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之彼岸花开

短篇4

    地上躺着一地尸体,有身首异处的,有被钉在树干上的,还在滴落着没有干涸的鲜血,而已经开始凝固的血液则溅的到处都是,原本葱绿的灌木已被染成红色,依旧活着的仅有二人,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女人,和一个身上脏兮兮的孩子。
    十几分钟前,平野璃正在林间一条土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前方便听到一阵吵闹声,道路仅此一条,平野璃也懒得绕路,便继续向前走着。
    那吵闹声也愈发明显,走过一节蜿蜒的道路,平野璃看清了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辆马车,后面拖着一个被黑布罩着的大囚笼,最前方则是两伙人正在对峙,看服饰的话,应该是山匪和商人。
    这类事情山里太常见了,平野璃并不打算做什么,她不喜欢麻烦的东西,侧了侧身子准备绕开两伙人。
    “慢着!”道路并不宽,平野璃那墨绿色的短发又太显眼,不知是谁先发现了这个打算偷偷溜走的漂亮姑娘。
    平野璃装聋作哑的继续向前走,和这些人讲道理纯属浪费时间,虽然她除了时间多外就是时间多。
    一柄锋利的砍刀横在前面,寒光晃在平野璃的脸上。
    “小妞,聋了啊?我老鬼的山头是你说过就过的?”那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摸了摸油腻的脸颊,阴狠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平野璃。
    “身材不错啊姑娘……”老鬼毫无征兆的伸出另一只手摸向平野璃的身体,他已经可以感受到这人身上的温热了。
    没人看清刚才一瞬间发生了什么,老鬼伸在半空几乎要碰到那姑娘身体的手掉在地上,伤口平滑,鲜血顺着断臂喷射而出。
    那姑娘只是侧了侧身子,有些嫌弃的看着到处乱喷的鲜血。
    一会又得找地方清洗了,低头看了眼因为侧身慢了一步而溅射上来的血液,平野璃皱了皱眉,掀开半身的羽织,抽出胁差。
    解决几个阿猫阿狗而已,还犯不着用自己最擅长的双刀和大太刀。
    见对方掏了武器,山匪这边的人顾不得检查老鬼的伤势,一部分人继续和商队对峙,另几个人则向平野璃杀来。
    局势有些失控,原本势均力敌的商队和山匪现在变成了商队人数占优,这般机会摆在眼前,商队的人立刻反应过来,也是挥起手中的刀剑厮杀开。
    只是没几个人看见,商人在下人耳边低语几句,士兵们的作战圈逐渐向平野璃靠拢。
    商人是做奴隶贩卖生意的,当今的有钱人家都喜欢养几个狗奴隶,或是干活使,或是沦为玩物,商人并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就是一个奴隶可以卖出去多少钱,眼前这个女子,虽说头发的颜色有些许怪异,但论相貌身材的话,无论是在青楼还是有钱的变态那里都能卖个相当不错的价钱。
    他看得出这女子身手了得,但他不相信有谁能在这么多人的围剿下依旧安然无恙。
    忙着切豆腐的平野璃并没有关注商队这边的动静,她只想着早点解决掉身边的人,找个地方洗干净刚才溅到身上的血,风一吹,粘在身上黏糊糊的。
    脑袋里正在瞎想的平野璃忽然感到背后的破风声,一击挡住身前的攻击便身子一扭,手臂顺势转过来,胁差发出砰的一声,刚巧挡住一记挥砍,看清对方的服饰,平野璃立刻明白了商人的想法。
    想当黄雀?抱歉,平野璃从来不是蝉或者螳螂,她是鬼,是站在食物链顶端人类之上的掠杀者。
    那从背后偷袭的人愣了,第一反应便是这女子身后一定长了眼睛,但他没机会做更多的事了,平野璃对着男子胸口就是一踢,男人甚至听到了自己胸腔骨骼碎裂的声音,整个人飞了起来,径直撞到身后不远处的树干上,一节树枝自胸膛穿出,挂在那里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不少人呆愣的看着这惊人的一幕,一时不知还该不该打下去,再回过神时,一柄猩红的大刀不知何时抗在那女子的肩膀上。
