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决定出海。
丫头将风神号给了我,她说对不住我,一直说着要带我出海,去看那浩瀚的海洋,那无拘无束的世界,最后却只能食言。
没关系的丫头,我去,我代你,我代你去看看你所开创的世界,还有那些你没有去过的地方。
可我这边刚决定,那边郑喜就将他的孩子送了过来,说要跟着我一起出去,一起去看看他们的恩人当年是怎么走的,去看看那个女子是怎样从那么艰难中最后成就了这片繁荣大华朝。
孩子一下多了好几个,我正头痛我的兰香要更疯更野了,随后就来了好几个队伍。
杜鸣谷城关啸尹霆安魏琅他们将自己的孩子也送了过来,连高柳都将他那才十岁的娃给丢了过来,到得泉州,方念远家的也来了……
郑喜他们认为他们是以为丫头还活着,所以想让孩子跟着一起出海一起去历练。
我却知道,他们不光是想着锻炼自家孩儿,更是要让他们跟萧铮兰宝站在一起。
这是他们对丫头指定继承人的效忠,也是对丫头最后的愿望一个回应。
他们也已经知道,丫头不在了。
可是麻烦的是,我本来想好好教教我的兰香做一个淑女的。
这是我跟丫头两个人的遗憾,我们两在这个世上都属于离经叛道之人,淑女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但是自己做不到的,总希望孩子做到。
可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教育出现了偏差,我们两个这么单纯爽直的人,怎么就养出了兰香这个表面淑女内在黑得不行的家伙呢!
那孩子长着一副天使般的面孔,嘴巴又甜,你要是没得罪她,她能把你哄到天上去。
可是一旦你得罪她了,不对,是让她不快,或者看你不顺眼了。
那么,你下场一定比叶十一死的时候都惨。
偏生她天赋比我都高,如今这么点年纪,就将阿葱一身毒术给学了个十成,还跟着叶十一夜魄学过武功,苏合香的那些商场政坛的计谋全部被她转化为对人施行。
我本想带她在船上,就那么些人,她还是知道些好歹,水手船员不会去下手,剩下的这几个……
没关系,对于兰宝和萧铮来说,也可以说是一种历练,反正他们也已经习惯了。
谁知道会来这么多靶子呢?
我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以后的日子只怕没有什么时间替丫头伤心了。
丁冬的原配被他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也没有瞒丁宇,自小就跟丁宇说了当初为什么那么对他妈妈,丁冬没有续弦,也没有找什么妾室姨娘,一心带着丁宇,如今看丁宇的模样,沉稳内敛,已经是个非常好的苗子,若是他心里没有残留一点仇恨,我倒是不介意考虑考虑他做女婿。
当然,那些个孩子也都不错,高柳的那小娃娃更是有趣,在我说船上装不下那么多人后,第一个小手一挥的,让跟随着的随从都回去,然后就跟着兰香害人去了。
萧铮兰宝兰香一起长大,萧铮和兰宝一样,把兰香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但是我却并不想他做我女婿。
我的女儿,特别是这么难搞的女儿,以后要的是海阔天空自由自在,可是萧铮却注定要回到那个牢笼,去坐那个至尊之位。
后宫三千,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去成为那其中的一人。
因为,我家兰香一定会将三千后宫毒杀到只剩一个,连萧铮都逃不了。
我可不想她造此大孽而影响她的福报。
丫头经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在出海之后,我很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在那帮小子被兰香害得半死依然被她耍得团团转后,我开始专心过自己的新生活。
这么多年,风神号依然是凌家船队里最好的船,虽然这些年丫头没有再上过这条船,丁冬却依然将船长室密封着,保养得极好,如今,这船长室,他打开了给我住。
打开床榻下的暗柜,里面的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按时清理然后又原样摆放进去。
床边磨得发亮的木头上还留有已经深渗进去的暗红血迹。
床头边的小书柜依然放着已经发黄的各种话本子。
风从舷窗吹了进来,我似乎都能看见丫头半靠在燕三怀里,拿着话本子一边看一边****着那个寡言的杀手,而燕三的神色也似乎就在眼前。
那样幸福和宠溺,仿似只要看着她,他便一切都已经满足。
兰香在船上如鱼得水,俨然成了一群孩子的头,连丁宇都只能一边摇头一边任她予取予求。
不答应的后果很严重!
