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稀大恸,身体状况一时之间降到了一个极点,华悬在太后的宫中待了整整三日的时间,才终于让云稀稍稍的恢复了一些,可是云稀身上的伤口是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这心灵创伤,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好的囡。
太后几乎每日都要来云稀的屋里,或聊天,或看书,总之是有一些形影不离的意味。云稀心里明白,太后这是害怕她离开。
可是现在,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就算是她有想要离开的心,也没有离开的本事。尤其是这双眼睛,她真的是很担心。
当初楚子策将华悬留在宫里的时候,其实也是抱了一点留住云稀的意思,云稀如今最重视的,就是她自己的眼睛,而这世上能够维护她眼睛视力的人,就只有华悬一人。
只要华悬留在宫中,就算云稀离开,也必然有回来找他的那一天。
一连几日,云稀都在屋中足不出户,楚子策也是守在云稀的屋外,寸步不离,除了上下朝的时间,楚子策就差没有将自己的御书房搬来太后的宫中了。
可是,大家都知道皇帝在外面,但是云稀不想见,就是太后,都没有让皇帝进来的意思。
夜幕降临。
云稀在屋中躺的身子都有些发僵了。
现在的天气已经是接近秋天的时候,傍晚的空气十分的怡人,可是却有太多的人跟着,让云稀很不舒服,现在的时间晚了些,倒是可以考虑出去走一走。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莲夏一看到云稀起床,就赶紧的过来了鲺。
现在是在宫中,太后这里,就算云稀如何的不喜欢,这莲夏的称呼也是不得的不改过来了。
云稀没有要莲夏跟着的意思,“没事,我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莲夏狐疑的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很暗,虽然宫里很多的地方都有着宫灯照着,但是对于云稀的视力来说,想要看清东西,还是有很大的困难的。
“奴婢陪您吧,天色这么晚了。”莲夏有些不放心。
“没事,这段时间照顾我,你也已经很累了,早点下去休息吧,我自己来,没事的,再说这是在太后的宫中,到处都有巡逻的侍卫,不会出事的。”云稀执意的想要一个人出去走走,不想要其他的人跟着。
“娘娘!”
“下去吧,没事,我又不是不能走了。”云稀在和莲夏说话的时间,已经穿戴结束了。
秋天的夜晚虽然凉爽,但是对于现在大病初愈的云稀来说,还是过于寒凉,因此云稀穿戴了不少的衣物。
莲夏拗不过云稀,只能听命,不过这里是太后的宫中,一来守卫森严,而来,这里远离后宫,倒是比其他的地方的安全系数要高上很多。
没有人跟在自己后面的感觉,让云稀感觉到了少有的自由的感觉,这种自由自在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的感觉,她已经不知道有多长的时间没有感觉到过了。
夜晚,凉风习习。
云稀的眼睛不是很好,所以有些顺着自己心意的感觉,随处的乱走。她特意的避开了守卫多的地方,转身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过去了。
太后喜欢花花草草一类的东西,楚子策孝顺,所以特意的将太后的寝宫建在了御花园的附近,方便于太后的时常赏花。
御花园中的宫灯不多,但是今夜的月光却是十分的皎洁,照射在御花园中,也能让云稀看到很多的东西。
四周,静谧无声。
似乎,安静的都有一些不寻常。
这里是皇宫,就算是夜晚,也不该有着这么安静的时候,至少,守卫,巡逻,加之还有守夜的宫人,都不至于会让皇宫中如此的安静。
云稀的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云稀踌躇片刻,心里暗暗的有些后悔没有将莲夏带出来,挪动着脚步,准备回去。
然而,转身的那一刻,突然的一阵银光大作,直接的在云稀的眼前闪过。
内心深处的不安告诉云稀,此时此刻,她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远远的离开,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理智却告诉云稀,她要去看一看。终究好奇之心,也抵过了部分的不安之情。
那道银光,形状造型,以及那种云稀很熟悉的感觉,她知道,那是剑柄特有的会闪现出来的光芒。
云稀站在御花园一处池塘的旁边,池塘不大,是用来饲养那些矜贵的锦鲤所建造的池塘,水很轻,岸边相隔的也不是很远。
因而,云稀站在这一边,也可以模模糊糊的看到池塘那边的情形。
在月光的照耀下,云稀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她知道,对面似乎有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那种鲜艳如血,肆意张扬的颜色,很扎眼。
云稀定眼看过去,慢慢的蹲下了身子,让自己的目标显得很小。
突然的,在红衣女子的身下,似乎还有着一个人在手脚乱动。
云稀死死的看着,慢
慢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生怕自己喊出声音来,舌尖,都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虽然云稀看不清楚,但是对面的两个人,动作那样大,这声音,还是切切实实的传到了云稀的耳中。
但是好像是被人捂住了嘴,所以只能听到呜呜咽咽的声音,根本的就听不到在说一些什么。
银光再一次的闪过,这一次的声音很大,云稀听到了,就是那种匕首刺入骨头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那凄厉的喊声。
只片刻的功夫,那人也不挣扎了,慢慢的没了声音。
那红衣女子,在杀人!