    那大刀看起来和那姑娘的身高都差不多了,鬼知道这看起来柔弱的女子之前把这刀藏在了哪里,又是怎么做到扛着这么把大刀还大气不喘的。
    平野璃最后还是掏出了野太刀,这东西用来切豆腐应该快一些。
    事实却是如此,猩红的刀身每次挥动都伴随着低沉的破风声,犹如地狱恶鬼的哀嚎一般,每当红芒闪过,地上必然多出几具拦腰斩断或是尸首分离的可怜家伙。
    商人见局面失控,抖着脸上的肥肉就要往路边的林子里钻,呼哧呼哧没跑两步,身子忽然向前一倾,身后突然传来的力量带着他踉踉跄跄向前走了几步,低头一看,那自胸膛穿过猩红的刀身何其刺眼,商人想要挣扎,但刀身牢牢地将他钉在原地,每次挣扎都是钻心的疼痛和虚弱一份。
    待平野璃解决掉其余的人,商人已经没了动静,犹如一只死猪般卡在野太刀上。
    平野璃走过来,将刀从地面拔出,猩红的刀身也不知是本来的颜色还是因为沾染了太多鲜血,用商人的衣服擦了擦便收了起来。
    舔了舔嘴角溅上的血渍,平野璃放弃了“打扫战场”的念头,这些人的味道太腥了,她怕吃了垃圾食品消化不良,还不如去抓些兔子之类的野味凑合一下。
    平野璃来到商队用黑布罩着的笼子旁,一把扯掉黑布,笼子里关着的不是野兽,而是一个衣服破烂,浑身脏兮兮的孩子。
    平野璃抽出胁差,随意挑开了锁着孩子的脚镣和笼门,便不再理会,这孩子今后是死是活对她来讲并不重要了。
    那笼子里的孩子应该被关了有一段时间,猛地掀开黑布还有些不适应光线,眯了半天眼睛才缓过来,震惊的盯着四周那一地尸首,哇的一声便开始蹲坐在笼子里干呕,看得出这孩子这两天什么也没吃,刚吐出来的只有水。
    平野璃正在前面的马车里如同土匪般乱翻,金银珠宝之类的全部丢了一地,但依旧撅着屁股探着大半截身子不知在寻找什么。
    “真是的,有钱人都不喝水的吗?连个水袋都没有?”刚刚重获自由的孩子挪过来,从地上吃力的捡起一把刚才被砍崩刃,还带着血的剑,哆哆嗦嗦的看着那只露着半截屁股的主儿。
    “哈!找到了!”那人语气透露着欣喜,手里如获珍宝的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水袋,丝毫没有在意身边的一地尸体和正举剑对着她的孩子。
    孩子哆哆嗦嗦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女人和她擦肩而过,蹲在道路边打开水袋开始洗脸。
    “喂!”孩子被这人的无视搞得有些尴尬,大喊一声。
    “干嘛?”平野璃用衣袖擦了擦湿漉漉的脸颊,头也不回地开始洗手。
    “你……你……”孩子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连该问些什么都不知道,是该问你是谁?还是问什么?都是些没有用的问题罢了。
    清洗干净的平野璃将空空的水袋随手丢在一具尸体上当作遮尸布,向孩子的方向走来。
    这孩子吓得握紧了手中的剑,虽然她没什么力气,但气势还算不错……吧?
    “你……你别过来!我手上有剑!小心我杀了你!”
    “哎呀,乖。”那女人两步便走到面前,孩子眼前一花,手里便空空的了。
    “姐姐没时间陪你玩,赶紧回家吧。”孩子扭过头,那女人竟然一瞬间便夺走了她的剑,就这样随手丢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孩子愣在原地,盯着平野璃离去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平野璃懒得关注,继续沿路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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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跟着我干嘛?”
