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深夜,苏明哲趟在苏大强新家的客房中,心神凌乱到了极点。
父亲晚上的哭诉,可以说简直打破了他的三观,令他无比震惊。
因为在父亲的口中,母亲赵美兰完全就是一个卑鄙下作的女人,害了他一辈子!
这让苏明哲很难相信,父亲口中所描绘的那个女人,真的是他们的母亲吗?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虽然一贯强势,对待父亲的态度也十分严厉,但对他的关心和慈爱却是那么真切,他真的应该相信父亲么?
然而父亲眼神里面流露出来的痛苦,那是假装不出来的,那是经年累月的麻木过后所形成的悲哀。
最重要的是,他尚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事情告诉弟弟妹妹。
如果说出来,他感觉像是对慈母的一种亵渎,而且母亲现在已经去世,他怎能让在地下的母亲清誉受损?
但如果不说的话,这份家史他又该如何整理?
而且不去发掘过去家里面的那些黑暗历史,他又怎么能理解父亲的痛苦,明玉的凄惨,以及明成的幼稚?
另外如果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呢?他如果不说出来,而是采取一种回避态度的话,这对父亲和妹妹来说又真的公平吗?
苏明哲心里十分矛盾,同时感到震惊至极。
毕竟说出这些的人,是与母亲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的父亲,没有谁比他更有发言权。
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从小长大的这个家,竟然隐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辛。
而想到父亲所说的那些事,再联想到今天突然提出要整理苏家家史的林离,苏明哲隐隐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小石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想替明玉伸张正义?
但他随即又打消了这样的怀疑。因为他们家里那些事情,就连他这个真正的苏家人都不知晓,林离一个外人怎么可能事先知道?
苏明哲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跟着才心疼起明玉来。
前一阵子,他总觉得明玉对这个家里太冷淡了,父母生她养她,纵使以前有什么做得不好,对不起她的地方,但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不该一直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何况她现在生活无忧,条件是他们三兄妹中最好的,还找到了一个对她很好的男人,更应该放开心胸,还纠结那些过去做什么。
只是今天从父亲口中听到了另一个母亲的形象,苏明哲不得不怀疑,难道母亲就像是月亮一样,有着正反两面,然后将正面给了他和明成,将无比阴暗的背面给了和明玉和父亲?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和明成也是罪人了,因为他们无耻地享受着家里的好处,却忽视了明玉和父亲的遭遇,甚至可以说是侵占了妹妹与父亲应得的温暖。
接着在母亲的高压下,父亲才变得越来越懦弱,而明玉则是选择了坚强地与母亲进行对抗,以致和家庭的关系越来越僵……
想到这些,苏明哲感觉自己就像是拨开了苏家历史的重重迷雾,慢慢梳理出了一个头绪来。
而在考虑良久之后,他则是拿出手机,编辑起了一篇文档。
苏明哲决定用文字的形式,将他从父亲那里听到的东西记录下来,让弟弟妹妹自己去看,这样也避免了他直接口述,对母亲的愧疚感没有那么强烈。
写完之后,他才打开通讯软件,将他们三兄妹单独拉了一个群,将那段文字发了出去。
苏明玉是第二天早上看到这段家史的,与此同时,林离自然也看见了。
简单归纳一下,就是苏大强从小就随父母搬进了城里,是城里的居民户口。后来他的父亲早逝,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扯成人,然后等苏大强高中毕业之后,便留校做了学校图书馆的管理员,一做就是十几年。
而他们的母亲赵美兰因为是农村户口,加上他们的外公身体不佳,一家人全靠外婆替人洗衣服,缝缝补补,照顾小孩挣点口粮。所以等到她初中毕业后,就到镇上的卫生所打起了临时工,开始挣钱养家,好在她能力出众,没过多久便转了正。
只可惜母亲的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以至家里的生活一直过得很苦,而他们的父亲当年到了三十岁依然没能找到对象,奶奶担心苏家绝后,于是托乡下老家的亲戚为父亲物色媳妇。
自此,苏大强与赵美兰才得以见面。
看完这些,苏明玉自是惊讶不已,她还是头一次了解到父母相识的过程。
而正当她与林离说着话的同时,手机再次响起了提示音。
拿起一看,原来是苏明成发来的一篇文字。
“据我所知,爸妈是在小姑婆的安排下会面,为此妈还特意向同事借了一套体面的衣服。但是见面之后,妈并没有看上爸,只是回到家里与外婆一说,外婆却是看上了爸的城市户口,竭力鼓动让妈嫁给爸。因为外婆觉得子女呆在农村是没有出息的,尤其是我们的舅舅,男孩子必须往外走,希望能靠咱妈的出嫁,拉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一把,把他们都带到城里去。妈当时本来死活不同意,但是外婆动员不成,就来了武的,更拉了外公一起给妈跪下,逼她就范。妈也是实在没办法,最后只好答应嫁给爸。”
因为赵美兰对小儿子一向疼爱的缘故,所以苏明成是知道实情的。只是他并没有将这件隐秘的事情告诉过任何人,包括父亲与大哥,甚至是自己的老婆朱丽。
苏明成觉得这是母亲的**,他有义务替母亲保守这个秘密,如果不是为了整理清楚家史的话,他是断然不会说出来的。
苏明玉看完久久无语,她没想到母亲竟然是在逼婚的情况下,被迫嫁给的父亲,这也难怪他们之间的相处,为什么一直都不融洽。
明白到这一点,她总算是了解了家里不幸的起源!
尽管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个时代,但苏明玉大致知道一点,当时由于户口关卡极严,农村户口与城市户口之间的差别十分之大,为了进城,许多农村最漂亮的姑娘,都不得不嫁了城市里最丑的男人,这是那个时代的悲哀。
而造成这一悲剧的,无疑正是发生过在她身上,那种典型的重男轻女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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