云稀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只觉得背脊发凉,慢慢的朝着周围看了几眼,看不到巡逻的守卫的人影,只有自己眼前,一个红衣的杀人犯。
这里是皇宫禁地,居然,有人明目张胆到在皇宫之中行凶。
云稀内心的不安,一下子的变为了恐惧,齐齐的爆发了出来,冲击到云稀的脑中。
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应该离开,她应该去报案,她应该去将这件事情告诉太后,告诉楚子策,让他们将行凶的人抓起来,可是现在,云稀的双脚,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怎么的都挪不动,一步都走不动。
她害怕,她恐惧。
纵然,她的前世是警察,今生,也见过很多的犯人,尸体,但是像今天的这样,明目张胆的就在她的面前行凶,在这皇宫内院之中行凶,这样的犯人,就是俗称的亡命之徒。要不然,就是无所畏惧。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云稀能够有本事敌得过的。
所以她害怕。
就像刚才受害者那低低的挣扎声音,都让她浑身的汗毛直竖,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假装听不见那声音。
她一直的没有动身离开,就是想要好好的看清楚这红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她可恨自己的眼睛总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不管用,她想要知道,这凶手究竟是谁。
只在云稀的一个转念之间,再看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是看不见红衣女子的身影了。
但是,耳边的劲风,很快的提醒着云稀发生了什么。
她下意识的想要躲开,无奈大病初愈的云稀,加之蹲了时间久了,双脚麻木,竟然是一下子的就跌在了地上,还没有等到云稀转头看一眼凶手的样子,云稀就感觉到脖颈处一阵酸麻,然后这种感觉冲击到大脑,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昏迷了过去。
红衣女子将脸上的纱布慢慢的取下来,唇角是胜利的笑容,一个新的计划随即就诞生了。
云稀,你来的正好。
这还正愁着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呢,有了你,这件事情不但会被别人知道,估计还会传遍京城,这样一来,还真就省去了她不少的麻烦,如此一来,她倒是想要看看,还有没有敢不知趣的惦念着那人。
“云稀,多谢了。”红衣女子轻轻的启口,看了看不远处的尸体,想了想,还是决定动手,将云稀和尸体搁在一处。
“你这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红衣女子知道这也不能将杀人的罪名嫁祸到云稀的头上,不过她也没有这么指望过,只是她刚好的在这里,这要是将云稀吓出个好歹,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云稀,记住,这是我贺六,送你的大礼。”红衣女子勾唇而笑,喃喃自语,这才知晓,这一身红衣的女子,就是贺六。虽然面容面貌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眼前的人,还是贺六无疑。
贺六,在那一众的手下侍卫之中,易容之术,一向是最好的。
如此看来,当真是不假。
贺六转身,带走了和自己相关的所有的东西,朝着宫中的一处宫宇的方向离开。
*
翌日。
太阳刚刚升起,御花园的花花草草上面,都沾满了露珠,虽然好看,但是滴落在人的身上,却是十分的寒凉,和冬日里的冰雪有的一拼。
云稀就被丢在一众的花草下面,花草上的露珠,接连不断的撒到云稀的脸上,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就从云稀的腿上传来,一夜寒凉的受冻,让云稀的小腿肚是止不住的疼痛难忍。
受不住疼痛的痉挛牵动着云稀的每一个神经,就这样在昏迷之中醒过来。
“娘娘,娘娘……”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一波接着一波的传过来。
云稀迷迷糊糊之间呓语:“疼……”然后下意识的用手抱住自己的腿肚,死死的皱着眉头,却还是没有完全的清醒过来。
一双温热的大手慢慢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腿肚,极有经验的慢慢的揉捏着,抽筋的感觉,慢慢的缓解了下来。云稀也是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面前,一顶缀着五彩的玉石的皇冠赫然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一声明黄色的服饰也映入云稀的眼中。
是楚子策。
云稀的眼睛下意识的朝着身
下看过去,楚子策的双手,正在自己的腿肚处,慢慢的揉捏着,帮着自己缓解着那一波接着一波的疼痛。
楚子策半蹲着身子,完全的没有一点皇帝的架子,身边的人,莫不是纷纷的下跪。
虽然皇帝没有说,但是在这宫规森严的皇宫中,皇帝蹲下了,这剩下的人,还有谁敢站着?