    “……”
    “……”
    “你能教我学剑吗?”不知何时开始就一直跟在平野璃身后的孩子开口道。
    “你刚才不还那么怕我么?再说了,我忙得很,没工夫教你。”
    “你在忙什么?”孩子反问道。
    平野璃一时语塞:“忙着……忙着……瞎溜达?”事实确实是这样,有着无尽生命的平野璃的确没什么要紧的事可做。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走出树林,一条小溪横在眼前。
    平野璃停下脚步,这里正好可以清洗一下刚才溅到衣袖上的血渍。那孩子也停下来,怀里抱着之前罩笼子用的黑布,里面裹着刚才从灌木丛又捡回来的崩刃剑。
    二人无言,平野璃蹲在一块石头上将羽织脱下来揉洗着衣袖,孩子则来到上游一些的位置,将黑布放在身边清洗脸颊和胳膊。
    “喂!混小子!老娘在这洗衣服呢,你在上游给我制造黑水?”平野璃看见水流忽然浑浊起来,骂道。
    孩子吓得一哆嗦,赶忙停下来。
    “对……对不起……”
    平野璃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对方不过是个刚死里逃生的孩子罢了,哪能想到这么多,于是语气缓和下来:“没事,我也洗的差不多了,你继续吧。”
    太阳已经开始泛红,将头顶的云朵染变了色,看样子离天黑不久了。
    孩子正在加快清洗,她害怕这个人抛下自己,忽然咕咕的声音响起,孩子有些尴尬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她已经至少两天没吃东西了。
    “呵,臭小子。”平野璃笑了笑,起身向上游走去。
    “你去哪?”
    “抓两条鱼吃,今晚在这凑合一夜。”
    “我是女孩!”
    平野璃扭过头,看了看孩子倔犟的眼神和平坦的胸口,再低头看看自己,发现不过是刚看到自己的脚尖而已。
    “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按理说你这年龄也该开始发育了啊……”
    “我真是女的!”
    “好好好,你是女孩,我去抓鱼了。”
    “喂,你脸还花着呢,不去洗干净怎么又跟过来了?”
    “……”女孩沉默不言,怀里还抱着那把黑布抱着的崩刃剑。
    “得了,怕了你了,岸上待着就行,别把鱼吓跑。”平野璃抽出胁差,开始寻找目标。
    瞄准,飞刀,瞄准,飞刀,每次从溪水中拿回胁差,刀上总是扎着一条还在挣扎的鱼,就这样在平野璃看来简单无比的步骤让岸边的女孩两眼发亮,她再度确定了这就是她要找的剑术师傅!
    “你不怕剑崩刃吗?”女孩看平野璃这般粗暴的使用手里的武器。
    “没事,它结实着呢,而且力道掌控好,刀尖就不会打到溪流的石头上。”言语间,胁差再次射入水面。
    果然,这次拿起胁差后,女孩留意到刀尖并没有穿过整条鱼,有鱼肉的缓冲,刀尖是不会受损的。
    女孩更是震惊一分,要知道每条鱼的大小不一样,鱼肉的厚度也不一样,想要一击毙命又不射穿鱼身,这人对力量的控制到底精准到了什么地步?
    “我能试试嘛?”女孩试探性的问道。
    平野璃看了看女孩,将胁差递了过去。
    女孩颠了颠胁差,分量还能接受,溪水的鱼很多,很快她便找到了一个目标,那个家伙正提溜着眼睛缩在一块突出水面的石头旁。
    屏息,瞄准,甩手!
