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每天都在当黑户

58.秋

    
    诗织的身体向来不太好, 不能做太过剧烈的运动, 不能晒太久太阳, 但相比病弱,她更像是生长在温室里需要精心呵护的花, 只是有些柔弱而已,不经历风吹雨打就能够一直美丽的绽放着。
    汐里从未想过,她会病得如此来势汹汹。
    她从保镖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 脑袋一片空白,灵魂出窍似得旁观着那个叫做赤司汐里的行尸走肉,她的双脚都没了知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保镖后面,而后看到了与她同样表情的赤司。
    一脸茫然, 以及不可置信。
    坐上车后, 开往医院的路上,小小的空间里一片沉寂,她伸手握住了赤司的手,他们紧握的双手在颤抖,已经分不出来到底是谁在抖。
    到了医院,赤司拉着汐里疯一般跑向手术室, 私立医院里人不多,手术室的走廊外站着保镖, 站着医生, 站着赤司征臣, 看过去黑压压一片, 压抑得不行。
    “母亲怎么样了?”赤司第一次不带恭敬以及敬畏地,着急地问征臣。
    汐里也期盼地看向他。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征臣,脸色灰败,眼神绝望无比,明明笔直地站着,却给人一种已经要被压塌了的感受,他摇摇头,“还在、抢救。”
    赤司没再问什么,他一直没有放开汐里的手,彼此紧握着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一点支撑的力量,他拉着汐里走到手术室门外,门上鲜红的指示灯发出刺眼的光,厚重的玻璃让人窥不得里面一丝一毫。
    站在手术室外的时间犹如度秒如年,汐里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整个人都有些飘离,她能听到不远处水池的滴答声、脚步声、衣服的摩擦声,却听不到身边人跟她说话的声音。
    “汐里小姐,汐里小姐?”保镖在这沉重的氛围内也不敢高声说话,他一咬牙直接推着怔愣的赤司和汐里到一旁的椅子处坐下,“老爷说让你们坐在这里等。”
    两人都没什么反应,保镖在心里暗叹了一句可怜,走回自己的位置尽职守责。
    手脚冰凉都没有了知觉,直到手术室门打开,打开了她与现实连接的开关,汐里几乎和赤司同时站了起来,往那边走去。
    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急急跟征臣说着什么,零星“不好”“危险”的词汇挤进汐里的耳朵,她看着征臣快速地穿上无菌服走了进去,她和赤司想跟上去的时候被拦在了门外。
    不该这样的,汐里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
    她应该有办法的,没错,有办法……神明。
    汐里反应过来,她摸遍口袋没有找到手机,方才走得太急忙忘记带了,她向旁边的保镖借来一个快速地拨通了兆麻的号码。
    打不通……
    汐里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心里七上八下,紧张地有点想吐,她挂掉电话,转而给他发去短信,双手颤抖着,艰难地输入求救短信,表明身份,求他过来救命。
    这次有回信了,他说,“对不起。”
    不想要对不起啊!汐里看着那三个字差点哭出来,她现在连追问或是继续请求的力气都没有,这个办法不行,那就飞速去想下一个办法。
    她隐约记得她是当过医生的,如果想起那股力量,想起那股可以救治人命的力量,那她是不是能够拯救诗织。
    汐里想破脑袋,都想不起来那股力量是什么,她不住地抓着自己的胳膊,挠出了红色的抓痕。
    她开始楞楞地盯住自己的手心,看着其中力量不停地翻滚,有时变成红色的,有时变成白色的……如果想不起来的话,一个一个试吧……
    去除掉她清楚记得的几种力量,汐里随意变换了一种未知的力量,对着自己的胳膊摁下去,下一秒,她的胳膊皮开肉绽,鲜血猛地涌出,血红一片。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赤司失声叫出来,他抓住她的手腕,急急地喊来医生,给她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没控制住力量,我会小心点的。”汐里嘴里喃喃,不住地道着歉。
    她换了一种,这次只用手指释放出一丝来,正要对着完好的手心使用时,释放力量的那根手指被赤司抓过去,她匆忙地收回力量,但是晚了。
    赤司闷哼一声,张开手掌,原本裹着汐里手指的手心被燎起了一串水泡。
    “呜……”汐里的眼泪一下子落下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事。”他用完好的手拍拍她,然后抓住她的手,“够了,汐里,不要再继续了。”
    “赤司少爷,赤司小姐,你们进来吧。”手术室的门又一次打开,这次医生走过来把他们带了进去。
