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海上来2013

    当然不只沈蓝山，现在单位里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按部就班，但是凡是有提拔愿望的，都在私底下开始各种活动。
    齐林和刘力这种小透明都被“拉拢”去吃了好几次饭，李玉梅请过，还有其他两个同事也请过。
    这些候选者们当然不是特意请小透明们吃饭，只是在请领导或者中层们时，顺便拉拢一下人心罢了。
    提拔？副科？这些词汇传达出的信息一点都激发不起齐林心底的欲望。
    看着候选人们一个个为自己的光明前程游说奔走的样子，齐林只觉得自己像某某剧场的观众一样，任台上的演员们卖力耍宝，自己只是旁观，觉得有趣时便轻松一笑，觉得不堪时便在内心嗤之以鼻。
    中午的食堂，人挤人，整个海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在11点半到12点期间全部涌向小餐厅里，门口排队刷脸进入，然后再拿了托盘在打饭的窗口排队取餐，阵势和学校的食堂没什么区别。
    大家取好餐便和自己相熟悉的人聚在一张桌子上，边吃边聊。
    菜品不算太精致，只是过得去，大部分时候，大家都要对菜品吐槽一番，餐厅作为公共空间，谁都不会在这里讲私密的事情，吐槽菜品、小声聊点谁谁谁的八卦成了大家吃饭时的重要仪式。
    所以餐厅总是闹哄哄的。
    在那个闹哄哄的地方聊点八卦和段子什么的，没人会当真。
    最近，齐林单位的人们每每聚在一起总是自然或者不自然的扯到那个话题上--------到底谁最有提拔希望，谁最有背景，谁最有群众基础，不在提拔后备范围内的同事们虽是隔岸观火但却各有己见。
    齐林和刘力为下午的一个会议调试系统，下班的时间稍微晚了一点，来食堂的时候，大部座位都已经有人了。
    他俩端着装满饭菜的托盘张望了半天，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空位置，就赶紧经过过一个个或在聊天，或在埋头苦吃的人头，坐到那个空位上，各自吃起来。
    早上就没吃饭的齐林这会儿也顾不得吐槽饭菜的质量，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刘力也饿了，他先端起碗里的米少水多的小米粥嘘溜嘘溜的喝起来。
    俩人吃的正香的时候，从他俩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对话。
    那俩人尽量压低声音，但离这齐林和刘力不过半米远，他俩还是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并且在对话的一开始就清晰的判断出那讲话的两个人是单位的李华科长和沈蓝山。
    “沈科长，这次后备提拔中你的资格最老，希望也最大，等提拔了可要记得照顾照顾我们这些小年轻啊。”
    李华比齐林和刘力早来单位没几年，但是去年就已经干上了基层文化科科长，人也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把大领导们舔的顺顺妥妥不说，对中层和小透明们，李华也从不傲慢，是单位为数不多的人人都给发好人牌的好人。
    李华从一进单位就和齐林不一样，他懂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来单位之后，老总换了第三个了，但每一个一上任，就会很快公开给与李华不错的评价。
    只是他还太年轻，提拔后备名单里轮不到他的名字出现。
    不过，李华现在就已经对沈蓝山他们三个后备表现的毕恭毕敬，他见到后备的每一个人都会说他们是最有希望提拔的人。
    即便知道李华可能不是出于真心，但在这个敏感时期，能够被别人这样直接的确认，后备们的内心总要澎湃一番。
    沈蓝山却难得的低调起来。
    “小李啊，我可跟你说，虽然说论资排辈的话，我年龄最大，后备时间最长，为单位做的贡献最多，但是这次我可是真没底。”
    “您要没底的话，李玉梅和章秋彭更没底。李玉梅干上中层也不过才两年，章秋彭呢，虽然也是中层，但大家都知道，他对工作一直吊儿郎当的，他家里有别的产业，对这小小的副科也不放在眼里。以我看，他俩肯定没有您的竞争力强。”光听李华的声音，齐林就能想象到他那一副运筹帷幄的军师模样。
    “李科长啊，看来你还不知道提拔副科这件事的水有多深。你多看看别的单位的提拔先例就会知道，这后备虽然是提拔副科的重要参考，但那也只能是个参考，要是上面有大领导发话，那提拔谁就是一句话的事，什么后备不后备的通通靠边。”
    沈蓝山的口气仿佛在说什么国家重要机密。
    但是沈蓝山和李华在讨论国家机密的时候完全不知道，齐林和刘力在他们身后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李华拍马屁的时候齐林和刘力只是彼此对了个眼神笑了笑，继续各自扒饭，但当沈蓝山话锋转到大领导身上的时候，齐林和刘力马上意识到他可能要说齐林。
    俩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咀嚼，竖起耳朵听起来。
    “大领导？市里一年提拔这么多副科，大领导哪有精力管我这么个小小的事业单位提拔谁啊。只要咱公司的领导支持你，不就行了。”李华继续说道。
    “哎，只怕是我命不好，要是大领导关心的人不先提拔，我就算呼声再高，恐怕也轮不到我。”沈蓝山口气里的满满的无奈，更加吊起李华的胃口。
    “我怎么不知道咱单位还有大领导关心的人？谁啊？”
    李华声音压得更低，语气却也更加迫切起来。
    “这你都不知道，我问你啊，海市市高官姓姓什么你知道吧？”
    沈蓝山小声问李华。
    “姓齐啊，怎么了？”
    李华睁大眼睛，竖起耳朵。
    “咱单位谁姓齐？”
    沈蓝山继续问。李华思索片刻，并没有吐出齐林的名字，只是继续问道，“他们是亲戚？”
    “嗯，亲侄女。”
    李华恍然大悟，大概俩人觉得在公共场所谈论市领导的家长里短多少有些敏感，便没再说什么。
    齐林蹭的站起来，把刘力和同桌的人下了一跳，她把筷子一下扔到托盘上，然后转身走到沈蓝山和李华身边。
    “沈科长，不是人人都像你那样惦记提副科，更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提个副科还得上蹿下跳的拉关系、走后门。就您这种一谈工作就倚老卖老疾病缠身，一到提拔就生龙活虎的人提拔了，才是真正的大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