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世决

    
    一瞬之间，幻境之内黑的出奇，周围甚至升腾起一丝暖意。
    黏 腻的毒气一次又一次打在风墙之上，闻起来像是生肉的腥味。
    小羽不得不抬剑迎住即将刺下来的蜘蛛螯肢，但氤氲的毒雾之中，她已经快看不到那坚硬外壳发出来的黑光了。
    她双手架住聚魂之剑，正面接住了这次戳刺，剑身几乎弯折到了接近断裂的弧度，看起来快要绷断了。
    一次攻击不成，母蛛八根长螯肢快速律动，甚至在一团毒雾之中带起一阵模糊的重影。眨眼间，这头巨兽的全貌显现在小羽面前。
    如果只是之前在术士峡谷中见到的那只巨蛛的话，论体型和灵力也不过是个首领级灵兽，跟阿尔克斯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几位灵使级灵术师足以应付。
    但如今，这只巨蛛来自未知的时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供他发育......先前的小蜘蛛只会贸然扑击，如今，居然进化出了带毒的口器，其成长速度可见一斑。
    首领级和上古级是一道分水岭，任何一个上古级的灵兽或是灵术师，都有足以单独灭杀几位首领级别的实力，甚至轻轻松松便能摧毁一座城市。
    溟魍的巨蛛，难道完成了从首领级到上古级的蜕变吗？
    正当此时，巨蛛的两条前肢瞬间抬起，直接向小羽的头颅刺下。
    即便是在毒雾之中，小羽的反应速度依然惊人。在这一刹那间，她没有选择向后翻滚闪避，而是腾身而起，双手合握聚魂之剑，斜向上刺入巨蛛的腹部！
    巨蛛显然没想到，一个还不如自己一截螯肢高的人类灵术师居然有这么大的胆量，竟敢迎着自己的攻势出剑而上——
    聚魂之剑的剑尖还未到达它的腹腔，那庞大如小山般的身躯便奋力向后一闪，扭动着剩余六根螯肢快速后撤，口器里也不停喷吐着毒液。
    看来那里就是它的弱点，小羽心想。
    下一幕，她腾身而起，紧追一个竖斩。一道银白色剑光自聚魂之剑顶端爆发而起，骤然将周围的毒雾一劈为二。
    但这样的攻击，也只是将巨蛛的身体逼退了一点而已。
    凑近观察那只蜘蛛的下腹，依稀能分辨出一些淡青色的纹路，时明时暗的，像是一根根血管。
    小羽的身形距离那些纹路越来越近，而被她狠狠砍了几剑的巨蛛也在此时发动了反击。
    突如其来的绿色烟雾爆射而出，螯肢也自上而下地直接刺穿了透明的风盾。
    没有挣扎，小羽被如竹子般粗细的螯肢捅穿了肩胛骨。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下一秒，少女的身体被高悬在半空之中。
    地面上，小蜘蛛们发出诡异的嘶叫，像是庆祝胜利的高呼。
    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经历这样的生死时刻了......
    这次，小羽无法用灵力召唤傀儡了。
    对于大陆灵术师来说，元素一次只能用一种，想要持续维持风盾，便要放弃其他灵术。所以当她向抵挡毒雾的时候，已经间接放弃了所有逃生的可能。
    左边的锁骨已经碎了，连剑都握不住。
    重伤的情况下，还在被绿色毒雾蚕食着意志，小羽只能祈求自己别死的那么快，等到母蛛放松警惕，再用火灵术攻击它的下腹......
    她从来没指望溟魍在幻境之外看到这一幕时会心生怜悯，把自己救出去。
    生死不能靠别人来拯救啊，从她做灵族族长的那一刻起，信念一直如此。
    不断吸入毒雾，小羽的鼻腔里开始涌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到这种濒死之境，她脑海里居然还在冷静地思考着，如果活下去的话......
    有很多真相等待她发掘，有很多人需要她保护。
    此时，她整个人在往下坠落，自己的头距离那挂着毒液的口器越来越近，面前巨蛛的八颗单眼，也目不转睛的向自己看来......