还好,风神号是由宝岛上的木材打造,还好,船上还有她那神医的妈和阿葱石方两爸。
等到了凌家村,我才彻底明白,当年丫头为了杨昭放弃了什么。
铺天盖地的金黄晃花了我的眼,还有那码头上热情的人群。
和华朝不一样,凌家村就如同一个世外桃源,这里没有阶级区分,连种族的区别都没有,这里的领导人是选举制度,十年一换,由所有居民投票选举,家家富庶,户户和谐。
现在的村长叫沈战,听说是丫头从海盗手里救下来的水手,后来从琼州拉来了很多难民,成就了现在的凌家村。
沈战年纪已经大了,孩子也生了一串,见到我们下来时,他很激动的一直看着后面,看着看着眼泪却慢慢的掉落了下来。
凌家村里,丫头的院子依然保存良好,正房里挂着一副巨幅的横幅,画上的田野一片金黄,在那村头,燕三正哄着丫头,旁边苏姆叶十一和夜魄他们在玩耍,燕七和影子们守在一边,而远处田埂上,杨昭带着孟苏何离他们几个正带笑而来,在一边的树下,则是两个青衣文人在下棋。
同样的画,程嘉后来又给丫头画了一幅,至今仍然挂在了凌府关关院的正堂上,只是,画上少了几个人,程嘉把自己的面目画清楚了一些而已,然后当赵吟风看到那幅画后,死皮烂脸的将自己也画了进去。
那是像梦一般的场景。
最后那些时日,丫头便经常望着那副画发呆,然后给我说,其实,画得最好,最欢快的还是在凌家村那幅。
如今看到这画,我才明白丫头的意思,程嘉画这副画时,满心的欢喜,看到的也是极为快乐融洽的场面,因为那时候,燕三和杨昭都还活着,而程嘉也没有下决心去赴死。
在凌家村住了些日子后,我要沈战带我们去了封神岛。
丫头给我说过她在封神岛上有一个密洞,那里面藏了很多好东西,并将那些东西留给了兰宝和兰香。
岛说大不大,却也不小,这么多年,山上的树木更加茂密,我们几个分开去找,最先找到的却是兰香。
我想,其实兰香最像的还是丫头,连思维模式都一样,所以洞口的那些小机关也被她随手就解开了。
洞里已经多年没有人来,满洞的珠光宝气,黄金,宝石,檀木那些,就那么随意的摆在了那里,让火把都晃动出了七彩的光晕。
而在那光晕里,兰宝看到了一行小字,那是刻在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由剑尖刻出来的。
我爱你,凌清羽,燕七。
我的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没让兰宝和兰香动那些东西,我要他们两个将洞封了起来,并且要他们保证以后都不来动这里的东西,就算这些是丫头说了要给他们的。
我心里有个念想。
我知道丫头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千年以后的世界。
我希望丫头不是死了,而是回去了,若是她真的回到千年之后,那么她也许会回来这里看看。
毕竟这里,留了他们太多的回忆。
我留了封信在洞里。
随后我们去了澳大利亚,去了那个由丫头开拓,她本人却一直没有去过的地方。
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和麦野美丽的让我连声音都发不出。
这边的头领是宋宇,他带着人在这片广垠的土地上修建了两个城池,这里的产出极其丰富,和华朝的航线几乎成了定期航线,大量的粮食矿物棉花等物运回了华朝,是凌家商线里除了美洲线外最赚钱的线路。
和凌家村相比,这里的管理要粗犷得很多,不过宋宇一直有按照丫头的嘱咐,不破坏环境,和当地土著和平相处,只在北部和南部,绝对不去中部和西部。
我们在澳大利亚逛了一个月后,沿着丫头最开始的那条航线往非洲而去。
在快到卡利卡特,我们的船被几艘挂着凌家船队商旗的船挡住。
那是黄连带着的船队,只是船上还有一个意外之人,拉姆那十四岁的儿子。
拉姆的儿子一身孝服,他是代表拉姆的那个什么族去往华朝,去给丫头报丧的。
拉姆死了,死在去年五月。
那是丫头去世不久的日子。
我不敢问详细的情况,我见拉姆的次数不多,但是那个异族人带着自己那不多的族人就想救丫头出汴京,为此牺牲自己都在所不惜的样子,我依然记忆犹新。
拉姆死的突然,拉姆的儿子在桑贾依的协助下拿下了族长之位,其中争夺也花了一些时间,所以现在才能实现父亲最后的遗愿。
拉姆的儿子说,拉姆遗愿,他已经为族里牺牲了他一生的念想,那么死后,他希望自己的骨灰送去华朝,送去那人的身边。
长生殿已经关闭,我只能答应带他回去,埋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我们沿着那条航线去了埃及去了非洲,但是这次我们还是没有去欧罗巴,因为在埃及,我们听说了那里正发生大瘟疫。
处于医者的本心,我有些好奇,但是听到那人说起欧罗巴的人怎么对待那些所谓的巫女之时,我断了心思。
我是医生,但是我并不想拿我的亲人们朋友们去冒险。
丫头是成就了华朝的辉煌,可是代价却是那些最爱她的男人们的性命。
为此,她一直自责。
我不想再踏她的覆辙。
我们转向,往美洲而去。
在途中的荒岛上,我们救了一个人,一个看上去七老八十的丑女人。
若不是她身上带着丫头颁发的那个永久船票,我根本认不出她是谁!
花锦儿……
花锦儿问我毕白安的下落,我告诉了她,同时也说了那天之事,我想,她应该知道一点什么,知道那青光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巨大的力量,那根本不可能是我们凡人的力量。
花锦儿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轻声说了声傻瓜。
她说了还魂玉的事,说仙人说的,有那玩意就能去往仙界,他们出了海难后,被风暴卷上了一个仙岛,她面容全毁,虽然毕白安说不在意,可是她自己却接受不了,于是,毕白安答应了那仙人的要求,只求事情成功后,让她去往仙界恢复原来的面貌。
叶十一当年已经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更何况还有霸刀夜魄,就算是毕白安去,也没有一点胜算。
可是毕白安还是去了。
然后,她被丢出了仙岛,没有恢复,也没有了毕白安的陪伴,在那荒岛上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
我没有那个心情去同情她,但是她说的话却让我兴奋不已。
若是她说的是真的,那么丫头的那些暖玉就都是还魂玉。
而长生殿,送叶十一进去的时候,丫头也带我进去过,那个地方很怪异,一看就知道不是我们凡人的地方,那些男人还保持着他们生前的模样,让我进去的时候都被吓了一大跳,心想这些人真坏,活着也不去陪丫头,由着她那样伤心。
那里,也许就是花锦儿说的祭地。
那么,丫头他们是不是也去了仙界?
是不是现在在那仙界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没有人忌惮,没有人暗害,不需要夺天下,不需要治理天下。
我的丫头……
我最喜欢的朋友,你,一定过得非常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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