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守岁人

    第二天吃完早饭，徐有庆拉着嘉年参观他的豪宅。
    哥俩精神的完全不像是前夜宿醉刚醒的人，也许是薛质真的醒酒汤发挥了作用。
    薛质真知道他们兄弟二人久别重逢，一定有话要说，所以很识趣的没有跟过去，同时也警告下人们，不得打扰他们两个。
    嘉年笑说，庆哥讨了个好老婆。
    徐有庆得意洋洋。
    也不瞧瞧是谁的眼光。
    二人站在桥中央，徐有庆指着下面的湖水说道:“山上无水，这座大湖是你嫂子请人先挖出河渠，再从另一座山腰截下半条河水放到这里，然后又砸下数十颗雨精钱，使之成为活水。”
    嘉年往下看了眼，氤氲着淡淡灵气的水面，说道:“每年光是保养的开销就不少吧。”
    徐有庆摆摆手说道:“都是小钱。”
    嘉年转头调笑道:“不愧是有宗门的谱牒仙师，就是财大气粗。”
    徐有庆道:“你也加入我们祈凉山得了，有哥哥在，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嘉年摇头:“好意心领。”
    徐有庆问道:“这是为何?上次在渡船时，你说还有事要做，所以我就多说。现在你的事做完了，怎么还拒绝?难道是看不上哥哥的祈凉山?”
    嘉年道:“上次见面有要事在身，不宜细说。我已有谱牒，只是出门游历，习惯以野修自居。”
    徐有庆好奇道:“哦，是何宗门?”
    “南赡部洲，守岁宫。当年我被守岁宫宫主柑香救下，拜入他的门下。”嘉年回答道。
    “南赡部洲十大高手之一?”徐有庆大为震惊，一巴掌拍在嘉年肩膀，“好小子，原来抱上了那么一条大腿。”
    嘉年微微一笑，第一次觉得守岁宫的名头挺好。
    徐有庆吐出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
    “知道你不是孤苦无依，我也就放心了。”
    嘉年取出一件路上买来的上品法宝，交给徐有庆。
    “匆忙而来，在路上才知道你即将大婚，来不及细心准备，便在路上买了件法宝送你，别嫌弃。”
    徐有庆推却道:“你人到了就好，送什么礼。哥哥我有钱有家，不缺这些，反倒是你得攒攒家底，以后好娶媳妇。”
    嘉年摇头，坚决道:“家乡兄弟千里迢迢来一趟为你庆婚，带来的贺礼不收，不太像话。就算你不在乎，薛仙子的娘家人，还有那么多宾客，他们又岂会不在乎。”
    徐有庆道:“你知道我不会管他们怎么说，怎么想。”
    嘉年道:“我得管，因为我是你的兄弟，你我是家乡最后的幸存者，我们不能给家乡抹黑，让逝去的人，被活着的人说闲话。”
    徐有庆的眼睛里流露出无奈与欣慰，他拍着嘉年肩膀感慨道：“小弟，你真的长大了。”
    嘉年淡笑道:“我们不可能总是无忧无虑的少年。”
    徐有庆笑道:“可你还尚未及冠。”
    嘉年道:“也用不了多久。”
    徐有庆看也不看，收下两件法宝。
    只要是嘉年送的，就算是两抔土，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揣入怀中。
    嘉年问道:“就不仔细看看怎么样？”
    徐有庆笑道:“你送的东西不用看，一定是顶好的。”
    嘉年无奈。
    他送出的法宝乃是一块双鱼璧，由一整块极品水玉炼制而成。祭出之后，双鱼可变为一双身长百丈的剔透锦鲤，上天下地，坚不可摧。
    不管是用来防御、逃命还是用来杀敌，效果都十分不错。
    更重要的是，经过嘉年的神通炼化，它还可以帮助修士自动汲取、炼化灵气，建造水府。
    为了能够达到让人满意的效果，嘉年没少砸钱，耗费心血。
    结果这家伙看也不看就收下了。
    虽然初心是好的，却让嘉年有一种落空的泄气感。
    徐有庆说道:“你嫂子知道你有这份心，也会很高兴。”
    嘉年道:“薛仙子人很好。”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选的媳妇。”徐有庆得意洋洋。
    嘉年道:“你当好生待她。”
    “这是自然。……嗯?”
    徐有庆瞧见嘉年饶有深意的眼神，不明所以。
    “怎么了？”
    嘉年没说话，袖中飘出五张符箓，融入虚空。
    他双手掐诀，施展天赋神通。
    二人脚下荡起一圈金色涟漪，十丈之内，空间微微扭曲，随即恢复正常。
    可徐有庆却能察觉到，自己的感知已经与外界断开了。
    他惊讶不已。
    嘉年竟有这般本事，能够隔绝天地?
