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守岁人

    卖货郎一声道友使得一众江湖人的耳朵竖了起来。
    正冲向嘉年的几个人像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凉水一样，热血退去，手忙脚乱的降落在地。
    卖货郎不理他们，笑问道：“道友是红尘历练来了？”
    嘉年抱了抱拳，笑道：“凑巧路过，生出点误会。”
    “这样啊。”卖货郎看了眼一群江湖人，再次抱拳道：“山下人没见识，冒犯了道友，还请恕罪。若真是气不过，打杀掉一两个解气也是可以的，只是莫要全杀光了。”
    嘉年无奈道：“我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杀人。”
    卖货郎笑道：“道友雅量。”
    嘉年听着这句好话，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喊了两声还愣着的少年，抬抬下巴。
    少年如梦方醒，掰开饼，露出一片刻着龟纹的小铜片递过去。
    卖货郎接过看了看，再次敲响手里的拨浪鼓，淡淡道：“今年的铜鉴已全部有了得主，再想得机缘，等十年后吧。”
    众人心有不甘，但卖货郎发话了，他们只能放弃。
    毕竟在他们眼中，卖货郎就是高高在上的神仙。
    有人离去，有些人还没有走，其中就有两大宗师，方荃与祈山晓，还有赤须汉子。
    他们的目光在铜鉴与少年身上来回转动。
    尤其是赤须汉子，眼神像是头饿急眼的狼，恨不得扑上来咬死少年。
    嘉年骑在马背上，淡淡道：“几位不走，是还想教我两招？”
    他袖中飘出一道火符，化作一条火龙飞向三人。
    赤须汉子首当其冲，被火龙吞噬，在火焰中痛苦大叫。
    方荃神色悚然，溶血指的指力落在火龙身上，就像几块石子落入海里一样，没有半点涟漪。
    他回身想逃，被火龙一个甩尾，抽出数十丈，倒在草地里打滚。
    唯独落花剑神，收起剑，朝嘉年跪拜。
    “在下有一事相求，伏请仙师恩准。”
    嘉年道：“我说了，我只是个过路的，没想跟你们攀什么交情。”
    卖货郎淡淡道：“去吧。”
    他一旋拨浪鼓，鼓声落在祈山晓心间如滚雷回荡，震的他大口呕血。
    卖货郎一甩袖子，将他打飞到后方小镇。
    他说道：“道友可以收了神通了。”
    嘉年抬起一根手指，火龙散去。
    赤须汉子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嘉年对他下手最狠，是因为此人心肠最毒。
    方才想抢少年的铜鉴不说，还要一掌把他打死。
    等卖货郎来了，他见大局已定，便想着干脆杀了少年强抢。
    想到这里这么多人不好下手，便打算暂时退去，等到少年落单的时候，再把他得到的东西抢过来，然后再杀了少年，取他一身血肉练功。
    他的武功，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功，专门炼人血肉。
    嘉年不用猜就知道，如果当时他是这里境界最高的人，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这里所有的人。
    他若是名修士，最后可能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野修。
    但这样做，不对。
    卖货郎解下背上的竹箱，一层层打开。
    竹箱的六个面张开之后，就是一张小小的长桌，各种货物琳琅满目，用小钩子固定在竹板上。
    卖货郎说道：“照规矩，一张铜片换一样东西，你自己选吧。”
    少年站在长桌前，目光扫过桌上的商品。
    大部分他都不认得。
    嘉年下了马，朝霁也跟着下来。
    二人走到桌边，一件件打量起这些物件。
    嘉年好奇的以心声询问，“道友，你这又是什么生意经？”
    卖货郎心声解释道：“这是我们结缘斋的一门买卖。每十年发放三枚铜鉴到江湖上，凭此物可以在我们这些人手里兑换一件价值十颗谷实钱以下的东西。可以是一件灵器、一本筑基境的修道秘籍、一种下品的天材地宝等等。在山下人看来，就是一桩山上机缘。道友也知道，这点东西在真正的山上人眼中算不得什么。可如果碰上机缘好的，说不定就能一跃成龙。假如成了，结下善缘，对我们来说也是笔一本万利的买卖。”
    嘉年觉得挺有意思。
    “以前我去过两次渡口的结缘斋，都是在店里跟人谈买卖，原来还有像道友这般不拘一格的人在。”
    卖货郎苦笑道：“那些有自己铺子的店主，都是熬出头的。他们中也有像我一样，从行脚商走过来的人，手里头可能握着好几个王朝、宗门的财源，接触的，都是大生意。”
    嘉年开始回忆自己两次接触结缘斋，有没有失礼的地方。
    卖货郎向往道：“我们这些人，都希望能有间自己的铺子。”
    嘉年点头道：“理解。”
    谁在外奔波，不是为了能有个独属于自己的地方。
    少年看了一圈，脸上都冒汗了，还是不知道该选什么。
    卖货郎道：“选你觉得最有眼缘的，就是一眼看上的。”
    少年在一本无字天书与一颗暗红丹药间犹豫不决。
    嘉年瞧了两眼，便看出两样东西的玄机。
    那本书是简单的练气引导法，在山上属于入门级别的功法。
    那颗丹药则是能帮助筑基五境中的第二境：粹血，开拓经络的牛血丹。
    两样东西在山上都属于基础中的基础，不过跟其他东西相比，这些都是直接跟修炼有关。
    看来这个孩子的修道直觉不错啊。
    少年求助似的望向嘉年。
    嘉年视若无睹，面无表情。
    他不帮，是因为对孩子来说，都未必是最好的。
    只有孩子自己选的，才不会在日后有怨言。
    孩子再次转头看向两样东西，然后一咬牙，拿起了那本引导法。
    “我要这个。”
    嘉年暗暗点头。
    不管干什么都得先入门，等摸到了门槛，才有资格想一想别的。
    卖货郎也觉得少年眼光不错。
    他微微一笑，在书皮上一点。
    “已结善缘。”
    无字天书浮现出一个个文字。
    少年满脸惊喜。
    嘉年问道：“您这儿还有什么货没有，我也想买点东西。”
    “有啊！”
    卖货郎笑得贼亲切，双手拉起长桌两端，直接把桌子端了起来。
    原来下面还有一层！
    这一层的东西，比上一层顺眼多了。
    少年发现有好多有眼缘的东西。
    他看看书，又看看卖货郎。
    卖货郎理直气壮道：“做生意得分人。”
    ……
    ……
    嘉年最后买下两样东西。
    少年走了。
    嘉年抱拳道：“劳烦道友了。”
    卖货郎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嘉年笑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双方分别，嘉年二人纵马远去。
    卖货郎背起竹箱，使了个隐身法，跟上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