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路

自由

    在梦醒前的那一刻,少年把所有的死气都凝聚在自己的手里,那把杀敌无数的剑仍然在剧烈地轰鸣着,环绕在剑身上的雾气瞬时间放大成数十倍,幻化成一把阔剑的虚影。
    他快步跃起,不可一世地冲向那头最后的巨物,高举的阔剑,一涨再涨,仿佛势要在苍茫的天空中开辟出一条通往永恒的航道。
    浩大的威压顷刻间震慑四方,遑论这头稽留在山野之间的邪祟,即便是那诸天之上的神佛降临,也无法扭转此刻已然结定的...
    宿命。
    ....
    “真的想好了么,这不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间说要走了啊,”领导坐在办公桌的对面,一脸可惜地说,“是不是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啊,有困难就大胆说出来嘛,看看我们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说不定一下子就解决了么?”
    “没什么啦,劳您操心了,”健太挠着脑袋,拘谨地坐在领导的对面,“就是想出去走走吧,毕竟...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日子呆在同一个地方了,多少感觉...”
    “还是有点儿不太适应得来,当然,没有说公司不好的意思,也不是说同事和领导你们不好,就是...”
    “就是...”
    他心乱如麻,似乎是语无伦次地组织着接下来的语言,情绪微张,玻璃窗外的阳光在这一刻显得惆怅,仿佛浸泡在罐子里的福尔马林溶液。
    最后,他微微地蠕动双唇,想着要说什么,其间试图要去表达的意思有很多,有的对于自由的渴望,有对于稳定生活的难以割舍,有的是对未来的惶恐。
    “就是想出去走走,对吧,”领导沉默了许久,还是开口替他说了出来,“可决定好了,年轻喜欢自由,这没什么错,但你也得记住,年轻可不是你能随意挥霍的资本。”
    “是的,我知道了。”他低着头说。
    ....
    轻轨站发出预备登车的广播,后车座椅旁边的大妈捧着她的手机,津津乐道地看着躲在屏幕内的那个人物。
    手机的音响是公放的模式,屏幕内的那个人物则是个打扮时髦的男人,正大声地对着麦克风说,把嘴给我闭上,我今天是给家人们带福利来的。
    然后,那个人就一直在那里扯,说什么女人一定要懂得爱护自己,只有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能留住男人的心,哄他们给自己买车买房...
    说的都是一大堆忽悠人的话。
    傻子都知道男人的目的就是要卖掉手里的那款不知道什么牌子燕窝,可大妈就是看得热泪盈眶,仿佛高山流水遇知音那样狂点直播间下边的购物车。
    一件又一件,一件又一件,仿佛口袋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她不知疲倦地把那些不知道真假伪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用得上的产品添加到购物车里。
    不知不觉,那个不断累积增加的付款额已然突破了四位数。
    在男人的大力鼓吹下,没过多久,购物车里的结算金额便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健太从不敢想象的五位数领域。
    随后,在健太的目瞪口呆当中,大妈按下了结账,一次性付清了此次的冲动消费。
    与交易成功的提示音同时响起的,还有轻轨站的广播。
    听闻要去检票口排队等候的电子女声后,大妈才恋恋不舍地关闭了她的宝贝直播间,匆匆忙忙地赶到去检票口排队,等待搭乘电梯去往月台。
    队伍排成长长的好几条,健太就站在大妈的后面,不是别有图谋,也不是因为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恶劣爱好,仅是因为大妈是一个精明的人,一眼扫过这几条长度参差不齐的队伍,眼疾手快地就选了长度最短的这一条。
    这是很明智的决定,能够让大妈以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检票,凭着票据,在不久之后就会到达的动车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并顺利入座。
    时间充足,不怕会错过车辆,更不用跑回去票务处申请更换列车的车次。
    但就是这样聪明的一个人,在几分钟之前却做了另一个让健太迟迟不能理解的决定,在一大堆他认为莫须有的物品上支出了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金额,仿佛那些价值千金的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水,只要喝下了那些神仙水就能得道飞升了那样。
    当然,让人能够‘飞升’的神仙水,市面上不是没有,但它们所能给人体带来的‘飞升’大多跟修仙小说中的那些‘飞升’不大一样。
    并非是那种在某个平静的时刻内,让你在茫茫天地之间体会为顿悟的意味,随后羽化,幻作成一道绚丽的烟霞,飞逝在悠远的时光里。
    比起这种就像是动用了修辞手法的‘飞升’,市场上的飞升就更为的简单粗暴,就是仰起脖子,把那神仙水一喝,药效发作,送到医院去抢救。
    若是抢救无果,旋即便可推入火葬场,在亲朋好友的哭号中,在那冲天的烟囱中,化成一道幽幽的轻烟,以此完成身体的羽化,和灵魂的飞升。
    即便我们的警察和官员们已经三番四次地劝诫各位人民,不要轻易尝试假冒伪劣产品,不要随意吃食街头无证的餐饮小吃,但人们还是乐此不疲地继续尝试,继续为了一时的快意,以及方便而不惜以身犯险。
    这又是为啥?
    按照道理来讲,同样的价钱,在小推车上吃,和在一些领好了牌照的饮食店里吃,价钱方面不会存在相差过大的情况。
    而且,一旦吃出了问题,好歹还能跑去店里跟经营者算账,就像很多电影里的那些敲诈的桥段,吵不过就闹,闹不过就告,告到店主裤裆穿洞。
    而要是你在路边摊出现了食物中毒,那就不好办了。
    等你反应到要跟害你食物中毒的那个家伙算账的时候,那个家伙都不知道已经把车推到了哪里,又在哪里停泊,套取某个倒霉蛋的钱财。
    那既然是每个人都深谙的道理,可为什么类似的事件总是频频出现,并且屡禁不止呢,一说是因为小吃摊的食物,还有那些流传在民间的偏方,确实具有某种在常规饭店,或者医院里找寻不了的特性,说不定味道更好,疗效更强云云。
    二说,则是因为自由。
    相对来说的自由。
    比起领牌领证,端坐在厅堂之内,等候宴席的开始,正菜的上场,路边小摊是自由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谁也无需对谁负责,谁也无需对谁保有情面。
    而比起医院里挂号,问诊,输液,吃药等等流程式的望闻问切,传统的偏方无需走如此僵硬的流程,药方可谓只有一张,那就是你的信任。
    只要你一厢情愿地相信,它似乎就会奏效。
    这就像是某种不成文的魔法,无视规则,自然也谈不上有多少的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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