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永明

    傅应祯的上奏引起了朝会上所有人的关注。原本已经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的那些御史们，就象打了鸡血一样，马上又来了精神。
    倒了黄家栋，还有傅应祯。我们就不信了，傅应祯也收受了贿赂。今天如果荣宝斋的事，没有一个明白的交待，那其他的人接着上奏。这次朝会不行，那还有下次。除了朝会还可以上奏疏呢，反正手段多的是......。
    此时所有的朝臣也翘首以盼，想看看万历到底怎么应对。
    看着一群跃跃跃欲试，做好了前赴后继准备的御史言官。万历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他在内心暗自叹道：“看来还是轻敌了呀，原以为打掉黄有栋就可以收功。没想到这帮愤青，还有这么彪悍的战斗力......。”
    正当万历想开口回应时。只见一位朝臣慢慢悠悠的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臣，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有奏。”
    怎么又来一位？还是吏科的都给事中。明代的六科每科的掌印长官就是都给事中，下属左、右都给事中两人，给事中若干。
    都给事中的官职只有七品，但是权力却不小，有稽察六部事务的职权。可以把他们看成是皇帝监察六部的监察小组长。
    “奏来”
    万历心想，我和傅应祯的单打pk还没开始，你凑进来想来个二打一？那接下来会不会出现一拥而上的群殴？
    他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心理准备，正如当年在论坛上掀起骂战，以一人之力应付众多喷子的围剿。
    ”臣觉得，黄家栋所陈述的三个理由完全无稽之谈。其一，如果说水晶引发京城奢靡之风该禁。那绸缎呢？玉器呢？这些东西是不是也都应该禁了？“
    陈三谟的话说得不急不徐，却让万历感到意外连连。愿来陈三谟是出来和傅应祯打擂台的。
    万历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他把目光移向张居正。只见他，泰然处之，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其二，自荣宝斋水晶在京城发售以来，臣走访了京城以前有水晶售卖的珠宝玉石商铺，总共不过十二家。水晶的销量只占所有店铺销量的不到一成。从业的工匠不过区区二十人。”
    ”而且这二十人，不制作水晶马上就改行制作玉器。黄家栋所说，完全是一派胡言，为了一已之私，夸大其辞。“
    ”其三，臣是吏科都给事中，监察弹纠吏部部务，是臣的职责。臣根本就没有发现有官员因为购买了荣宝斋的水晶而得到升迁，所以这一条更是空穴来风。”
    高，实在是高。观点一针见血，论据充分翔实。最出彩的点晴之笔就是以监察官员的身份来否定有人通过变相行贿来获得升迁......。
    如果万历还看不出来，陈三谟就是张居正的代言人，那他就枉在前世活了那么久。而且他还想起来了，这个陈三谟就是紧抱张居正大腿的人。未来强烈要求张居正夺情的奏疏就是他和另一位御使同时上的......。
    “陈三谟，朕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傅应祯，你认为呢？”
    此时傅应祯心里已经隐隐感到有些后悔了。以前光听黄家栋说，自己完全没有好好调查和思考一下。
    还好自己没有收受任何人的好处。追着这个事情不放，也是自己身为御史的责任。否则的话，自己估计也会被大汉将军押走......。
    ”皇上，臣也认为陈三谟所奏有道理。但还有另一则传言，容臣斗胆上奏……。“
    “坊间传言，荣宝斋所售水晶都是由宫内所造，内造御用之物在民间发售，没有先例可循，这恐怕与祖制不符……。“
    傅应祯是个犟脾气，虽然前面几条，陈三谟已经进行了反驳，他也认可了。但如果他不把这件事情搞明白了，心里的那道坎还是过不去。
    此时定国公徐文壁站了出来说道：“水晶制造涉及军机秘密，为防止制造之法泄露，必须内造。“
    万历在心里为定国公终于敢站出来点了个赞。但同时也在想，这帮子勋贵外戚在朝堂之上，打嘴仗的战斗力还是不行呀，就是战五渣的水平。看看张居正手下的马仔，那反驳水平多高呀。看来以后也要培养自己的代言人才行……。
    定国公的话，并没有使傅应祯和其他同样有疑惑的人感到信服。此时又有两个御史站出来上奏。
    “臣等认为，定国公之言毫无道理，荣宝斋所售水晶哪里能军机扯上关系？……。“
    定国公徐文壁被两位御史怼得不知道如何应答，不断的看向万历，想得到一点指示。涉不涉及军机，他心里很清楚。但是在这朝会上能说吗？说出来了，那还算是军机秘密吗？……。
