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在何方

    漆黑的夜里只有一声声虫鸣，好在此时有马蹄声相伴，也不算落寞。
    和长风镖局一同进发之后，李长思又开始了熬夜，不过也不再是星夜兼程，纯粹走得早而已。
    微眯着眼，李长思感觉和这些镖师一同出发果然不是个坏主意，他又见到了以往从未见过的故事。
    一个身背宝剑的青年堵在大道上，毫无疑问这是劫镖的。
    宝剑很长，直坠到地面，若非长得像剑李长思都以为这是长枪之类的。
    王胜对于这一幕显然并不知情，他很疑惑的问道：“兄台在此可有事要办？我等还要过路，还望让一让。”
    “老朽来取一物。”
    模样虽是青年，声音却苍老无比，似是风烛残年一般。
    “这...不知是何物？如这位朋友遇到什么困难，我也可代长风镖局资助一二。”
    很明显，王胜以为前方的青年是劫道的，能独身到这里的绝非俗人，能花钱免灾再好不过，为了防止对方狮子大开口他还特地提了自家的来历。
    “何必装糊涂，南山镇邪祟遗留，交出来！”
    王胜的表情在这时候变得非常严肃，他不知道对方如何得知的这个消息，更清楚现在自己说镖物还没到手恐怕对方也不会信。
    南山镇不知何故全镇死绝，但引发这一切的邪祟也在朝廷的追查下被发现早已陨灭，只留下一本看不懂的奇书，被县君收来意要送到府城。
    这件事落到长风镖局的消息所知者甚少，就连此时的一干镖师也只有王胜知道，但却被眼前的青年一语道破。
    其实从接了这个任务，王胜心里就犯嘀咕，按理说官府绝不至于找他们走镖，如果打着官府的大旗走官道，哪个不长眼的敢自找不痛快，为何会徒增风险？
    但疑惑归疑惑，县君所托不是他们一家镖局可以推脱的。
    “实在对不住了，既然诸位不懂得自家性命远比一件死物珍贵百倍，老朽也只好送各位往幽冥走一遭了。”
    青年摇了摇头，从背后抽出宝剑。
    也正如王胜想的一样，他还没拿到货物的说法完全不能取信于人。
    一柄骸骨所铸的长剑指向镖师队伍，李长思远远的在后方看热闹。
    “动手。”王胜大喝一声，镖局不喜欢多事不代表怕事，这世道敢外出走镖的，有谁不是亡命徒。
    王胜整个人势如奔雷，背后长刀绽放红光，直刺青年。
    先声夺人好过被动应对，杀人优于被杀。
    剩余镖师也此时一同动手，纷纷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兵刃紧随其后。
    镖师多集体作战，势大力沉的长刀在这里非常受欢迎，白晃晃的刀光在昏暗的大道上很有意境。
    比起紧张兮兮的镖师，李长思完全没有反应，首先自己长于符箓，身法实在堪忧，其次也是他刚刚卜了一卦，大吉大利。
    对于昨天才想到的卜卦方式，李长思非常自信，扔金币可比扔铜板高端多了，可信的不高都不行。
    对于这个世界的武人到底是怎么战斗的李长思真不知道，有可能是小说话本的真气内力，也有可能是血气劲力，总之不会是术士道人们的法力。
    比起动辄引动天地之力或者借用鬼神力量的道人，武者更依赖群策群力，没有庞大的规模面对道士就算送菜。
    而对面敢于一对多的，必然不会是武人，只能是比较特殊的术士或者其他长的和人一样的玩意儿。
    面对镖师围杀，看似危机四伏的青年没有丝毫慌张，手中骸骨长剑轻轻一颤，一缕黑雾四散，转瞬之间王胜便已身受重创，后他几步的镖师好一些，却也难以站立稳当。
    当然，李长思没什么感觉，他离得够远。
    面对着如此不可力敌的敌人，王胜他们却没有丝毫妥协之意，对方如此作为已经说明这不是会善待俘虏的主，死个痛快反倒更好。
    这时的青年将目光投注到了最后方的李长思身上，毫无疑问他误会了，李长思避战的行为被他理解成了是受保护的。
    只见得一道黑雾直冲李长思，阻挡其前进道路的镖师在瞬间便融入其中，成为黑雾的一份子。
    “过分了啊。”
    也没什么好说的，打又打不过，李长思转身跳入密林，在这官道之侧的密林中可有不少东西在等着官道破败，到这里面就有周转的余地了。
