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世决

    
    信号箭一放，盗贼神便连个招呼都不打，恰到好处地消失在了重重雪山之间。
    做好神好事也留了姓名，虽说帮了白涟舟一次大忙，但他仍然没弄明白这盗贼神突然到访的原因。
    无属性者的继承大概跟一国王位继承或种族首领的继承不一样，他们神秘但强大，对于整片大陆现有的框架而言，他们有些格格不入，甚至依赖于世人不去主动窥看他们的生活。
    如果被发现，或是被拿到台面上来说话，不论谁是首领，谁是继承人，都极有可能对四大帝国产生难以想象的可怕影响……
    白涟舟不想当，也不敢当。如果仅仅是因为他拿了锋矢，杀了蠕虫，他宁愿将武器归还，上门赔礼道歉，也不愿背上一个种族的命脉。
    其实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少年灵术师，家世一般，灵力也一般，所以一直都希望平平安安度过此生。直到被征去天启神树下训练，又被被人告知所谓传奇灵能之后，约束他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了。
    但也正是因为他普通，所附加在他身上的东西便愈发让别人羡慕。
    初到维奥莱特，喜欢他的姑娘是国王的女儿露雅，带他学灵术的师父是占星族族长溶魅，师娘是维奥莱特的灵术大统领，灵族族长漓羽，最要好的师兄是帝星师凛夜，与他同甘共苦的人是全大陆最有名的雇佣兵詹森·西塞尔，甚至还跟那位代表厄运的葵黛尔女神有段妙缘……
    占星族培养他，幻术族看好他，神统军器重他，如今，人间界三神之首的盗贼之神墨科里，又将无属性者的未来交付给了他……
    他是个穷小子也好，是位灵术世家出身的贵族也罢，这样的经历，已经注定他不普通了。
    凝望着那重重雪山，和墨科里远去的背影，白涟舟心想着自己的未来，还会有多少惊人的变故呢……
    待到小队其他人看见信号箭，并匆匆向他们这边赶来时，小西塞尔和白涟舟二人已经将这片区域的雪渍清理干净了。
    这片冰层很大，几乎跨越了数十米，众人过来时也只站在冻土范围上，不敢一股脑全踩在冰面上。
    卢修斯和嘉娜缓慢走到白涟舟和小西塞尔面前，由卢修斯少将开口问道：“怎么发现的？”
    “我看着，这片地形比较古怪，就把雪扫开看了一眼，发现底下是冰层。”小西塞尔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编瞎话，“一般来说，雪山多的地方就会有地下墓穴，有甬道正常不过。”
    卢修斯显然不信：“你再说详细些。”
    于是小西塞尔将刚刚说与盗贼之神和白涟舟的话又复述了一遍，中间有添油加醋地说了不少旅途经历，将他们二人的发现经历说得玄乎异常。
    “这只是你的猜测……底下究竟有什么，我们都不清楚。”卢修斯少将沉思片刻，说道。
    小西塞尔有点不耐烦地说：“我不能保证底下有什么，但开个小洞咱们大家下去，山绝对不会塌。”
    这地方是盗贼之神领他们来的，为了白涟舟这个继承者，那熊孩子肯定不会坑他们，小西塞尔有骨气得很。但如何说服卢修斯少将，就是个问题了。
    “要是开个洞，下面一直是冰层，或者有亡灵死士……”卢修斯托着下巴，沉声问道：“你有办法吗？”
    “有。”小西塞尔点头。
    卢修斯和嘉娜静候下文。
    “吭吭……”他闷闷地咳了两声，指着白涟舟说：“我用绳子捆他，把他丢下去看看。”
    白涟舟点点头：“嗯，我下去。”
    见二人这么坚定，两位军官也不再为难，想来若是论起走地找宝藏的活儿，还是得论雇佣兵他们这一行懂得多。并且小西塞尔的理由很充分，厚实的冰面之下有一片不规则的黑影，如果是平坦陆地的话，一定是完整且不断向周围延伸的。
    听他有如此十足的把握，二位长官便退开了三四米，让他们放手去做。
    小西塞尔在周围转了一圈，选择了一个离高山很远的中心区域，以防一会儿灵力失控，雪崩也不会砸到他们。
    白涟舟腰间缠上了绳子，蹲在一边等他。
    “你也别闲着，帮我看看这片区域大概有多深。”小西塞尔指挥着。
    “哦……行。”
    有火灵师的最大便利，就是无论地下的冰层有多厚，不需要费力用镐头砸，直接烧团火，让冰融化。
    撸起袖子，小西塞尔慢慢从手心聚起一团火，但火苗不大，只要有高温就够了。
    冰面一点点融化成水，火苗的外缘熄灭，黑烟滚滚地涌出来，呛得白涟舟有点睁不开眼。
    小西塞尔把控得很完美，冰面一直以一条直线的形式向下融化，看样子，他准备开的这个小洞只能容下一人多的身位，并给身上的装备留下了一个可活动的空间。
    下面的黑色影子变得模糊不定，但冰面越来越黑了。
    “下面大概……还有两三米。”白涟舟将手放在冰面上，闭着眼睛感受。