除了自己身边的莲夏,微微的扶着自己,也是半蹲着的。
“娘娘,您醒了?”
“嗯。”云稀晕晕乎乎的,微微的应道。
“有没有好一些?”楚子策轻轻的问道。
云稀看到这样的楚子策,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她是真的不想要见到眼前的这个人。不管他是用什么样的姿态出现。
转念间,云稀突然的想到了昨晚的事情,一把就握住了楚子策的臂膀,有些着急的问道,“这里,是不是有一具尸体?”
“嗯。”楚子策将云稀的小腿放下,轻轻的应道。搀着云稀,想要将云稀扶起来。
云稀却管不了那么许多的事情,直接的撑着莲夏的胳膊就站了起来,“让我看一下好不好?”
她没有看清楚凶手长什么样子,这受害者,总应该让她知道是谁吧?
楚子策有些犹豫,死者的死状极惨,他并不希望云稀看到,也不希望云稀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去。
“尸体在哪里?”云稀见楚子策不理她,直接的冲着旁边的莲夏问过去。
他们一看就是刚来的样子,这尸体,必然的还在附近,肯定的还没有来得及送走。
莲夏有些为难,皱着眉头,下意识的看着楚子策,征求着皇帝的意见。
这种时候的楚子策,不是非常的敢违拗云稀的心意,想到之前云稀曾用何析的身份,衙门里面待了那么久,也就没有继续的阻拦下去了。
只微微的点了点头。
随即,莲夏的手指朝着云稀的身后一指,“娘娘,就在您的身后。”
“我去看一下。”云稀转身。
莲夏却是一把拉住了云稀,“娘娘,您还是,不要去了吧。”
那尸体的情形,实在是太可怕了。
“没事。”云稀一把按住了莲夏,径直的过去了。
这空气中的浓重的血腥味,在这秋季的早晨,显得不是那么的浓烈,身后的杂草丛中,微微遮掩着的,是一名穿着宫装的女子。
云稀的心跳声,慢慢的变得越来的越浓烈起来,一颗心就像是要从喉间跳出来一样,这女子的身形,她不是很清楚,但是这女子的衣物,她却知道不是一般的人可以穿的了的。
“这死的人,是谁?”云稀的声音,慢慢的传了过来。
楚子策站在云稀的背后,没有说话。莲夏得到楚子策的示意,开口道,“娘娘,这是年将军的女儿,年以荷。”
年以荷?年以荷?
很熟悉的名字。
是皇帝,新晋的妃子,年以荷?
怎么会是她?
云稀慢慢的蹲下身子,将遮盖在年以荷身上的东西拿掉了,一张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脸颊,一下子的就跳入了云稀的眼中。云稀没有见过年以荷原来的样子,但是眼前的这个,确实的是让云稀有些难以招架。
年以荷的脸上,被横七竖八的,划了好几道很深的伤口,眼睛的位置,已经被挖空,只留下两个血窟窿。身上的伤口横七竖八,更加是数都数不清。
云稀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胃里面有些犯恶心。
她不是没有见过尸体,只是这样恶心的尸体,就算是她也招架不住。
难怪刚才莲夏拦着她,不让她看。
这是多大的仇怨,才会将一个人的尸体,不,可能是活着的时候,就伤残到这样的地步?那红衣女子,究竟是有多怨恨眼前的人?才会做到这样的残忍?
