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唠枪神

    
    魏凤词的嘴角忍不住疯狂抽搐起来：
    “那什么，如果你生活真的很困难的话，医药费我自己付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那小姑娘的表情却是异常地坚定：
    “那是绝对不行的！钱我已经付了，只要房东你再通融一段时间就好，我现在也有在打工挣钱啦……”
    说着，她似是想转移话题，便伸手去取桌上的快餐盒：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先喂你喝粥……呃……”
    刚解开袋子，甄言衣仿佛记起什么，脸又“腾”地烧红了起来，眉眼低垂，神情闪烁，欲言又止。
    魏凤词心生不妙，转头去看那快餐盒。
    里面是一碗白粥。干干净净的白粥。除了粥，什么都没有。
    “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早上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把身上的钱都花得一干二净了，翻来翻去只找到一枚硬币……早知道昨天晚上就叫朋友多借我一点钱了……”
    她显得很是懊恼，为了掩饰尴尬，又很努力地抬头望魏凤词：
    “不过，我有很努力地拜托卖早餐的老板，给粥里下了点盐，所以应该也不会太难吃的……吧？”
    若不是现在魏凤词身体还不太灵便，他简直想用力地在墙上磕上几下。
    自己到底是遇见了个什么人间活宝啊？这姑娘是穷神转世吗？而且看起来还挺迷糊的……
    “不用了吧，我现在也不是很饿……”
    甄言衣眨眨眼睛，忽然“啊”的一声，回过神来：
    “对了！房东……你是不是也很穷啊？”
    “我窃以为你这个问题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尖锐。”魏凤词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中了一箭，虚着眼说道。
    “也不是啦……”甄言衣不好意思地玩着手指：
    “其实，昨天我跟警察回到现场的时候，捡到了你掉在地上的履历，所以就在想，房东你是不是……也在找工作……之类的……”
    “你看到我的履历了？”魏凤词瞪大了眼睛。
    “嗯……”
    “那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还看到了……上面写着‘曾有七年电子竞技相关经验’……”甄言衣偷偷抬眼瞧他。
    糟糕！是羞耻的感觉！
    心中虽是如此想法，魏凤词看起来倒是脸不红气不喘，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干咳了两声：
    “是有过那么一段经历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甄言衣的眼睛越张越大，浓烈的好奇满溢出来。
    “真的吗？那房东你具体是做什么的呀？有战队吗？”
    魏凤词干咳得越来越夸张：
    “也没那么厉害，其实我就是个看饮水机的……”
    “也就是说，你也会打游戏咯？”没想到小姑娘竟完全没抓到他话里的重点，神情越发激动起来，“那你知道《夙愿》吗？你一定知道对不对！《夙愿》真的超火的！”
    “算、算是知道吧……”魏凤词神情越发尴尬，干笑了两声。
    甄言衣抿了抿嘴，忽然站起身来，凑到魏凤词面前，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魏凤词一跳：在这个距离，他甚至能闻到甄言衣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这妮子昨天压根没时间洗澡，她是香料包成精了么？
    正胡思乱想间，他听到甄言衣特意压低的声音：
    “房东。”
    她说：
    “……你知道……归去凤池吗？”
    魏凤词心底猛地一跳。故作平静：
    “知道啊，世界第一神枪手嘛，长得还挺帅的。”
    “才不是！”甄言衣皱着眉头：“他一点都不帅，还胖胖的。”
    那个瞬间，魏凤词感到自己内心似有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
    “不过，”甄言衣此时看起来极认真，认真的神情看起来相当可爱：
    “就算他长得不怎么帅，我也很喜欢他。”
    魏凤词怔住了。
    “这么说也不是很对……”甄言衣忽然摇摇头，咬了咬嘴唇，斟酌着字句：
    “应该说，我喜欢他，喜欢的要命。归去凤池，是我最佩服、最佩服的职业选手。起初知道他，只是听说了有那么一个‘枪神’的名头，挺酷的，直到深入了解过他的经历以后，我才知道，世界上原来可以有那么努力、那么敬业的职业玩家。”
    “归去凤池在澄海战队待了七年，每一届的世界赛都有参加……但是从来没有获得过冠军。网上也一直在笑他们是万年老二。但我知道，那不是归去凤池的错……职业选手的生涯很短暂，意识和手速的黄金时期都在二十岁之前，但是凤池从十七岁成为职业选手开始，就一直没有放弃过追逐冠军的梦想，s7的时候，他已经二十四岁了，这在整个职业圈都算得上是高龄，可他还是用自己的努力和实力拿下了那一年的lo王，向大家证明了自己……”
    甄言衣吸了口气：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纯粹的人。老实说，我其实也是因为想要离他近一点，才会选择成为职业选手……虽然现在也只是在很外围的地方打滚摸爬，越是如此，我也就越发明白，站到他那个高度，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天赋和什么样的努力……因为接触过，所以我才知道职业玩家的圈子其实很复杂，也很浮躁，在这个世界里电子竞技不是一切，就算再厉害的职业选手也不得不去参与各种各样的商业活动，因为他们要混饭吃。”
    “但是归去凤池他，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商业活动。哪怕只是稍微露一下脸，卖个广告，那样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做。自始至终，他都把自己当做最纯粹的职业选手，不做一丁一点哗众取宠的事情，固执地追求着自己的梦想，不为现实低头……”
    “我一直都觉得，整个职业圈，只有归去凤池是真正在追逐自己夙愿的人。但是现在归去凤池已经彻底消失了。所以，我也一直都觉得……‘枪神’的称号，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酷的……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东西了。”
    甄言衣说得入神，不经意抬起头，恰好对上魏凤词的眼神。
    那双眼睛平静得像雪，却不会让人感到一分凉寒。光是这么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能看见在万丈冰川上穿着蓑衣踽踽独行的老者，却又让人不禁联想到大雪纷飞的屋子里隔绝了寒冷的门窗、温暖的炉子里跳跃着生命的火光。
    “别犯花痴了。”他淡淡地笑了笑：
    “吃饭吧。”
    甄言衣的心脏不知为何砰砰狂跳起来。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不自觉地泛着潮红：这个叫做魏凤词的人，脸上总透着与履历所写的二十五岁不相称的清秀气质——算起来，和归去凤池也是同岁。
    他的言行之间不显轻浮，甚至隐隐透出让人依赖的温柔，偏偏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前天下午初见的时候却说出了那样让人难堪的话……真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感觉。熟悉，却又陌生。
    因为她是见过归去凤池在s7的比赛录像的。所以她也知道，他和归去凤池长得一点都不像。
    甄言衣伸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悄悄抿着嘴唇，下定了决心，忽然伸手，拉住魏凤词的手。
    “……房东。”
    小姑娘的眼里闪动着坚定的光芒：
    “我们一起打职业吧！”
    魏凤词愣了愣：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