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世决

    
    后半夜无话，但白涟舟缩在睡袋里怎么也睡不着。
    雪山中寒冷，所以大家基本没睡上什么好觉，天亮之前陆陆续续都醒了过来。
    小西塞尔醒的最晚，用他的话说，没烟抽的早上，不如不起。
    接下来这一天的路程无聊透顶，小队一直在黑漆漆的山路中行走，偶尔能看到上空的白色雪顶，从上方透下来的光是不完整的，一块一块，形成浅灰色的阴影。
    往雪山深处走，冰就比雪要多了，即便是山体之中也会有厚实的冰川，小队在这里驻足，欣赏这天然形成的巨大冰川。
    文森少尉给大家讲了很多有关冰川的故事。
    由于坎贝尔雪山位于地势最高的北部山区，加上本身海拔高，是最为罕见的高山冰川，现在他们能看到的，都是由于气温变化，或是灵力震动导致的土层开裂，形成巨大冰缝，而这样的缝隙，就有足足四五米的距离，众人现在所站的地方，可能在几百、几千年后被完全填实。
    没有人知道北部山区早年是什么样子，但能确定这里一直有人居住，就在神统军勘探队第一次找到冰川缝隙时，还在这些山体中发现了疑似人类腿骨的骨骼残骸，白涟舟之前发现的地下甬道，也是乡间城市的一部分。
    正当众人都在啧啧称奇的时候，文森少尉补充了一句：“雪山的雏形，可能只是一个小山头，随着长年累月的地质变化，形成如今的巨大山峰，气候变化导致这里的居民南迁，很多遗留下来的物件，都随着一次次冰雪消融和雪层塌陷消失了。”
    整支小队中只有詹森·西塞尔发出长长一声叹息，说道：“真是特娘的可惜，这些东西砸在里面，得让现在的猎人少赚不少钱。”
    其实他内心有数，这种凭空出现在山体之中的坑洞肯定不是天然形成，而是宝藏猎人的杰作。早年没有亡灵死士的时候，有的是人用无烟炉烧冰打洞，挖开土层开始大工程，为的就是寻些值钱玩意儿。
    若非要让他推断，头顶上高十几米、宽约三四米的巨大冰层，大概是两座山的峡谷，或是悬崖，是坎贝尔雪山上一处特殊地形。
    雪山若是中空，早晚得塌。
    大约在接近傍晚的时候，小队才彻底走到了雪山的另外一边。
    山体尽头是一面非常厚的人工冰墙，罩在洞口，所以洞内才不会过于寒冷。
    众人瞬间松了口气，也都觉得脚下踏实了许多。
    文森少尉见众人连连称奇，心中也是带着一份小小的得意，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说道：“那少将阁下，下官准备开门。”
    卢修斯少将微微点头。
    门“嗡嗡”几声闷响，一道微弱的光芒迅速从门口笼罩了上来。
    接着，所有人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大陆以外的样子。
    一路上，他们聊的内容不少，大陆以北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在他们握住刀的时候，站在天启神树下宣誓的时候，每个人都幻想过......也幻想过自己披巾斩棘的样子。
    只是，那些黑雾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神统军一直在默默寻找他们的线索，新兵们也不可避免的思考这个问题，至今都没有答案。
    当大门推开的那一刹那，所有人的幻想都或多或少地破灭了两秒钟。
    他们所走的这条山中甬道的另外一端直通山脚下，地势很低，生长着一些棘草，圆钝的巨大石块裸露在土地上，常年风化，不见棱角。这里水源很少，高大的树木仅仅剩下枯萎的残枝，在小而浅的水洼边苟延残喘。不难看出，这里原来曾是一片肥沃的土地，树干上有空的鸟巢，但头顶上只剩下黑色羽翼的乌鸦了。
    夕阳洒落在众人脸上，不出他们所料，此时快要入夜。
    而后，大约过了十秒钟，整支小队的气氛欢乐了起来——比起一开门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来说，什么都没有才好啊，见到一片荒原就代表大陆目前还是安全的，即便让他们历经这么多磨难，也算是值了。
    潜意识里，人打不过亡灵，在团团黑雾之中，无法抵抗......而他们暂时胜在人多，四五个人对付一个亡灵死士，略有胜算。
    就在大家心理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确定和否定之后，嘉娜中校将士兵们全部叫了出来，说道：“我们还没到达目的地，按照神统军管理，现在我来给你们分队。”