    见到对方傍晚还往林里钻，对这种送死行为青年很不理解，挥手将剩下的镖师全数绞杀之后，他开始了犹豫，青年实在不想面对即将到来的夜晚时，他在这林中度过。
    若是帝朝核心也就罢了，在这边疆之地可大不一样，林中有多少怪东西没人知道，帝朝绞杀了数十万年也从未杀干净过。
    犹豫了片刻，青年还是认为自家性命更重要，之前对方说根本没拿到货物的说法也可以是真的。
    其实和青年想的不太一样，李长思在他走后不久就出来了，因为驴还在外面。
    也得亏对方看不上毛驴，把车上货物翻了翻也就没再管，要不李长思这一趟还没走出三步路就得往回赶。
    跨上驴车，接着出发，眼下的不过是旅程的小波折而已。
    这之后一路顺畅，没有走到一半又遇到敌人的狗血事件。
    进城之后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拜会闻铮老县尉，全国地图这种战略物资怎么可能出现在官方以外的势力中，也不是说完全不可能，但现在的李长思也接触不到这种程度的民间势力。
    闻铮的府邸也算得上高门大户，要不是李长思早就和这里的护卫混了个眼熟，他还真进不去。
    此时他正在偏厅百无聊赖的等待着闻铮，不过说是对方去县衙和县君聊事情了，得多等一段时间。
    也好在酒菜齐备，等着也就等着了。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怎的除了自己这里还有其他道士过来？
    “总不会又有什么变数吧。”自从几个老道士离开后，李长思觉得自己好像就没有完全顺利的做过一件事。
    也真不出他的预料，意外说来就来。
    说是偏厅，也占地百十米，能容纳余百人，现在这里满满当当。
    李长思来得非常早，所以混了个座位，后到的就只能踮着脚立在墙边。
    此县名曰“东明”，是边关重地，却也是皇权不能触及的所在。
    百万年的传承不光孕育了万世不易的皇朝，也有与其伴生的世家宗族诞生，漫长的历史让二者完全融合，帝朝的执掌者不能也不会去改变。
    越是远离帝都，这种情况越明显，不过随着时间的逝去，皇帝直属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
    到了今天，世家能改变的被局限在了边关县府，无法再进一步。
    近乎于未卜先知的能力让世家无法和皇帝竞争，只能节节败退，依靠着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人性方才存续了下来。
    东明是帝朝的东大门，不过帝朝除了那些藏在黑夜的东西外没有丝毫敌人，这个东大门存在的意义也仅仅是提醒人们，过了这里就不再适宜生存了。
    看守大门的代价是巨大的，黑夜中的生物并不比直接的敌人好对付，这也是帝朝允许世家在这里拥有权威的原因。
    这种近乎列土封疆的行为一般来说是不被容忍的，但如果世家是在消耗自己万年的底蕴为帝朝开疆拓土，那就不一样了。
    这一点是刚才李长思听到的，闻铮就这样把这些按理说是绝对机密的信息，堂而皇之的告诉了这里的百多人。
    现在李长思最好奇的并不是闻铮的目的，而是就这样的万年世家，到底是怎么会相信几个老骗子的。
    之前那几个老道士告诉自己的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叫各位来，是有一件事交给各位去办，可能会死。”
    闻铮的声音在厅内回荡着。
    “任务内容很简单，重新开辟一条通往府城的官道。”
    在这时人群开始纷扰不堪，谁都知道连走夜路尚且是送死之距，何况凭空开辟一条官道。
    看着下方人群各异的神色，闻铮接着讲到：“没那么难，有府城的走在前头，你们只需要护持着官府维护一段时间罢了。”
    见还无人应声，闻铮双目渐冷，停顿片刻后继续说：“这件事，不容拒绝，去的厚赏。”
    不去如何，自不必讲，现在左右的刀光剑影瞒不过这些手眼通天的术士道人。
    在所有人都被安排了任务离去准备后，唯有李长思被空了下来。