楚子策看着云稀的样子,突然的挥了挥手,将身边的宫女下人都遣了下去。
他知道云稀有问题想要问。
“楚子策,年以荷有得罪过什么人么?”云稀这种时候,更像是之间的何析,前世的警察,这是一种习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习惯性的想要知道这凶手的心态。
对于云稀这样的态度,楚子策表示还是十分的受用的,能够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什么时候也成了他楚子策的奢望了?
“不曾。她是年将军的女儿,所以自小就是耳濡目染的,性子豁达,很少得罪什么人。”楚子策虽然对母后选进来的这几个人没有感觉,但是背后的背景,也一定会是调查的清清楚楚的,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这才进来还没有几天的时间,就惨死在后宫之中。
这要是抓不到凶手,恐怕这年将军,以后不但不会尽心的辅佐他,恐怕还会站到和他对立的面上。
所以,这也是他让云稀看的一个原因。云稀既然出现在
这里,很有可能就看到了凶手的样子,即便没有看到,也有可能会帮他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出来。
“没有仇人?”云稀皱眉。翻看了一下年以荷的衣物,衣物完好无损,但是衣物下面的肌肤,已经是伤痕累累,“楚子策,你确定你查清楚了么?”
这要是没有仇恨,最多的就只是将年以荷杀害,不会将这具尸体毁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确实无疑。”这点把握,楚子策还是有的。
“这年以荷,是你的妃子对不对?你和她,有没有……”云稀直觉的喉间发涩,她现在是在寻找凶手,可是这死者的身份特殊,导致于云稀都开始别扭。
她知道自己根本的就不可能对眼前的人,做到完全的没有芥蒂。
所以,她才会选择,不愿意看到眼前的人。
她害怕一看到楚子策,就会想到云家,想要在自己面前跳崖自尽的母亲,想到自己,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楚子策知道云稀想要问什么,“不曾。这几个人,都是母后替我选进来的,我还未曾见过。”这句话倒是实话。但是楚子策的内心,却还是微微的欣慰了一番。
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那一点点的炫耀自己做了一件好事的心理。
还没有见过?
这句话在云稀的心里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下意识的就问道,“没有见过,那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年以荷?”
知道问,说明心里很介意的。
楚子策暗自的窃喜了一番,“母后选的几人,皆是朝中重臣的女儿,宫宴上,见过几次。”
听到楚子策的解释,云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有些微微的尴尬,因而继续了刚才的话题,“你说她没有仇人,那她之前,有没有什么相好的?”
和楚子策没有关系的事情,问起来就简单多了。
“她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会有?”楚子策到底还是古人,很多时候,还是有着很多封建的思想,又或者说,是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云稀也懒得去和他探讨这些问题。
“凶手将年以荷砍得这么重,显然的不是为了杀了她这么简单。首先,就年以荷胸口和脖子上的这两道伤口来说,随便哪一处就足以置她于死地,剩下的根本就是没有必要。”
云稀顿了顿,继续道,“其次,你看她的身上,有很多的伤口不假,但是这些都还是浅表的伤口,但是她的脸上就不一样了,伤口多,而且深,更重要的是,还有很多的土屑和杂草,说明这个凶手的内心,非常的厌恶年以荷,所以才会让她死的这么惨,更加的是直接的将她的眼睛都挖掉了。如果不是因为恨意,是不可能做到这么残忍的。”
楚子策看向云稀的目光,似乎带上了一些欣赏的意味。
他从来的都没有见过云稀这一面,让他惊喜,也让他惊讶。
云稀却完全的没有注意到楚子策,她此刻的心思,都在年以荷的尸体上面。
“所以,我刚才问你,她有没有仇人。按照你的意思说,年以荷没有仇人,那么排除了仇杀的可能性,就只有情杀,才会让一个人对她这么的恨之入骨,把她的尸体也弄得面目全非。”
“若只是普通的朝堂之争呢?”毕竟她的父亲是年将军。楚子策顺着云稀的思维,问了出来。
“不可能。”云稀直接的否定,“我刚才说过了,如果只是为了她的父亲,她的背后的利益,直接的杀了她就好了,用不着这么的残忍。”
所以,不是仇杀,就是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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