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雷推着自行车,情绪低落地带着王华缓缓走在大街上。
七月晌午的阳光已经很毒了,但是道路两旁都是粗壮的悬铃木,树冠撑开很大一片,让宽阔的大街成了林荫道,走在下面,丝毫感觉不到太阳的酷热。
树上的蛐蛐不停地鸣叫,让人心烦意乱。
这条水泥路是布拉多克的主干道,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路面保持得还算完好,但在转角等有些破损得比较厉害的地方,已经露出下面的黑色煤渣。
两旁的人行道看似用的是花砖,其实是加入颜料的混凝土浇筑而成,上面再用模板压印的花纹,看起来跟花砖铺成的一模一样,又避免砖块松动,缝隙积水的问题。
布拉多克历史悠久、并且日渐冷清,但是并不破败,当年在建设的时候基础打得很好,维护又很到位。
“华,你说是不是很奇怪,我们都是年轻人,反而希望小镇维持原样、保留传统,大人们却不以为然,希望拆掉他们?”王雷皱着眉头,抬脚踢飞了一颗路面上的小石子,他竭力想让自己重新振奋,不想轻易放弃。
王华走在窄窄的路牙上,为了保持平衡,她张开双臂,不停摇晃身体:“谁知道,反正我喜欢这里,要逛街、去游乐场的话,我们可以去匹兹堡啊!”
王雷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可能,我们都没有想一直留在这里,等到高中毕业,我们就要去外面读大学,匹兹堡、波士顿,然后就在外面工作,我们希望偶尔回来时,还能够在小镇找到曾经的记忆。”
他试着去分析这种情况:“所以,布雷迪叔叔说得对,小镇不是我们的游乐场,也不是我们怀旧的地方,它是小镇人生活的地方,我们走了,还有人要留下来,这是他们的小镇,而不是我们的。”
王雷懊恼地拍了拍车把:“所以,我们的想法他们并不在意,甚至是反对,噢,该死!真该死!”
王雷更加丧气,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厢情愿,小镇居民需要的不是怀旧,也不是运动场所,而是生活,站在他们的角度,这样的选择很有道理,但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噢,小心点,你差点撞到我了!”王雷低着头,差点撞到路上的行人,对方看到他,马上叫了起来:“雷克斯,听说你要竞选镇长?”
“是的,卡米拉阿姨,我们想要图书馆、橄榄球场,我们不能看着霍克拆掉小镇的传统……”王雷下意识地开始宣扬自己的理念,卡米拉是卢卡的母亲,在镇上做清洁工,为人很爽朗,嗓门很大。
王雷的话还没有说完,卡米拉已经举起手上的扫把:“打住、打住,雷克斯,你知道布拉多克有多少街道、街道一共有多长,我们每天打扫这些街道要多长时间吗?该死的,就为了你说的图书馆、球场,我的工资已经三年没有调整了,噢,我的天呐!”
“卡米拉阿姨……我知道、我知道大家都想过好生活,希望小镇的经济充满活力,带来更多的工作机会,但是我觉得,这和图书馆、运动场没有关系,拆掉它们并不能带来工作机会。”王雷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卡米拉用扫帚敲了敲自行车,似乎并不想听王雷说话,很大声地说道:“雷克斯,你不会知道一个鸡蛋要多少钱,去上大学吧,等你毕业再回来。”
王雷还想说什么,可是卡米拉已经提着扫帚,转身去街道对面清扫地上的落叶,他只好耸了耸肩,推着自行车离开。
按照计划,王雷本该继续拜访名单上的其他人,但是他并没有去,布雷迪、唐娜,还有卡米拉的话让他有点泄气,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必须先考虑清楚。
如果都像刚才那样,面对他们的问题和责难,拿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不能够说服对方的话,过早面对选民,起到的可能只是反作用。因为第一印象很重要。
他记得报纸上有篇报道曾经提到过,选民通常会在十四秒钟内决定是否喜欢某个候选人,这就是第一印象,第一印象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
第一印象又是唯一的一次机会,所以他必须慎重。
他不能自以为是,认为自己觉得好的主张就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布雷迪他们似乎都不认同,甚至有些反对。
少年们无忧无虑,只想要运动的场地,大人们考虑的则是如何生活,大家的诉求不一样,现在他们发生了矛盾,似乎很难调和。
“我不会放弃的!绝不放弃!”王雷一边反思,一边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他想了想,决定先去阿尔文的家中,看看他在网上搜集资料的情况,又让王华先去别的地方玩。
“噢,雷克斯,总算是让我看到你了!”在阿尔文家门口,王雷遇到了卢卡,后者很夸张地扭了扭屁股,做出一副要昏倒的样子:“这真是太糟糕了,他们谁都不相信我,我靠!”