    对此李长思没什么表示，静静地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安排。
    “你家长辈是我生平仅见的高人，你之前所作所为我也看在眼中，放在这里屈才了，你便随着府城的几位一同行动吧。”
    说完便让李长思离去了，不过他没走。
    “还有事？”
    知道李长思地目的之后，闻铮愣了一下，这年节地图还真是稀罕物，不过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也就让下人取了个副本送到了李长思手中。
    目的被轻而易举的达成，却又多了很多事物。
    李长思没地方住，也就在闻铮府里落脚了，过了至多半天的工夫，便有人前来唤他。
    正厅外，闻铮依旧在主位，他的左侧是自家乘龙快婿，县君“墨川柏”，这一县之地千万生灵的父母官。
    右侧的李长思不认识，料想就是府城来人了。
    那是中年男子，身穿玄黑纹金长袍，素白衣带束在腰间，身侧立着一杆长枪。
    李长思没管这些，径直走到前方，一屁股坐了下来，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中年男子放下茶盏，打量了一眼李长思，面无表情的说：“你就是那个老县尉推崇之至的李长思？”
    “是。”
    李长思点了点头，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中年身后的几个年轻人很不满，不过良好的教养让他们选择了闭嘴。
    闻铮看着有些僵持的局面，微微一笑：“这位是东极府通明卫统领，王全王大人。”
    通明卫最低设立在府城，算是皇权的最低一级延伸。
    作为供了李长思几月饭食的闻铮，他还是给面子的，随即拱了拱手道：“小道见过王大人。”
    “不用不用，你清虚观的威名我是听过的，道法通玄啊。”
    吃饭喝茶，饮酒误事。
    吃饱之后，墨县君说了第一句话：“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除了闻铮和李长思未动，府城来的所有人都齐齐下拜道：“谨遵县君令谕。”
    时间紧急，王统领很快就领着李长思往县外赶去。
    李长思有点好奇这么几个人是要靠什么开辟道路，所以他很直接的问了出来。
    没等王统领回答，后面脱离压抑气氛后终于能开口的年轻人忍不住了：“你怎么什么都不懂，我们只是去肃清顽敌，开辟官道是县府的事，到时自会征发民夫，你到底是不是有传承的道士？”
    “算是，感谢告知。”
    一拱手，倒把对方的火气打下去了，李长思还是很有礼貌的，人家回答问题肯定要道谢。
    王统领在前面带路，李长思骑在驴上歪歪斜斜的跟着，这地方驾车肯定不现实，能骑驴就不错了。
    “王统领，我有个问题能问问吗？”
    “讲出来听听。”
    这个问题是李长思早就想问的，为什么林中生灵如此之多，却唯独人会被针对。
    “这个啊...你家长辈没说过？”王统领有些差异，这是常识啊。
    也不在乎李长思的解释，王统领接着说道：“其实最开始人也是不会被攻击的，各安其分一切都好。”
    “但人是要往前走的的，自从某一时期开始，我们便频繁遭遇种种意外，我们不可能放弃生存，直到道人们从宗教神棍演变成了拥有神异的群体，这一切才好转。”
    “而为了遏制日渐膨胀的道士们的野心，武人出现了。”
    “这么说，现在我们占优？”李长思很好奇。
    “当然。”顿了顿，王统领又接着说：“至少在帝朝是这样的。”
    李长思前方平静的说道：“帝朝之外很大。”
    没人回答，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很快，从官道到小路，再到小路的尽头，这里之外就不是人的主场了。
    密林很是寂静，也没必要观察，直接趟一条路就行。
    对于他们这些道人而言，野兽的威胁甚至都比林中的鬼物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