    手术室里,诗织躺在手术台上,刺眼的手术灯还亮着,照出一道道惨白而凄冷的光,征臣握着诗织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赤司和汐里麻木地走了过去,走到了手术床旁,诗织安静地躺在那里,除了脸色灰白,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她的生命体征已经没有了,心电监护仪上变成了一条平稳的直线,汐里伸手放在她的脸上,轻声叫了一句:“诗织阿姨。”
    没人回应。
    怎么呼喊都不会再有回应。
    不会再微笑看着她,不会再揽她入温暖的怀中,不会再柔声夸奖她,不会再做一个温柔的妈妈。
    原来,这就是死亡啊。
    心脏扎进一根刺,会被时间磨平棱角,包裹在柔软的血肉中,看不到它的存在,但一旦不小心触碰,那麻木的刺痛就会蔓延至四肢百骸。
    著名财阀赤司家的女主人去世,葬礼办得非常盛大,汐里作为赤司家的养女,同赤司一起接受客人的吊唁。
    宫靖川也来了,汐里来不及和他多做寒暄,也拒绝了他让她回国散心的提议,她要多陪陪阿征。
    赤司征臣的情绪恢复地很快,几乎在从医院回到家的这段距离,他已变得平静,赤司财阀的当家人容不得有半点脆弱。
    但深爱的人离去留下的不可磨灭的伤痕,怎么会那么快容易治愈。最开始,他命令下人收起了诗织所有的照片,再然后,是诗织常用的东西,诗织喜欢的装饰,去掉诗织喜欢的菜谱。赤司征臣一点一点将赤司诗织从自己的生活、从这个家剥离出去。
    看不到就不会想,不会想就不会痛,不会痛他就还是那个万人之上、战无不胜的赤司征臣。
    他的做法或许没有不对,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有所不同,但这个家确实变得越来越压抑,每日三餐,三个人沉默而安静地吃完饭,彼此不做任何交流,汐里除了自己的房间,就待在赤司的身边,她有些害怕现在的征臣。
    曾经的征臣冷酷而严厉,他在汐里和赤司面前,从未跟诗织有过亲密的互动,刚开始汐里还在想他们是不是感情不好,后来发现不是的,如果说百炼钢成绕指柔,大概就如他们一样,但诗织走后,征臣把心中那丝柔软完全摒弃,无论是看赤司,还是看汐里,眼神冷得冰人。
    赤司也变了,变得更加沉稳、更加认真地生活,认真地打着篮球,认真地上着课,好像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但汐里很担心他,太用力了,他活得太用力了。
    她最近很不好,总是提不起力气来,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管,心中的悲伤切实地体现在了身体上,里包恩看到她这副样子,一反之前冷血魔鬼的样子,给她放了一个长假。
    汐里更加无所事事了,每天就坐在房间外面等着赤司下课,跟他说几句话后再看着他走进房间开始下一门课程。
    “汐里,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不要再颓丧了。”最后,反而是赤司安慰了她,“我要去上课了,去找夏目君他们散散心吧。”
    汐里无声地点了下头,走出家门,她其实,很自责。
    她不想去找夏目和叶,自己慢悠悠在街上晃荡,不知不觉走到了?成趁诺纳裆纾?谴卫爰页鲎吆蟊皇??依吹哪亲?
    人依旧很少,汐里顶着寥寥几个参拜的人的目光,走到角落坐下去,倚着木柱看着天空。
    少女很是引人眼球,穿着素白的裙子和单薄的外套,在瑟瑟秋风中更显娇弱可怜,眼睛黑沉沉地,其中的忧郁浓烈得散不开,兆麻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她。
    他经报告得知汐里到分社后,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来见她,他知道汐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他要来解释。
    “汐里,抱歉。”棕发的男人冲她鞠了个躬,他为汐里曾怀有希望地前来找他,又失望而归道歉。
    “诶——”汐里有些迟钝地低下头,看向兆麻,“兆麻哥,好久不见,为什么道歉?”
    “那天……”
    “啊。”汐里想起了那天向兆麻求助的事,她摆摆手,“没关系的,我当时也是昏了头。”
    兆麻抿了下唇,坐到汐里旁边,“威娜她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不要怨恨她,神明无法插手人的生死,如果威娜去救她,会有很恶劣的后果,轻则她从此夹杂在此岸与彼岸之间,重则会受到污染变成妖怪……”
    汐里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不用担心啦,兆麻哥,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我爸跟我说过,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汐里晃了晃腿,所以她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了。
    为什么想不起来?
    为什么用不了?
    为什么不去救?
    如果她没有忘记那个世界的记忆,诗织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想忘得忘不掉,想记住的又记不住。
    无能!无能!无能!