    “那估计还有一段距离到地面，毕竟这个冰层是个顶，肯定不是直接压在建筑物上的，不过就是不知道咱们是站在墙根，还是站在穹顶。”
    白涟舟点头称是，突然间对着土匪刮目相看，阅历广、经验丰富就是好啊，什么时候都能拿出主意。
    小西塞尔这会儿见白涟舟连连点头，心里那叫一个美，刚才就看这小子逮着盗贼神一顿殷勤溜须，不叫他见识见识雇佣兵的本事，都不知道该认谁当大哥了。
    想罢加大了火力，火焰哔哔剥剥的，一口气烧到了底。
    终于，厚实的冰层出现了一个破口。
    “好了！少将，嘉娜长官！冰层破开了！”白涟舟焦急喊道。
    这时候，奇怪的一幕发生了——无论卢修斯少将和嘉娜，还是远处休憩的其他士兵，大家都不敢靠近一步。
    小西塞尔附近的冰层已经发出“咯咯”的声响，听起来就像是随时都要可能垮掉，实在有些吓人。
    洞孔呼呼灌风，尘封多年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距离最近的两个人一时间有点无法适应。
    “行了，里面有空气流动，我先下去。”白涟舟勒了勒腰上的绳索，准备立定往下跳。
    “你先等会儿，”小西塞尔顺手从兜里拿了块毛巾，“带上。”
    白涟舟不解：“带这玩意儿干啥？”
    “沾湿，万一下面有毒气，捂住口鼻拽绳子。以防万一。”
    似乎看出了白涟舟眉眼中的疑虑，小西塞尔又安慰道：“毒不死你啊，老子不是在这儿守着吗。不信我你还不信那盗贼啊？”
    白涟舟听说有礼，将那毛巾沾了水，蒙在脸上便跳了下去。
    众人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坑洞口，心里大多有些震惊，或是好奇，这时候也不顾冰面危险，纷纷从走上前来查看。
    此时正值中午，阳光正盛，雪山多风暴，天空晴朗无云，大家依稀能透过洞口看到下面的情景。
    下面的环境的确如小西塞尔所说，像是一条长街，但更像是地下甬道。年代久远的缘故，地下的建筑很矮很破，冰层依廊柱而建，形成一个两边地中间高的穹顶。这样的结构在建筑学中是最坚实的，所以也是历经这么多年都没被破坏的原因。
    白涟舟缓缓落在地上，脚刚踩实地面，便听到嘉娜在头顶上喊话问道：“下面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摔着？”
    少年没回话，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因为地下不能贸然点火，待了好一会儿，他的视线才逐渐适应了地底的黑暗。
    准确地说，这条甬道的选址超乎白涟舟的想象。两侧的地形天然形成，几乎没有人为开凿的痕迹，越顺着地形走，越能感觉到小西塞尔说的那种地势攀升的感觉。
    刚刚走下去的地方，距离冰穹大约有十米距离，而走了一段路之后，头顶已经有明显的压迫感了。
    腰上的绳子已经有些撤不动了，白涟舟在心中稍微分析了一下，重新沿路走了回去。
    回到缺口处，头顶已经围了一圈小脑袋。
    “里面到底啥样啊？”小西塞尔问道。
    “跟一开始想的差不多，是个天然甬道，”白涟舟向上喊话，“里面路挺窄的，你们一个一个排着队下来，得慢慢走。”
    小西塞尔蹲下身来，看了看空洞之内，说道：“有没有憋得胸闷？”
    “没有，底下挺好……我估计肯定有通气儿的地方，快来吧。”
    “那马呢？你们还骑不骑了？”众人身后，一直看守马群的向导问道。。
    嘉娜起身，吩咐道：“一路辛苦，向导先生，我们就此别过吧，顺着这甬道过去，我们也就到目的地了，您带着马回去吧。”
    “那行啊，后面的事儿我就不管了，祝你们一路顺利吧！”
    半晌，小队跟随嘉娜的指挥，一人接一人捆上绳子，慢慢下落到地底甬道之中。每个人身上的装备都不轻，除了必须的登山装备，大家把能丢得都卸了下来。
    人一多，冰面开始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连动作都变得轻微小心。
    然而，直到詹森·西塞尔作为最后一人跳下来的时候，整片穹顶依旧安然无恙，冰层碎裂的声音也随之停止。
    大家长舒了一口气，在这样高度紧张的情况之下，在这空气流通的地下环境中，仍旧有穿不上气的感觉。
    白涟舟走在最前，由他开路，行进速度缓慢，一步接着一步都格外小心。
    往甬道深处走周围的地形越来越逼仄，空间的压抑感让他心里没了底。
    终于，坍塌的石块挡住了所有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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