    “既然是军机，肯定不能宣之于众人所知。还有谁对定国公的话存疑，可以出列，朕准你们知情。“
    “但是，凡知情者，皆要保守秘密。如有泄露，以叛国投敌罪论处……。“
    万历见定国公根本压不住场子，不得已只有自己撸起袖子上了。话音刚落，本来好几个跃跃欲试要跟着站出来的御史，都缩了回去。
    傅应祯倒是内心坦荡，无所谓俱，可是刚刚站出来的那两个御史却在心里打起了小鼓。
    如果水晶真的是与军机有关，那自己知道了，就要承担保密的责任。万一哪天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就是不是挨一顿庭杖就能解决问题了。那是有可能灭族的大罪……。
    现在已经站出来了，难道要缩回去？如果缩回去了，那自己的一世清名就算是完了。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万历看只有傅应祯和其他两人依然站在队列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动弹。于是把随侍在一边的小德子叫了过来，和他耳语了几句，然后说道。
    “傅应祯，你等三人随胡有德到皇极门之后，他给你们讲解水晶制造与军机的关联……。“
    傅应祯等人领旨之后，跟着胡有德走了。朝会就继续按照原来的剧本往下进行……。
    三人随着胡有德来到皇极门之后的广场上，胡有德给每个人分发了一个望远镜，并指点他们用法。
    当傅应祯他们从望远镜中看到景象之后，已经完全信服了定国公徐文壁的说法。
    “各位，现在知道了水晶和军机的关联了吧。丑话说在前头，皇上是信任你们，才让你们知情。你们现在全都知道了，那就把自己的嘴管严实了，别在说梦话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
    另外两个御使，听了之后，已经惶惶然了。以后说话可要小心谨慎，那些什么宴饮之类也不要参加了，免得喝多了讲醉话。至于梦话嘛，那怎么办呀。唉，大不了不和家里的那些小妾们相拥而眠了……。
    “胡公公，我想问一下，这望远镜如果用水晶矿产的水晶是否可以制成？“
    傅应祯的心态却和那两位御使不一样，当他看到望远镜之后，立刻想到的是水晶矿。
    “可以制成。咱家只能说到这里了。如果你们想知道得更多……。“
    “那你们就要和咱家一样，进宫侍候皇上了……。“
    胡有德故意拖长了声调，说的时候眼神还时不时瞄着那两个御使的胯下。
    那两个御史只觉得胯下一凉，猛的打了个冷颤，赶忙摆手说道。
    “胡公公，我们不想知道更多，不想知道更多……。“
    他们还在心里埋怨道：“就你傅应祯多事，问那么多干嘛呀？难道你想进宫当公公？我家里还有娇妻美妾等着呢……。“
    三人回到朝会时，朝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万历正准备下朝之后到慈庆宫陪陈太后吃饭。
    “皇上，臣等已经知晓水晶内造的原因。臣等觉得水晶就应该内造，制造之法不能流传于民间……。“三人看完望远镜之后，在朝会上回奏到。
    朝臣们听到三人的回奏之后，就觉得新奇了。他们到底知道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立场。看起来不象是被胁迫的……。
    “臣，奏请查禁水晶矿洞……。“
    傅应祯得知水晶矿石也可以用来制造望远镜之后，觉得为了进一步保守军机，应该把那些水晶矿洞也封了。
    “郭尚书，那些水晶矿洞的开采，有没有向工部申令牌照？可有缴纳矿税银？“万历向工商尚书郭朝宾问道。
    明代前期矿产资源的开采基本上是控制在国家手中，中后期放开了民采民冶。但是是要向工部申领许可，并且向工部纳矿税。煤、铁之类的矿，矿税的税率大概是三十取二，可以实物交纳也可以用银交纳。但金、银、铜等贵金属矿的税率是十取三。水晶虽然不是金银，但是也属于高价值矿……。
    “臣查阅过文档，没有申领许可和缴纳矿税银的记录……。“
    “那王尚书，那些水晶矿主有没有缴纳商税？“万历接着问户部尚书王国光。
    “臣没有发现他们有纳税的记录……。“
    昨天张居正从云台门离开之后，马上就找了这两位尚书去查相关的记录。奏对的时候，没掌握相关数据，差点掉坑里了……。
    “张先生，象这种矿洞应该是属于黑矿吧？按律应当如何处置？“
    “皇上，应该查封矿洞，追缴矿主的非法获利……。“张居正答到。
    不是向荣宝斋开炮，查禁荣宝斋吗？现在怎么变成了要把水晶矿给查封了？朝堂上的朝臣们看着这个变化，好多人都是雾里看花，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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