    徐有庆以神识试探了下阵法强度，寻常金丹怕是无法窥视此地，若是元婴，勉强可行，但一定会被嘉年发现。
    徐有庆道:“小弟，你神神秘秘的，是要作甚?事先说好，虽然我跟你嫂子还没结婚，但那青楼勾栏之地是万万不可再去，你要是想去长长见识，我可以派两个懂事的亲信陪你一起。”
    徐有庆先是一脸的正气凛然，然后又猥琐的挤眉弄眼。
    看的嘉年只想抽他。
    “瞎扯什么！我会去那种地方?！”
    徐有庆坏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见识多了，对那事儿感兴趣也是正常，没什么好害羞的。”
    嘉年深吸口气，沉声说道:“我来的路上见过云师了。”
    徐有庆脸色一僵。
    嘉年见他这幅样子，便知道他肯定认识云师。
    徐有庆旋即问道:“她来做什么，你是如何认识她的?”
    “偶遇，”嘉年想了想:“……可能也不是巧和，她来找你，是为了给她姐姐讨个公道，然后取回一样东西。”
    徐有庆神色复杂，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嘉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盯着徐有庆的眼睛问道：“妖母是什么？”
    徐有庆脸色顿时一变，他一把按住嘉年肩膀，厉声问道：“你为何会知道妖母，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嘉年看了眼肩膀上的手掌，徐有庆连忙放下手，脸色尴尬，歉声道：“抱歉，是我失态了。”
    嘉年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他心中更好加奇，为何庆哥会如此紧张。
    徐有庆道：“能不能把你们的相遇，告诉我。”
    嘉年如实相告，徐有庆听后，脸色蓦然阴沉下来。
    “这帮狗娘养的畜生，害了雨娥还不够，就连她的妹妹也不放过！”
    嘉年问道：“什么意思？”
    徐有庆低头叹息，抬眼看向四周。
    嘉年道：“放心说，在这座阵法中，即便是元婴偷窥也会被我发现。”
    发现之后嘛，就要去试试对方的道法如何了。
    徐有庆欣慰感慨。
    小弟真的出息了。
    他说道：“妖母全名升境妖母，是千禧洞的神物。”
    嘉年问道：“一种蛊虫？”
    徐有庆道：“是。但与其他蛊虫不同的是，升境妖母可以帮助修士提升境界。”
    嘉年疑惑道：“很稀罕吗？”
    山上助人提升境界的秘法不知凡几，一种蛊虫，还无法使他感到震惊。
    可徐有庆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眼神凝重了下来。
    “用升境妖母破镜，不会有任何后遗症，而且她既然是妖母，就一定会产子，她的子嗣同样会继承她的神通。”
    嘉年沉默了下问道：“她能生产多少孩子？”
    徐有庆道：“元婴境的妖母，一次可以生产九只子蛊，每一只都可以帮助绛府境修士，结成金丹。蹈虚境，可以制造出九名元婴。如果没有心魔影响，归神境的妖母则可以轻易制造出九名蹈虚！”
    嘉年承认，自己是有点被吓到了。
    这东西，当得起神物一说。
    嘉年忍不住问道:“借用这种外物得来的境界，真的没有任何后遗症?”
    若真如此，他们还修什么道。
    干脆一人养一只妖母得了。
    徐有庆摇头苦笑：“没有后遗症，因为子蛊本就是用修士自身的灵气血肉培育出来的东西，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得外物，不会与修士的法身元神发生龃龉。”
    难怪那几个人对妖母如此小心翼翼，忠心耿耿。
    有这本事，别说把她当母亲，就是当祖宗，也会有一大群人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徐有庆继续说道:“可天道循环，不偏不倚，有一得必有一失，妖母虽强，却也有她的缺陷。”
    “一个是对自己的宿主异常挑剔，千万人中都不一定会出现一个有成为妖母宿主的资格，而且这个人必须是一名结丹修士。”
    能成为修士的人，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存在，而结成金丹的修士，足以被冠以人中龙凤。
    虎伏山再大，又能有多少金丹?
    这一代的适格者出现，他们足足等了一千年！
    “其二，妖母会以宿主的血肉、灵气、元神为食，妖母的宿主都很难长命。有记载以来，没有一个宿主能活过三百岁。”
    徐有庆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嘉年想起云师，他也沉默了下来。
    三百岁，对一名金丹修士来说，短的一眼就可以看到头。
    或许自己当时应该对她温和一些。
    “其三，在同一个时代，只会产生一只妖母。因为最初的妖母是由九只灵蛊相互吞噬而成，妖母陨落后，会重新分化成九只蚕茧，等待合适的宿主再把它们一一吞噬。”
    嘉年喃喃道:“还真是在养蛊啊。”
    徐有庆说道:“千禧洞会把每一任有资格成为妖母宿主的人，立为圣女。千禧洞的上一任圣女，是云师的姐姐，雨娥。”
    说起她的名字，徐有庆的眼睛里流露出沉重的痛苦。
    那个女人，把一切都给了他。
    而他却无法为她做任何事。
    嘉年猛的抬头看向徐有庆。
    徐有庆脸上流露出苦笑。
    “没错，雨娥的妖母幼虫，就在我这里，就在我的体内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