    这时候，应该是最好的反击时机！
    小羽催动全身所有灵力，一齐凝结在右手手心，聚魂之剑骤然通体发烫，焠上一团炽烈的火焰。
    没等巨蛛继续发动攻击，她便以一记凌空的直斩，将剑身捅进了它的嘴里。
    一时间，火光乍起，如璀璨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
    幻境之内，一阵凄厉的嘶鸣。
    母蛛身下的小蜘蛛们，被飘散而下的余烬烧灼着，惊骇地嘶叫着，纷纷退散准备逃走。
    “火，起！”
    登时，巨蛛的口器被横向撕裂成一个大口子，身下的六根螯肢窸窸窣窣的挣扎，前肢用力，想将这个人类猎物甩开。
    但为时已晚，巨蛛下扑的动作使自己的头部上扬，随着“噗啦”一声闷响，聚魂之剑略一反转，便从它那两排单眼之中穿刺而出。
    紧接着，小羽挣脱开螯肢，身体凌空甩了出去。
    她再次凝聚灵力，用风灵术轻轻托住自己的身体，躲开了螯肢的第二次穿刺。此时，肩头那撕裂般的剧痛再次袭来，像是用一把把生锈的钝刀一点点划着血肉，反复折磨着小羽的精神。
    小羽的肩膀上是一个比硬币略粗的血洞，连同碎裂的骨骼、筋肉，一同被迅速新生的息肉吞噬了进去。
    加速愈合带来的痛感是翻倍的。
    剧烈的痛苦使她面色苍白，加之中毒，已然力竭。
    模糊的视线里，那团黑褐色的蜘蛛巨影再一次冲向自己。
    看起来像一座迅速奔袭而来的黑色风暴似的。
    突然，下一个瞬间。
    整个幻境抖动了一下。
    巨蛛和小羽同时停了下来，茫然地盯着天。
    或许他们分别在想，是主人命令自己停下来了，还是前辈终于收手放自己出去了。
    稍微分身的功夫，很快，幻境再次剧烈抖动。
    连那小山丘般的灵兽身躯都站不住了。
    这情况不对劲......
    小羽抬头望着幻境的天，在潜意识里，溟魍应该是在那个位置盯着自己才对。
    这绝对不是打破幻境的方式。就像小时候玩的水晶球，想取出里面的玩具，只能砸破它，而不是一直摇啊摇，没人那么做。
    只有一种可能，外面出事了。
    难道是有人知道溟魍族长和她的计划，特意前来阻止自己的环境试炼计划吗？
    砰的一声闷响，巨蛛的身体晃动了一下，重重砸在了地上。
    溟魍的灵力消失了？
    这很奇怪，无论从善意层面，还是恶意层面上说，似乎没必要在这一刻偃旗息鼓。若说小羽濒死，溟魍早该出手相救，没必要等到她奋起反击，确定优势时再叫停；但若说他有心要置幻境中人于死地，更不该此刻放她一马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头顶上空响起。
    小羽从地上爬了起来，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脏，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聆听上面的声音。
    依稀是两个男声在对话，但幻境太过密实，完全听不清内容。
    但不管怎样，先斩了这蜘蛛再说！
    她用右手提起聚魂之剑，正欲乘胜追击，但突然之间，真的如同摇晃的玻璃球一样，四壁扑簌簌的，如同满天飞舞的碎雪般向下落。
    不断晃动的光线里，耳孔被灌入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呼啸声，空间不断向下沉，眼前的一切都在一瞬间被撕成了碎片。
    ......
    当小羽的意识缓慢恢复过来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的墙壁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又一层乳白色的蛛网。小蜘蛛们殷勤地吐着丝，像是想把这里包裹起来。
    巨大的毒蛛依旧矗立在不远处，但精神萎靡，甚至奄奄一息。
    四对单眼中间，聚魂之剑留下的伤口仍在哔哔剥剥地烧灼着周围的硬壳。
    “这是在做自我保护吗......”
    小羽低声呢喃了一句。
    她听说过，有些昆虫的幼虫会做茧化蛹，然后经过一段时间后成长为成虫，茧不单是一个巢穴，更是一个保护。
    这些小蜘蛛成群结对的筑网，恐怕跟它们的主人有很大联系。
    灵兽跟灵术师之间是有很深的羁绊联系的。灵术师捕获了野生灵兽，也就变相代表着，寄居生物找到了宿主。
    一旦捕获成功，灵兽的所有灵力都源于其主人，所以不能离开宿主太久，否则会灵力衰竭，丧失战斗本能；但经历战斗之后，灵兽只要还存有一口气，便能够重回宿主体内，经过休养后完全恢复。
    相反亦然，宿主若是受了重伤，亦或是遭遇了什么限制灵力的事，也会影响灵兽的状态......
    所以，幻境之外可能出事了。
    小羽猜测，来到幻术族的那位“客人”，很可能在竭尽全力阻止溟魍释放幻境，二人甚至在争吵或是打斗，才导致幻境之内发生这么大的变故，甚至触发了灵兽的自我保护机制。
    她不免心头一凛，溟魍一直是灵术界数一数二的代表人物，究竟是谁，能不顾一切阻止他的行动，甚至要将幻境中的自己置于死地呢？
    母蛛已经脱离了战斗状态，危机暂时解除。而头顶的声音越来越大，小羽已经能听到灵力波相撞的“笃笃”声了。
    “得想办法出去才行。”她紧握聚魂之剑，凝视上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