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守岁人

    咻——砰！
    宛如乱石穿空，撕裂了空气。
    曹静女像被攻城车击中一般，笔直一线，倒飞而出，撞碎了几间屋舍，最后倒在一片废墟之中。
    青狼段岩松飘然落下，长刀舞成一个雪亮银盘环绕周身，最后定格成一个捕猎的姿势。
    他脊背如山脉般绷紧，双臂像是最坚固的长城，刀身闪烁的寒光，就是他最为锋利的獠牙，可以撕碎一切猎物！
    “骁骑卫指挥使，不过如此。上十六卫若都是你这样的水准，我只需五百校刀手，就能将你们屠尽。”
    砰的一声。
    坠落的房顶与瓦片被一股狂风吹起，飞扬的灰尘被罡气驱散。
    如镜面般的刀身上，倒映出女子冰冷的面孔。
    曹静女扔掉斗笠，狠狠擦了下鼻血，再次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重心下坠，窈窕身躯缩成猿猴一样的大小，锐利的刀尖与目光直指段岩松。
    那股视死如归，甚至不惜同归于尽的气势，竟令段岩松——这只征战无数沙场的凶兽感到了一股惊悚。
    自心底迸发的喜悦，远远超过了生死一线的恐惧。
    段岩松大笑一声。
    “这样才对！来！”
    话音未落，二人的身影同时消失。
    官邸的广场上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刀剑鸣响，狂乱的罡气肆意蹂躏着这片空间……
    ……
    ……
    嘉年脚踩石阶，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去。
    他每走一步，坚硬的石块上都会留下一个烫金色的足迹。
    冰冷坚硬如千年寒冰洞窟般的地牢，竟然在缓缓融化。
    当他完全踏上地面的那一刻，肩头上的火鸦仙灵，振翅而鸣。
    凶猛的火焰，在一瞬间就吞没了涌上来的士兵。
    扭曲的人形在火焰中尖叫，兵器与盔甲眨眼间便被融化，深入灵魂的灼痛不断刺激着他们的大脑。
    这些骁勇善战的将士此刻除了发出痛苦的哀嚎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嘉年轻声道：“别杀了他们。”
    仙灵不满地扇了下翅膀，火焰缩小，人形倒下。
    这些人的防具与兵器虽然被融化，可身体上竟无太多伤痕。
    因为嘉年只是把太阳金焰投射到了他们的脑海与身上，产生了类似于幻觉的现象。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法术没有杀伤力。
    如果仙灵没有收手，再持续几秒，这些士兵就会真的燃烧起来。
    嘉年从他们中间走过去。
    忽然间，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猛然起身，眼中迸发出无穷杀意，扑向嘉年。
    嘉年脚步未停，在二人距离他还有三尺远的时候，瞬间变成了两堆骨灰，随风而散。
    空间被热浪扭曲，像是火焰的跳动。
    嘉年道：“这两个可以杀，啊，说晚了。”
    “呵，对待凡人都毫不手软，日后若真是让你得了大道，那还得了？”
    天魔曾栾树的讥讽声远远传来。
    嘉年扯了扯嘴角：“你们这些东西，何时会在意起凡人的死活？故意侵占两个凡人，让我杀他们，不就是为了动摇我的道心。呵，除了会耍些鬼蜮伎俩，你还有什么？在我打过交道的化外天魔里，你算是最没出息的一个。”
    他说到这里，还不忘嘲讽一句心境中的天魔。
    “要是你们都只有这点水平，还是乖乖呆在天外吧，人间不适合你们。”
    飞升天魔笑道：“手段是小手段，但架不住人间蠢人多啊。你看，这不就来了一个。”
    一道红衣身影，站在嘉年面前。
    嘉年皱了下眉，冷声道：“让开。”
    方塘荷目光坚定地说：“不行。”
    “啊，是吗。”嘉年挥手一掌，雄浑罡气将方塘荷拍出七八丈远。
    除了道法神通之外，武术也是修道之人的必修课。
    方塘荷撞到一座假山上，落地吐出一口鲜血。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她绝不能让嘉年过去，不能让他去杀元大哥。
    又有一道如鹰隼般的身影跃过墙头，按住方塘荷的肩膀，沉声道：“别做傻事，跟我走！”
    方塘荷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回头一看，竟是混元蛟王定稍。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定稍其实也不想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所能掺和的了。
    太后如今被软禁在长春宫，赵灵韵被打入天牢。
    作为她们的同党，京城他已经呆不下去了。
    但在离开京城之前，他还要带一个人一起走。
    荣凝。
    唯有她，王定稍放心不下。
    可当他费劲巴力地找到荣凝时，荣凝却让他去救方晓田与方塘荷！
    “方晓田被关押在都护府，我闯不进去。”王定稍道。
    “那小姐呢？你能救出小姐吗？”荣凝泪眼婆娑地问道。
    “我……”王定稍神色为难。
    他不知道方塘荷在哪儿，但他大概能猜到。
    荣凝长跪在他面前，哽咽道：“王大哥若能救出小姐，荣凝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会报答王大哥的大恩大德。”
    荣凝越是如此，王定稍就越是心痛。
    他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荣凝的报答，只是想让心爱的女人获得幸福。
    如果方塘荷死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幸福。
    嘉年看了他一眼，王定稍抱拳道：“在下只为救人，不敢阻碍仙师办事。”
    嘉年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敢回来，就杀了你们。”
    “在下明白。”王定稍点中方塘荷睡穴，扛起她翻墙而出，迅速远去。
    飞升境天魔惊咦道：“你心情不错？就因为这只蝼蚁？你怎么知道他回来救人，不是别有所图。他喜欢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荣凝？说不定是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为了回报，所以才过来。”
    天魔洞察人心的本事实在是出神入化。
    随口一说，就一语中的。
    “但做好事，不求回报，那是圣人，如果行善都没有回报，天底下谁还会去行善。”嘉年道。
    “为了回报而行善不是善举，是功利。”天魔笑说：“而作恶的回报，会比行善更大。”
    嘉年不置可否，因为它说得没错。
    “你猜猜天底下是好人多，还是恶人多？你今天杀了两个被天魔侵占的凡人，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落在旁人眼中，会是什么样子？嘿嘿，所以别说没有用，只是观众不够多罢了。”
    “闭嘴！”嘉年冷声道。
    “如果他日被天魔侵占的人，是你的亲人、朋友，你还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吗？”
    “我说闭嘴！”
    太阳金焰随着嘉年心念落入心境中，关押化外天魔的心湖上方，天地大亮，天魔身躯猛然被白炽火焰吞没。
    “嘿嘿嘿。”天魔怪笑两声，再次销声匿迹起来。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
    之后会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