    军团之中，最重要的就是纪律与秩序。
    整支新兵队伍算上詹森·西塞尔，总共十一人，一分为二，便是一支五人小队，一支六人小队，分别负责东部和西部两个分区。
    这次是斥候任务，与平时的作战计划肯定不一样，任务的最高指令是不要减员，不是让他们来这里冒险拼杀亡灵死士的，所以嘉娜没有给他们太多规定和要求，只让他们安全回来。
    但没有要求，才是最容易激发士兵奋斗向上的。
    准确地说，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搜捕战。
    “公平起见，我们按照大家的评级来划分，一队的队长，詹森·西塞尔。”嘉娜巡视了一圈，说道。
    对于他，大家没什么异议，但一想到按照评级，接下来要做队长的人是白涟舟，便有人要提反对意见了。
    尤其是软硬不吃的兰斯洛特，情绪一下子就被激了起来，愤愤不平地嘟哝道：“他能有什么本事！”
    格温德林有些不爽，对他道：“他是蓝期，你是什么期？要是白涟舟没本事，你还不如他呢！别仗着自己战斗经验多就可以不服从命令！”
    听她说到战斗经验，兰斯洛特突然想起之前的一桩事情，立马凑到嘉娜长官，说道：“长官，上次您可是答应我，要让我做校队队长的，您也看到了，我的战斗经验，大家有目共睹呀！”
    经他一说，大家便都想起嘉娜中校刚带队时，兰斯洛特出手挑衅，却被新教官直接来了个下马威，他挨了好一顿毒打，却卖乖讨了个小队长的虚名。
    没想到这时候还真用上了。
    “你......”格温德林气得直跺脚，“你胡搅蛮缠！”
    “任务中要避免战斗，你的战斗素养在这次排不上用场。”嘉娜毫不留情面地回绝了兰斯洛特。
    显然她也不愿意让这个刺儿头带队，像兰斯洛特这样的性格，说好听点叫刚正不阿，说不好听的就是过于唯我独尊，在队里做个急先锋，负责冲锋陷阵，绝对是一把好手。
    但这次的任务是搜集情报，嘉娜只放心白涟舟和詹森·西塞尔，并且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培养培养自己的兵，不愿随意撒口。
    旁边，梅莉·兰登轻轻说了一句：“长官，比纪律更有分量的，应该是在所有人面前许下的诺言。”
    格温德林对这个梅莉·兰登没什么好印象，这时候见她突然站出来给兰斯洛特打抱不平，更是白眼翻到了天上去。
    “平日里也没见你们多遵守自己的诺言，倒是很会绑架别人。”
    梅莉笑了笑，说道：“我们都是些普通人罢了，都等着嘉娜长官给我们做榜样呢。”
    这话讽刺意味实在明显，逼得嘉娜有些下不来台。
    不得不说，国王之女一开口，便能死死戳中别人的痛处，今天若是这小队长的位置不归他们格里帝国所有，恐怕没法好好收场。
    白涟舟心里倒没觉得这是件多么重要的事，只管给嘉娜长官解围：“之前嘉娜长官向兰斯洛特许诺，以后的任务一定会任命他做队长，当时我在场，我也同意让他做这次任务的队长。”
    格温德林有些不乐意了，心道这小子怎么事事不争不抢，明明在占理的事情上吃哑巴亏，正想添上几句，便被小西塞尔拦下了。
    “多大点事儿啊，争什么争。”他把少女拉到自己身后，说道：“能有什么恩怨拗得过那些亡灵死士啊？兰斯洛特当队长大家没意见就抓紧分头行动，磨磨唧唧的，耽误老子抽烟......”
    瞬间，兰斯洛特就在心里骂这雇佣兵虚伪，遇到事儿装起老好人来了，真够不要脸的。
    嘉娜见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便说道：“那你们二队兰斯洛特做队长，人数多一些，白涟舟，高尔德，梅莉，赫卢卡，科南跟队，去东部。”
    “你们四个，格温德林，奥鲁特，尤尼，索锡，跟着詹森·西塞尔，去西部。”
    气氛一下子很尴尬。一路上总是遭遇磨砺，大家同心协力，一关一关闯了过来，没爆发矛盾。但一分组，可就成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格温德林瞪着那个赫卢卡，破口就想呛他，小西塞尔把她按住，问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嘉娜从背包里取出一枚神统军特制的信号箭，交到他和兰斯洛特手上，说道：“同时出发，如果遇到危险，就向天空放箭，另一支小队迅速向信号处集合。我和卢修斯少将会跟队向你们支援。”
    说罢，她特别叮嘱兰斯洛特道：“有不明白的地方一定要向少将询问，不要自己冲动行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