因无他,只因她是颜家未来的当家夫人,理应知道这些事。
当时她心中震惊可想而知,也知道颜诺得知了这个消息而郁郁不振。她想着,颜诺即便再是对那女子情深意重,也跨不过道德伦理这道坎儿,颓废一段时间后便会认命。
却不想,他至今为止还念着凤君华。
颜诺自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不在意。
“是,她的确是我的表姑,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崔宛芳几乎克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她忍不住说道:“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况且她已经…”
“已经嫁人了。”颜诺很平静的接过她的话,“我知道。”
崔宛芳不说话,只是紧咬着唇瓣盯着他。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端在手上,漫步走到窗边,看外面层云尽绕雾海翻腾,看百花过尽俱是雕栏玉砌的冰冷与悲凉。
“我知道她是我的表姑,我知道她嫁人了,我知道她心里没我,我知道我和她一辈子都不能在一起。那又如何?我喜欢她是我的一个人事,与她无关。”他闭了闭眼,“我不接受这本不属于我的婚约,自然也不会接受本不该属于我和她的血缘近亲。”
“所以,我不会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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