王雷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卢卡,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按照我们商量的,去和我的妈妈、姑妈、阿姨他们说,你要竞选镇长,要为小镇保留图书馆和运动场!嗨,你知道她们是什么反应?他们都不相信,说我撒谎,噢,我的神啊,我怎么会说慌呢?”
“我发誓赌咒,才让他们相信你真的会竞选镇长。可是,这更加糟糕,我大姨妈竟然说运动场早就该拆掉了,她家的玻璃窗被打碎过好几次,噢,她真的太自私了!”卢卡手舞足蹈地讲述他的遭遇,他说得很快,还有点饶舌,内容又很琐细,没有重点,王雷好不容易才弄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该死的!怎么都这样!王雷没有意外,因为他遇到的情况也差不多,但他也有些不甘心:“卢卡,我知道了!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等着我们去征服,来吧,我们一起商量,要怎么击败偏见,赢得胜利。”
王雷藏起心中的沮丧,他不能让大家都跟着泄气。
在阿尔文家中,王雷发现科林也在,他坐在地板上,手里把玩着一款黑色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v998,他抬头看了王雷一眼,放下手机道:“我打了几个电话,给我的爷爷、妈妈、爸爸、姐姐、姐夫,和我的小外甥,我觉得这个样本很有代表性,老人、中年人、年轻人和孩子,男的、还有女的,我得到的结果是……”
科林摇了摇头:“他们都觉得这是一个笑话,换句话说,他们都不觉得一个十八岁的中学生,可以将小镇治理好。”
“比率是百分之百……这个样本很小,但是……”
“但是很有代表性,对不对?”王雷笑着打断科林的话,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反而让他冷静下来,这时候绝对不能泄气,遇到困难就退缩,也不是他的风格。
他抽空看了一下“总统书”,发现初战不利对大家的影响非常大,大家的立场都有些退步,虽然有光环的作用,都还能维持在同道这一级,但也已经岌岌可危。
看来,光环也不是万能的,要想赢得竞选,要想成为总统,个人的努力才最重要。
第三级支持者是同道,他们认可你的品德或者观点,愿意和你站在同一立场,但也拥有自己的观点和思想,大家的地位都是平等的,还没有认同你的领导地位,只有到更高层级,才会出现这种认同,支持的力度更大。
如今,竞选计划刚开始就遇到挫折,大家虽然还能够和王雷站在同一立场,但是他们已经失去信心,看不到竞选的希望。
“科林,你应该知道,在抽样调查中,样本必须足够大,才有代表性,所以你家人和亲戚的态度,只能代表一个群体,我们还是等待道格、王扬、艾米丽他们有了结果再一起分析吧!”王雷笑着,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很难出现更好的结果了,他只能为自己多准备一点时间,先将科林、卢卡稳住,然后进行反思、找到新的突破口,再想办法激发大家的热情与信心。
“好吧!”科林点了点头,虽然他觉得结果不会偏差很多,但是他能够理解王雷的心情,出奇地没有争辩,继续低头把玩手机。
“阿尔文,怎么样,网上有没有我们需要的资料?”王雷走到阿尔文身后,后者刚刚回到电脑前,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种文件。
阿尔文用鼠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网络上有关选举的新闻很多,我拷贝了一些下来,网速有点慢,暂时还只有这些,我会继续找的。”
自从现任副总统戈尔提出信息高速公路法案,经过近八年时间的发展,美国的光纤宽带逐步普及,匹兹堡和附近地区已经用上宽带,只有布拉多克还没有联通,阿尔文用的也是拨号上网。
显然,阿尔文也已经知道情况不太好,但他还是很尽责地在工作。
“好的,非常好!谢谢你,阿尔文,你将这些资料打包,然后拷进软盘里给我吧,我带回去看看,”王雷对阿尔文说着,他希望这些资料能够给自己带来帮助。
阿尔文点了点头,从电脑旁的文件架上拿出两张软盘,插进电脑软驱,开始向里面保存文件,电脑的主机箱顿时发出嘎吱嘎吱的读盘声音。
王雷又对科林和卢卡说道:“好了,上午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吃饭吧,吃过饭……先做你们的事情,然后三……四点的时候,再去我那里,我们再看一下全部的情况,然后再决定怎么办!”
我是不会放弃的,决不放弃!王雷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找到问题所在,然后解决它们,赢得竞选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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