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如宅

春琴听了，想了一想，更是皱起了眉头。从小到大，她和秋漪也算朝夕相处在一个院子里，秋漪知道她的喜好，她却一点不知秋漪的喜好。到底这十几年来，秋漪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喜欢喝什么茶水，春琴哪里知道？从来，她待秋漪都是当自己的使唤丫头的。
春琴就对随喜道：“随喜，你只管说具体一些。”
随喜听了，就问：“怎么？二太太，大少奶奶不是您的姐姐么？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您真的就不知道”随喜心里还不信了。
春琴就道：“我自然是不知道。若我知道，我还要用问你！”
随喜就道：“这么着吧，大少爷的饮食素来也清淡，那些大鱼大肉的也就不用上了。那些烈性的酒和过苦过浓的茶水，大少爷也是不喜欢的。大少爷的晚膳，极简单极素净，想我说了这许多，二太太您也该明白了吧。”
春琴就道：“好了，我不是傻瓜。如此，你就与我进厨房嘱咐。”
话说，墨染看了半日的书，也想出来散会步子，他阖上的书，想了一想，到底从书房里出来了。他要去姑妈的静心苑里一趟，有许多话，现在他不能同秋漪说，但希望见了姑妈，与姑妈缓解缓解。
他的心思，姑妈柳氏心里是明白的。墨染在出书房到时候，就着从前的习惯，将目光幽幽转向秋漪的屋子。卧房里的帘子是挂起的，但房里却空无一人。见卧房里无人，墨染的心，不禁就空空荡荡起来了。玳儿在旁见了，就主动回：“大少爷，这会子，大少奶奶不在房里。”墨染听了，就淡淡问：“是么？那么——大少奶奶在哪里？”玳儿就道：“大少爷，奴婢也不知道。大少奶奶方才见了我，说屋子里气闷，她要出去走一走。这一会，奴婢也不知道大少奶奶在哪里。”墨染听了，就微责道：“既然如此，你就该跟好了大少奶奶。”
玳儿见大少爷面露责备之意，就道：“大少爷，奴婢待大少奶奶何等忠心，奴婢心里自然是想跟着的。只是，大少奶奶不让，说她只想一个人出去，叫我和瑁儿都不必跟着她。”
墨染听了，想了一想，也就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墨染说着，便缓缓往房外走去。玳儿见了，就在后头情不自禁地问道：“大少爷，您出去，是要去找大少奶奶么？”
墨染听了这话，就对着玳儿微微笑了一笑，说道：“玳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和瑁儿在这屋子里，只管照顾好大少奶奶就是。其余，不该你们问的，就不要问。”玳儿听了这话，也就低了头，说道：“大少爷，我知道了。”
秋漪出了屋子，一路只管往府后的花园而来。她的心里，只管想去寻一处僻静又无人能寻到她的地方。这看来看去的，也就那林子后头的一处荷花池使得了。因那林子高大，有哪些遮天蔽日的树木遮掩着，那后头的荷花池，隐隐约约的，也不大能有人瞧见。
秋漪只想离那些婆子远一些。她到了荷花池边，看着池子里的枯叶残荷，心里幽幽。因就坐在一边的一块石头上，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握在手心，一下就扔在了池子里去。她以为池子里，除了残旧的枯荷和烂藕，其他什么都无的。不想，这刚将石头扔在池塘，里头的一只鸥鹭，因受了惊动，一下就从池子里飞了出来。它扑闪着翅膀，只管往那高处飞。秋漪见了那只雪白的鸥鹭，心里就猜测：大概它是过来产卵的，以为这里无人过来，可以安心产卵。她不过是来消遣排愁的，惊动了这只鸟，也非她的本意。
她的口中，就幽幽长叹了一声，僵坐长愁。这个当口，就听得身后有人唤道：“大嫂——”
秋漪听了这声音，知道是青城，也就对他勉强笑道：“青城，原来是你呀——”
昨儿个晚上，青城才回了府。但不过一昼夜，青城就听说了这府里的绯闻。瑞安和大嫂？青城的心里相信秋漪的品格，听了根本就不信的。至于瑞安么？或许他和自己一样，对大嫂怀了单相思。但发乎以礼，止呼以情，青城相信，瑞安也只敢将这些藏了心里，与这行动上，是万万不会有的。
可这莫名其妙的绯闻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青城也觉得奇怪。今儿个一大早，他就去了凝霜榭，想找瑞安好生一问。不想这一大早的，瑞安早已备柳氏遣了出去，说是要去办一桩紧要的事。