    胁差歪歪斜斜地砸进水里,掀起一阵水花,鱼儿受到惊吓,一下子消失了踪影。
    “哈哈哈哈哈……”平野璃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大笑。
    “再来!”女孩不服输的捡起水里的胁差,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不等你啦,我去下游找地方生火烤鱼了。”平野璃继续坐了一会,手指扣进刚才自己捕来的几条鱼的鱼鳃处,向下游走去。
    女孩不知听没听到,她还站在溪水里高举着胁差等待目标出现。在很多很多年后,平野璃看到了和今天同样的画面,人们称之为闰土刺猹。
    一个小时后,就在平野璃一度怀疑女孩顺走她的胁差跑路时,女孩高高兴兴地跑了过来,怀里除了黑布,还抱着一条鱼。
    “你看!鱼!”女孩把黑布放在脚下,把鱼举起来,一脸兴奋。
    女孩没有鞋,穿的很单薄,就一直这样踩在溪水里,双手和两只白嫩的小脚丫泡的白的发胀,身子因为长时间在冰冷的溪水中停留不断发抖,但眼神泛光,犹如玉石。
    “呵,辛苦了。”平野璃向一侧挪了挪,腾开了一些位置:“坐吧。”
    女孩将鱼放在篝火旁,将地上的黑布再次捧起,坐在平野璃的身旁,平野璃看见还在哆嗦的女孩,又向火堆里填了些木柴。
    “为什么这么拼命?又想学剑术呢?”平野璃从地上拔出一根架在火堆旁的木棍递给女孩,上面插着一条烤好的鱼。
    女孩两天没吃饭,狼吞虎咽的恨不得连木棍都吃进去,三两下便吃光了一条鱼,看了看平野璃,对方似乎没有拒绝的意思,便又拾起一条烤鱼。
    “报仇。”女孩塞满鱼肉的嘴里迸出两个字,眼神忽然不像一个年幼的姑娘。
    平野璃点点头,隐约还记得,当初自己也是为了报仇,年纪和这姑娘差不多大,经过几百年的隐忍才成功解决掉了那个男人。
    “那家伙诛我九族,若不是刘管家拼死送我逃出城,我不可能活下来。”女孩低声道。
    “等等,诛你九族?”平野璃打断了女孩:“你的仇人,不会是当今皇帝吧?”要知道,也只有皇帝才有这般权利。
    女孩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刻闭住自己嘴巴,找皇帝报仇雪恨这种话说出来,神仙也救不了她。
    “哈哈,有志向,我看好你。”平野璃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不过,希望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要后悔,有些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没人能承担起。”
    “你……你不会告密吗?或者杀了我?”女孩正要摸向怀中黑布的手停下来。
    “我跟那位爷又没关系,他死活与我何干?你若有朝一日凭一己之力做到,但凭这份魄力,我定保你不死。”平野璃平淡无比地说。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女孩还是无法理解,这刚认识不到半天的漂亮女人没有任何理由帮她完成这个连做梦都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因为啊,很久之前我和你有一样的目标,那个男人高高在上,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做什么了。”
    “你成功了?”女孩激动的站起来。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一起烤火了。”平野璃点点头,语气有些许委屈:“那个男人在生命的最后我带他去看了一次日出,谁知道他居然还骂我……”
    女孩想了想,和漂亮的女子一同欣赏日出,不应该是很唯美的画面吗?为什么要骂她呢?可若女孩知道那男人是只剩一颗脑袋,被平野璃抱在怀里欣赏的日出,就一定不会这么认为了。
    “我觉得咱们应该挺合得来,我叫平野璃,你叫什么?”
    “荣安天,你的名字好奇怪,不像是中原的名字。”女孩挠挠头,平野璃在她眼里,发色同样奇怪。
    “额,我从一个遥远的地方来,姓平野,名璃,取名的方式和你们这边有些不同。”见荣安天盯着自己的头发,平野璃觉得除了隐藏瞳孔的刻字和颜色外,还需变个发色。
    “你的名字也够有趣的,安天,我看你就是取反了,分明是要掀了这天。”平野璃打趣道。
    女孩嘿嘿笑了笑,继续吃她的烤鱼。
    …………………………
    “再来,我之前带的徒弟可没你这么废。”一个小院子内,平野璃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的木棍随意挑飞了荣安天手中的剑。
    “师傅你不是说过你以前那位徒弟是男的吗?这我怎么比?”荣安天气鼓鼓地说,一缕青丝粘在满是汗水的脸颊上。
    “你是去报仇的还是去青楼上班的?这玩意看性别?”平野璃气不打一处,木棍在荣安天的屁股上抽了一下:“皇帝身边多少亲卫?宫殿有多少重兵把守?你意思让我去摆平那些人,你再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攮那家伙一刀就叫报仇了?”