    “汐里!”兆麻眉头一皱,伸手一指对她施展了一个术,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汐里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她颤抖了一下眼睛聚焦,迷茫地眨了眨眼。
    “不要有杂念。”兆麻忧心地看着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嘴里念念有词:“你是人,不知道净水对你有没有用,那种人类叫什么来着……心理医生?对,心理医生,汐里你去看看医生吧,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很容易引来妖怪。”
    汐里听到他的话,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啪啪作响,脸很快变得通红,她又晃了晃脑袋,把脑袋里的浆糊都晃掉,“真是让你担心了,兆麻哥,我以后会注意的。”
    她站起来,冲他挥挥手告别,她打了辆车回家,站在赤司家门口,解开了眼睛上的封印。
    汐里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可千万别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啊。
    她一步一步往里走,看遍角角落落,干干净净,没什么奇怪的东西,汐里逐渐放下心来,她回到房间,下午的阳光?艳,透过干净的玻璃和透白的窗纱照进房间里,汐里抬眼扫过窗户,如遭雷劈,呆立在那里。
    她揉了揉眼睛,确信飘窗上确实坐了一个人,身体半透明,泛着微光,倚在窗台边,在阳光的照射下更不显眼了,她长发披肩,穿着那条最常穿的连衣裙。
    汐里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走到窗边,“诗织……阿姨?”
    窗台上的人影像是被惊醒一样,睫毛轻颤,睁开了眼睛,她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歪头轻笑,“汐里,你能看到我?”
    汐里捂住嘴点了点头,她忍着泪意伸手过去想要触摸诗织,被她灵巧地一躲闪过,诗织摇了摇头,“不行的汐里,你摸不到我,不过太好了,你能看到我。”
    “外面太可怕啦,汐里房间里很安全,我就呆在这里了。”诗织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阿姨、阿姨……呜……”汐里哽咽出声。
    诗织无声地叹了口气,把手隔空放在她的头顶,做出抚摸的样子,“我快要消失了呢,汐里不要哭了,能在消失前跟你这样说说话,真好啊。”
    汐里擦掉泪,仰起头看着她,“诗织阿姨,你等我一下,我有一个朋友,可以把你变成神器,这样你就不会消失了。”
    诗织挡住她的动作,摇摇头,“不用啦,汐里,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有了深爱的丈夫,有了可爱的儿子和女儿,现在消失前还能跟你告别,我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但是……”
    “汐里,可以帮阿姨照顾小征吗?”诗织打断她的话,微笑看着她,“然后转告小征,让他帮我照顾你,好吗?”
    汐里抿着嘴使劲点了点头,她双手攥拳垂下眼睫,“对不起,没能救得了你。”
    “不要这个样子嘛!”诗织假装生气地鼓了下嘴,“汐里已经做得非常非常非常棒了,这些天我一直看在眼里,也更清楚汐里面对得是怎样一个世界,外面那么可怕,阿姨这样的大人都不敢走出去,但汐里一个人却在很勇敢地面对,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那么再答应阿姨一件事吧。”诗织将手虚虚地放在她的肩膀,“不要再自责了,我想要汐里永远开心坦然地活下去。”
    “……好。”汐里郑重地答应下来。
    诗织笑得明媚,她飘荡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陪我去看看小征吧。”
    她飘在前面,汐里跟在她后面,赤司还在上课,诗织穿门而进,汐里犹豫了下要不要开门进去,诗织又很快出来了,可爱地嘟囔着抱怨:“小征的课又增多了,征臣真是的……”
    她看到汐里眨巴着眼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不是话很多?”
    汐里抿嘴笑了一下,“一点都不多。”
    “征臣回来了。”诗织突然看向大门的方向,下一秒消失在汐里面前,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了,诗织羞赧地拢了拢自己的长发,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我向征臣告过别了。”
    汐里心脏猛地一缩,她忍耐住那抽痛,继续对着诗织微笑。
    诗织有些不安地闲不下来,她一会儿穿墙进屋看看赤司,一会儿穿墙出来跟汐里说几句话,很快她脸上偶尔雀跃偶尔郁闷的灵动表情消失了,她对着墙壁有些怔楞,“汐里,我大概要走了。”
    汐里猛地站起来,打开门冲进去把赤司拉了出来,一直拉到走廊的角落,透过窗户能看到草坪,和那座秋千椅。
    “汐里,出什么事了?”赤司任她拉了过来,紧张而困惑地看向她。
    她没有说话,看向诗织所在的地方,她对汐里的做法无奈地笑了笑,而后给予了她一个感谢的眼神,走上前来,轻轻地将赤司抱在了怀里。
    赤司若有所觉,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慢慢抬起了双手,环住了身前的一片空气。
    永别了,汐里,谢谢你。
    诗织对她做着这样的口型,一点一点在她眼前碎成光斑,融入阳光中不见。
    赤司怅然若失地放下双手,带着悲伤看向汐里,“汐里,是不是?”
    汐里抿抿嘴,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征十郎,回去上课。”沉闷地脚步声伴着征臣低沉的声音响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人。
    “是,父亲。”赤司收敛起脸上的情绪,他侧脸看向汐里,“我去上课了。”
    汐里走过去,路过征臣时听到他开口:“不要影响征十郎。”
    她停住脚步,斜眼看向身后的男人,他知不知道,刚才有个女人一脸羞涩地向他告别,或许是偷偷亲吻了他一口,或许是拥抱了他一下……
    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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