青城未见瑞安，便想来落雪轩里见见大哥。他想知道大哥到底是个怎样的态度。从他住着的屋子，朝落雪轩走近路，这个地方是必经之地。青城就在秋漪身边坐了下来，缓缓说道：“大嫂，你看起来似乎不高兴？”
秋漪听了，愣了一愣，赶紧就摇头。“青城，我有不高兴么？”因就竭力掩饰。青城见了秋漪这样，就叹：“大嫂，不必掩饰了，你心里头不高兴，只管都写在了脸上呢！”青城便道：“府里关于你和瑞安的事儿，我都知道了。真正我心里是相信大嫂的。”
秋漪听了这话，心里就很高兴，因道：“青城，我果然和瑞安没什么的。前几日，我也不过就在这附近和瑞安说了会子话。像从前，我和瑞安也这样说过话的。这些，墨染也不是不知道。但上回他见了，回来后心里头就放不下了。待我果然也就冷淡了。”既然青城都知道了，都看出来了，那秋漪也就不想带着面具与青城说话了。
青城听了这话，便深深蹙了眉头，因道：“大嫂，果然大哥就是这样么？”
秋漪就道：“其实，我也不怨他。但这样一想，到底心里头也不开心！因这些，都是莫须有的事！”秋漪说着，便又看着那池子里的残荷。青城就道：“大嫂，你放心，我且去与你说和，你和大哥经历了这样多的事，可谓是患难夫妻。如今大哥只因这样一点小事，就冷落与你，那还了得？走，我这就与你去打抱不平去！”青城说着，只恨不得就要拽住了秋漪的手。
秋漪见了青城如此，心里反后悔了，因觉不该将自己的私事告诉了青城，从而打搅了他。她是知道青城的性子的。因此，秋漪便赶紧摇头道：“青城，不必如此！我想这件事情，以后总会水落石出的！真正，我也不急！”
青城听了，也摇着头道：“大嫂，你不急，我心里可急！哼！自打那丽春堂里住进了春琴后，我在旁冷眼观察，就觉得大哥的心变了！他也和这海陵城内的其他人一样，开始在家里三妻四妾地起来了！”提起从小长到大的大哥，青城的心里，着实也复杂。
秋漪见了，更是急急说道：“青城！你不要冲动！你且听我说！你大哥不是这样的人！若他果然就是这样，我也早同他生分离开府里了！”
青城听了这话，就咬着牙道：“大嫂，可人是会变的。从前儿，大哥身子不好，心里自然珍重与你。可他现在病好了，又当了家了，每日里的应酬也多了，这见的女人也就多了，所以这心里头就一****地开始轻慢你了！”青城的心里还是忿忿。
秋漪就叹：“青城，且听我的话，果然不要去。你若去了，只会将事情搅的更糟！有什么，我心里慢慢消化就是！”
青城见秋漪这样执着，一时心里也无法子可想了，因就对秋漪道：“大嫂，你就是这样善良！”
不过，青城既下了决心，到底还要去落雪轩一趟。既然瑞安和大嫂是被冤枉的，那大哥就不该听信了那些风言风语，不相信大嫂。青城决意要为秋漪出头。他想了一想，就对秋漪假意说道：“大嫂，你说的也对，我的确不给掺了在里头，让你为难。”
秋漪听了，心果然就放心了。因对青城道：“是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些风言风语的，想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后来因无实据，可不都销声匿迹了么？这一回，也不过如此。”
青城就道：“大嫂，你在这里果然不走么？”秋漪就道：“青城，我想在这里排遣排遣，一时并不走。”
青城就道：“我这会子有点事，还需出去一趟。大嫂——那我就不在这里陪你了！”青城说着，作势就要走。秋漪见了，果然就站起说道：“好。那你赶紧就去吧，我到底不能耽误了你的事。”青城说着，点了点头，大步离开了。青城一路走到落雪轩门口，见了玳儿和瑁儿两个，就问：“你们大少爷在里面么？”
玳儿和瑁儿见是一向少来的二少爷，就回：“二少爷，大少爷去了静心苑找姑太太去了。”青城听了，拔脚就往静心苑里走。待走到半路，在那柳丛下就见了洪氏。洪氏一扭头，早看见儿子了，因就忙忙地上前，拦截住他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好几天我未见你了！”
青城见了娘，就笑：“娘，儿子我也想你！”洪氏听了这话，就啐了他一口，说道：“不用这样讨好我！我问你，你这鬼鬼祟祟的，可是要往哪里去？”洪氏在外头烧完了香，也才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