    “……”荣安天被顶的话说不出来,跟着平野璃走南闯北已经三年了,这家伙可以说除了长得漂亮,身手好些外就是个成天睡大觉的毒舌妇,天知道这么吊儿郎当的家伙当初是怎么报仇的。
    “师傅,你要不把我变成你的同类算了,学剑术这事太浪费时间了,等我出师的时候,那老王八没准都老死了!”荣安天跟着平野璃的这三年里,也知道了平野璃并不是人类的事。
    “不行,我教导你剑术已经是在帮你作弊了,你以后要再提这茬我就吃了你。”
    ………………………………
    最近,京城有了一个传言,十年前的荣家人化为厉鬼回来寻仇了,当初执行当今圣上诛荣家九族的两个大臣之一,薛大臣死了,死状凄惨,脸上还有泪痕,应该是死前向刺客求饶过,可惜一剑封喉,听说血溅了一屋顶,刺客还用大臣的血在地上写了个“荣”字。
    消息很快传到聂大臣的耳中,但聂大臣似乎并不在乎,只是一如往日的照料他最喜欢的那几盆花,去院子里溜溜鸟。
    这晚,聂大臣食用过晚餐,和妻儿在庭院中坐了一阵,便独自返回书房继续处理公务。
    点燃蜡烛,屏扇上映出两个身影。
    “饮茶吗?”聂大臣没有转头,语气平淡。
    “多谢,不了。”是个女子的声音。
    “先坐吧,我不会求援的,还请先让老臣处理完手上的公务。”聂大臣头也不抬,继续审阅桌面的册子,左手摆了个请的手势。
    女子正是已经长大的荣安天,现在穿着一身白衣,扎着一头高马尾辫,身后背着一块不知裹着什么的黑布。
    荣安天不着急,就算聂大臣耍什么花招,她现在的实力也足以应付,经过平野璃十年的磨练,她现在和当初完全不同了。
    二人就这般对立而坐,一言不发,屋内只有偶尔的翻阅声,蜡烛也烧的差不多时,聂大臣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办公后轻松的表情。
    “安天,上次见你,你才这么大点,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聂大臣打量着面前亭亭玉立,美貌中流露着一丝英气的荣安天,伸手比划了一下。
    “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对吧聂伯?”
    “当然,老薛的事我略有耳闻,你这丫头下手挺毒。”
    “那就好,算你死个明白。”荣安天反手一抖,背后的黑布脱落,一柄长剑在烛光的下闪烁着寒芒:“有什么遗言吗?”
    聂大臣依旧坐在桌前,没有一丝动作:“希望,你不要动我的妻儿,仅此而已。”
    荣安天点点头:“知道了,和薛伯同样的遗言,我不会动他们的,你们二位就在下面等着最后那人吧。”
    剑芒划过,烛光微微摇曳,聂大臣安静的倒在地上。
    荣安天指尖沾了沾聂大臣的鲜血,在书房地面上大大写了一个荣字,便翻窗离开。
    ………………
    “师傅,我回来了。”荣安天走进一家客栈的房间中,看了眼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平野璃说道,也不知对方听没听到。
    将裹着剑的黑布放在桌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许久后喃喃道:“师傅,你说为什么聂大臣不反抗呢?”
