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见天快亮了,披了件衣服,趿着鞋,熄了桌子上的灯,轻手轻脚走到大夫人床前。昨天晚上睡在暖阁里的明珠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大夫人一直在那里翻身。明珠起来了几次,问大夫人,怎么了,大夫人都说没什么,你去睡吧。
如此四五次之后明珠朦朦胧胧睡着了,等一觉醒来发现天差不多亮了,此时明珠见大夫人静悄悄的以为她还在睡,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然而等她走到床前一看,惊讶的发现大夫人居然不在床上。
明珠服侍大夫人多年,从未出过差错,此时她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她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主子不见了,别人会怎么看她,怎么说她,怎么奚落她。明珠简直不敢想象。
她匆匆穿了衣服,连头都来不及梳就跑了出去。她以为大夫人会在外室,可等她跑到外室一看,发现外室除了几个拿着鸡毛掸子掸尘的婆子,并不见大夫人。
“你们看见大夫人了吗?”明珠问那几个婆子。
那几个婆子全都一脸茫然,她们对明珠的这个问题感觉很奇怪,你明珠才是服侍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大夫人不见了不问你自己,到问起我们来。
“奴婢没有看见大夫人。”那几婆子都这么说。
明珠的心往下一沉,不过此时的她不像一开始那样慌乱,她比刚才冷静多了。大夫人是穿戴整齐出去的,否则衣架上的衣服去哪儿了。如果不是自己睡的太死,她起身穿衣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传出去真是笑话,主子跟前的贴身丫鬟居然不知道主子去哪儿了。
侯府像所有的高门大户一样,无论主子之间还是丫鬟之间都你争我斗,今天的事情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又要被那些人耻笑。这么想着,明珠决定自己去找大夫人。
侯府这么大,想要找一个人还真不容易。不知道一大早大夫人去了什么地方,明珠开始着急起来,到不是担心被人耻笑她一个做丫鬟的人居然不知道主子去哪儿了,而是担心大夫人这么大岁数的人,这么冷的天一大早跑出去会不会出事。
明珠一路朝南边走去,大夫人很喜欢去南边的园子里散步,说不定她会在那里。
杜羽姗没想到一大清早母亲会到她屋里来,来的时候她还没有起床。
“娘,您怎么起这么大早?”杜羽姗坐在梳妆台前,水莲给她梳头。
大夫人脸上的神色有点凝重,她看着铜镜里跟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儿,道:
“吃了早饭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杜羽姗根本没想过要走,昨天夜里已经命人送信给安国公的贵妾范如兰,让范如兰今天到侯府来。
大夫人见杜羽姗不说话,就走到她跟前,威严的说:
“回去告诉你那不开眼的公公,就说他那女儿的丧事有侯府自己办,不用他们安国公府的人插手。”
杜羽姗别过头,水莲见她这样,不好给她梳头,只能垂手站在地下。水莲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好,她十分忐忑,那范姨娘可不是省油的灯,她来肯定不会干好事。
然而人微言轻的水莲在杜羽姗面前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昨天当杜羽姗写信让来福送去安国公府的时候,水莲就已经劝了,无奈杜羽姗一句都听不进。信上说让范姨娘今天来侯府,大夫人还蒙在鼓里,水莲觉得应该让大夫人知道这个事。尽管自己这么做会被杜羽姗骂个狗血淋头,但水莲实在不想刁钻的范姨娘插手侯府的事。
“羽姗,听娘的,吃完早饭就回去。娘知道你夹在中间难做人,我这儿有一封信,你回去之后把信给你婆婆,你婆婆看了之后自然就明白了。如果你那不开眼的公公想为难你,你婆婆看了我写给她的信保管他不敢那样做。”
杜羽姗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带着疑惑的口吻说:
“娘的信真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大夫人冷然一笑,露出一副十分自信的表情:
“你那没脸的公公在表姐面前是颗蔫白菜,表姐看了我写给她的信肯定会说你那没脸的公公管的太宽,难道不是吗,嫁出去的女儿的丧事居然要娘家人来办,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侯府下不了台吗。”
大夫人叫杜羽姗的婆婆姐姐,那是因为大夫人和杜羽姗的婆婆是姑表姐妹。大夫人也是名门闺秀,乃姑苏威武候家的千金。杜羽姗的婆婆方致礼是大夫人嫡亲姑母的女儿,大夫人的姑母嫁的是金陵顺国公。
虽说方致礼嫁给安国公的时候安国公前面已经有一位妻子,她就是王卿玉的生母,但这位妻子在生下王卿玉不久之后就死了,方致礼以正妻的名义嫁给安国公,因此尽管是续弦,但身份地位跟正妻无二。
杜羽姗拿了母亲给她的信,满口答应等吃过早饭之后就回去,大夫人笑着说,这就是了。
然而杜羽姗不过虚与委蛇,昨天夜里她已派来喜送信给范姨娘,让范姨娘今天一早就来侯府。等大夫人走了之后,杜羽姗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看水莲收拾床铺。
水莲因为想着心事,所以做事情的时候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一条被子折了几折觉得不好,又重新折,如此反复了两三次之多。杜羽姗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丫头今儿个怎么魂不守舍的?”
水莲不想妖精似的范姨娘来侯府,鼓起勇气对杜羽姗道:
“大小姐,等吃了早饭我们就回去吧,说不定能在半路遇见范姨娘。”
杜羽姗绷起脸瞪视着水莲,水莲垂下眼睑,不敢直视杜羽姗咄咄逼人的目光。
“放肆!”杜羽姗伸手一拍桌子怒道:
“你若敢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大小姐,奴婢不敢。”水莲在杜羽姗跟前跪下,战战兢兢的说:
“奴婢只是觉得范姨娘这个时候来侯府很不合适,大小姐难道忘了前一阵子安国公府发生的一件怪事了吗,大家都说那个死在井里的丫头是被范姨娘用厌胜之术害死的,这范姨娘是七月十五生人,先前就有人说她鬼神莫进,是个厉害角色。身上自有一股诡异之气,别说生人勿进,连妖魔鬼怪都进不了她的身。
大夫人算是厉害的,但也不得不让她三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辖制她的机会,想好好制一制她,没成想居然——,居然被她害得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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