    “啊……安天你怎么还在?不是说今晚去杀聂大臣吗?”平野璃听到荣安天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坐起来。
    “师傅,我已经做完回来了……”
    “哦哦哦,这样啊,那我继续睡了……”话未说完,脑袋已经再次倒在枕头上。
    荣安天一直坐在桌前,她一晚都无法想明白,聂大臣为何不愿反抗。
    ………………
    今天是个大日子,皇帝过寿,举办庆典,所有在京城有权有势的人都有机会和皇帝共同坐在宫殿内。对荣安天来说也是个大日子,师傅曾经说过她要掀了这天,今天她就要当着天下所有人的面掀了这天。
    荣安天穿着一身白衣,在宫殿的墙沿行走,犹如一只猫般灵巧,没有一丝声响。
    今日皇帝过寿,宫殿附近更是重兵把守,好几次荣安天险些被发现。
    自己的师傅居然在自己的复仇大业即将实现当天还在呼呼大睡,刚才在客栈怎么也叫不醒,索性便自己来了。
    一路上虽因为士兵把守众多的缘故耽搁了一阵,但还是赶在宴会结束前来到了宫殿前,看着高高的台阶,荣安天努力平复下躁动的心,她不能失态。
    “站住!”宫殿前的士兵拦住荣安天,对方这一身白衣,明显就不是朝廷中人。
    没有废话,荣安天抖出长剑,轻松抹掉士兵的脖子。
    “有刺客!”其余士兵瞬间反应过来,一个人向宫殿内跑去,另几人则团团围住荣安天。
    “滚开!”荣安天眼神冰冷,长剑闪烁着寒芒在空中犹如流水般飘逸,几名精锐士兵最多也就是挡了一剑便都纷纷倒地。
    “报!”喧哗热闹的殿堂忽然冲进一个士兵,脸上满是惶恐,甚至来不及跪下汇报。
    “有刺客……啊!”士兵忽然倒下,一柄长剑径直射穿士兵的胸膛。
    殿堂中除了武将们,那些文官哪见识过这般场景,吓得魂不附体。众人看向殿堂入口,一位貌美的白衣姑娘正站在那里,脸上还有一抹新鲜的血迹。
    “大胆刺客!”一个武将气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顺手去摸腰间的剑,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之前来宴会时暂时将佩剑交了上去。
    “呵,没你们的事,滚吧,今日我代表荣家只取一人性命!”荣安天目光如剑,仿佛要将坐在最高处的那黄袍加身之人瞪死。
    “荣家?十年前被诛九族的那个荣家?”
    “怎么可能?不是都杀光了吗?”
    四周的人们言语声不绝于耳。
    “安静。”坐在最高处的那人放下酒盅,面色平静,语气平淡却透露着威严,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
    那人上下打量着荣安天,荣安天就死盯着对方。
    忽然男人抖抖衣袖站起身,顺着台阶向下走来。
    “陛下!不可!”几个忠心的大臣见皇帝主动靠近刺客,吓得都快尿出来了。
    男人一挥手,脚下丝毫不停:“无妨!她既然能躲过朝中万千侍卫,瞬间击杀殿前的亲卫,若是想杀朕,你们拦不住的。”
    “不愧是当今圣上,这般魄力,小女子佩服。”荣安天面不改色,手上的剑还在滴血。
    男人笑了笑开口问道:“朕记得,当初荣家只有荣庆的长女一人不知所踪,想必你就是荣安天吧?”
    “陛下真是好记性,居然还记得我这等小人物,劳心了。”荣安天挖苦道。
    “你这身手若算是小人物,那我这众武官不就成废物了?”男人隔空点了点几个武官,那几人都是低垂着脑袋,他们自己能不能打过荣安天自然心知肚明,反正他们是没有自信能这么快解决门口那几个侍卫。
    “陛下客气了,是师傅教导有方。”
    “哦?师从何处啊?”男人有些不悦,为何这等人才没有早些发现?
    “不便透露。”
    “那便不问了。”
    “陛下,小女子有一事不解。”
    “请说。”
    “若你知道今日,十年前还会下发那道圣旨吗?”
    “当然!”男人回答的干脆,迅速。
    这下是荣安天愣神了:“这是为何?”
    “你就从来不想想,朕当初为何下令吗?”
    荣安天没有说话,这一点,她从未想过,十年来她想的只有何时能动手报仇。
    “你的父亲荣庆,克扣国税!贪污军饷!耽误前线作战,数万将士因他而死,朕有何理由不诛你荣家!”男人忽然愤怒道。
    “可!父亲从未提起过此事……”荣安天脑袋有些发蒙,犹如晴天霹雳。
    “呵……”男人摇了摇头:“荣庆所做之事,为何要向你汇报?”
    “不可能!父亲一向待人平和,还常给难民食物钱财,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朕问你,难民能分几个钱?不过是他演戏给人看罢了,实际分散出的钱财,连他贪污的零头都不到。”
    “不,不可能!”荣安天十年的复仇梦想顷刻间摇摇欲坠,原来荣家真的是罪有应得?荣安天的理智被消磨光,愤怒之下将手中的剑猛地举起,顶在男人的脖颈处。
    “铁证如山!一切证物现在还封存着,你若想看,朕亲自带你去看!”
    “胡扯!胡扯!全是胡扯!”荣安天两眼通红,愤怒的嘶吼,剑锋更是用力一分,一抹猩红顺着崩刃的剑身流下。
    “陛下!”
    “士兵呢!怎么还没来护驾!”人群再度慌乱起来,几个激进的武将撸起袖子就打算冲过来拼拳头。
    “都退下吧。”男人知道现在来几个都得死,还不如就死他一个,这些得力干将他可舍不得这么让白白送死。
    “有什么遗言?”
    “朕要站着自己来,倒下,不符合朕的身份,被人杀,不是皇帝应得的待遇!”
    说罢,男人伸出手,荣安天递过长剑,她尊重男人的抉择。
    没有一丝犹豫,男人反握刀柄,径直刺入自己的心脏,一拧剑柄,抽了出来,鲜血迸发,绣着金龙的黄袍瞬间变得猩红。
    “呵……真疼啊……”男人嘴里流出鲜血,剑身插入地面,身子借力死死支撑。
    荣安天没有说话,自始至终男人的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怪罪和撒谎的意思。
    “这天下,朕还没看够啊……”男人的声音渐渐虚弱,眼神灰暗,低下了头。
    “陛下!”
    “刺客何在?陛……陛下!”门口一阵脚步声,乌泱泱一片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一个个身上都带着煞气,想必都是见过血的。
    “捉拿刺客荣安天!死活不论!”不知哪个大臣大喊一声,士兵们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杀向驻足原地的荣安天。
    “我看谁敢动人!”一个悦耳的女声回响在殿堂之中,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身着绣着红色彼岸花,白底羽织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荣安天身旁,肩上扛着一柄长的不像话的猩红大刀,身上散发的煞气硬生生盖过了刚冲进来的一众士兵们,犹如地狱中的恶鬼。
    “什么人也敢阻拦!一同拿下!”
    “我是荣安天的师傅,我看谁敢动她一下。”
    “好啊,我们还没找你,你亲自送上门了,你知道荣安天做了什么吗!”
    平野璃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我是来给我的人撑腰的,不是来主持公道的,她就算明天再杀一个皇帝,我照样保她。”
    “口出狂言!”士兵们忍不住了,停下的脚步再度前进。
    疾风,一斩。
    平野璃横过野太刀,红芒划过,一道肉眼可见的剑气横扫殿堂,所过之处没有任何东西能幸免于难,剑气所卷起的风压更是将四周的一切破坏的不成样。
    “那……那是剑气?怎么可能!老夫苦练数十年,才不过能在树干留下斩痕而已!”眼尖的武官瑟瑟发抖,立刻缩在桌子下,这已经不是能不能打得过的问题了,而是自己怎么才能死的轻松些,完整些。
    “还有不怕死的吗?”平野璃将刀再次抗在肩上,看着身边的一地狼藉和碎尸,幸存下来的人们都是吓破了胆,哪里还敢继续送死。
    “师傅,走了。”荣安天回过神来,语气犹如死人。
    “恩。”应了一声,平野璃转头看了看站在那里依旧霸气不减的男人,笑了笑。二人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离开皇宫。
    皇帝被杀的消息尽管经过严密的封锁,但依旧泄露出去,很快举国上下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天下大乱,群雄割据,失去了皇帝的镇压,躁动的地方势力迅速开始扩张,战争导致的饥荒和疾病迅速在全国蔓延开来,民不聊生。
    “师傅,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复仇。”
    “那是你的选择,我没资格阻拦你,至于后果,你应该想到的,而不是光顾着复仇,我在咱们见面之初就让你想好后果了。”
    “呵……师傅,我现在算明白了,你当初说我名字起反了,我确实掀了这天……”
    ………………………………
    许多年后,天下再度回归平静,一名老妇人坐在院子中正享受着阳光,怀里捧着一块黑布,这黑布和里面的剑早已糟粕生锈,但老妇人依旧每日随身携带着,这已是习惯。
    “安天,起来活动活动呗,再坐那就散架了。”屋内走出一名貌美女性。
    “唉……师傅,我这身老骨头可不像你,都这么久了,你脸上连条褶子都没有……”已经年迈的荣安天颤巍巍的说。
    “来人了。”平野璃忽然看向院子门口。
    “恩……”荣安天应了一声。
    不一会,木门被敲响,平野璃前去开门,一男一女两个看模样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探头向院内看去。
    “找谁?”
    “荣安天。”那中年男人答道。
    “安天,找你的。”
    荣安天眯缝的眼睛睁大了些,浑浊的眼睛看清二人,招了招手:“进来吧。”
    “师傅,可以去河边整两条鱼吗?我又想吃你的烤鱼了……”荣安天忽然说道。
    平野璃看了看二人,没有多说什么,对荣安天打趣道:“行行行,也不怕把你这嘴老牙吃肚里。”说罢便离开院子,那一男一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一条路。
    “进来吧……别在门口杵着了……我这老骨头不方便,就不给你们倒水了,你们随便坐吧。”荣安天伸手指了指一旁院中的石椅。
    “荣安天,你还记得薛大臣,聂大臣吗?”男人直奔主题。
    荣安天点点头:“当然,我好多年前亲手杀得,你们是……他们的子嗣吧?”
    “当然,你害我们家破人亡!为了报仇,我们苦练多年剑法,寻你多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啊,我知道,等你们好久了……”荣安天也算想明白了,当初那晚,为何聂大臣没有求饶,而是欣然接受死亡的原因。
    面前这两个人,和多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样。
    聂大臣害自己家破人亡,聂大臣明白他的罪,所以他能坦然接受死亡;自己为报仇杀掉聂大臣,害得他的家人们妻离子散,如今也想明白了自己的罪,荣安天知道自己该死,杀人偿命,无论当初是出于何种目的。
    看着丝毫不反抗的荣安天,一男一女陷入短暂的疑惑,却迅速回过神来。
    “有什么遗言吗?”
    “没有,我本是个在多年前皇帝诛荣家九族时就该死去的孤魂野鬼,动手吧,利索点。”
    “满足你。”二人一个抹掉了脖子,一人一剑刺入心脏。
    见荣安天失去生机,二人对视一眼。
    “刚才出去的那个姑娘呢?怎么处理?”女人问。
    “算了吧,和她没关系。”男人擦了擦剑身的血渍,转身离开。
    二人离开后仍在困惑,为何身手如此了得的荣安天竟能如此欣然地接受死亡?
    傍晚,感觉时间差不多了,那两个人就算是再磨叽也该走了,平野璃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向她和荣安天居住的院子走去。
    一进院子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荣安天。
    “我回来啦,安天。”平野璃语气平淡,丝毫没有在意荣安天是否还活着。
    “等着,我去生火给你烤鱼,你个老家伙,真不知道能不能咬动这肉,我给你烤烂些。”平野璃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很快,天色黑下来,院子中生起一团篝火,几条鱼架在火堆旁。风一吹,荣安天怀中的黑布被卷起,露出那把陪伴她一辈子,早已崩刃生锈的剑。
    平野璃没有说话,四周安静的只有篝火中木头传来的噼啪声。
    过了许久,仰望星空,星河璀璨。
    “又剩一个人了啊。”
    …………………………
    第二天,附近的居民们被浓烟熏醒,纷纷冲出家门,只见那个叫荣安天的老妇人家中燃起熊熊大火,等村民们挑来水准备灭火时,已经烧得什么都不剩了。
    没人看到,一个身着绣着红色彼岸花,白底羽织的姑娘在离开村子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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