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歌最后的龙骑

    临末历1937年5月9日。
    西方大陆最北部。
    斑布荒漠。
    烈阳，狂风与黄沙构成了这里的主旋律。
    炎热的高温之下，万物为了生存而东躲西匨，让本就荒芜的地表显得更加死气沉沉起来。
    就是在这样一片渺无人烟的荒漠之中，有着一座雄伟的城池巍然伫立其间。
    雄城依着一条地下暗河而建，城墙之内葱郁的色泽将城池点缀的生机盎然，好似这无边死地之中的一座生命之州。
    雄城的城墙高有二十丈，表面刻画着繁复的防御阵纹。
    城垛上每隔十米就有一面黑色的旌旗迎风招展，旗帜上刻画着腾云驾雾的苍龙图腾，显的气势磅礴。
    三丈高的南城门上，两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九黎”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两个守卫站在这巨大的城门之下则是显得毫不起眼。
    九黎城，居住在城中的是最后的龙骑世家——九黎世家，自称为九黎族。
    此时，两个守卫正凑在一起聊着天，其中的一个守卫突然停下了动作，警戒的拿起瞭望镜向着远处看去。
    另一个守卫见状也跟着望向了同伴目光的方向，只见一个小小的黑点突兀的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
    守卫的目光中露出好奇，接过同伴递过来的瞭望镜，才得以看清那是一个穿着黑袍的少年，正笔直的奔着城门的方向而来。
    “是他回来了。”
    在发现是个少年后，两个守卫反而没有了太多的惊讶，他们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待到少年离得近了，仔细看去。
    他的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身形略显瘦削，个头算是中等偏上，黄肤黑发，浑身散发着股少年人独有的蓬勃朝气。
    他的头发上，脸上皆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沙尘，不过即便是沾了沙尘也掩不住他那俊逸的容颜。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的那双墨蓝色眸子，如同夜空中的点点繁星，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眼见着离九黎城越来越近，少年嘴角露出开心的笑容。
    他伸手将背后那寒光闪烁的雪白宝剑摘下，收进右手上的储物戒指里，眸子里的慑人光芒也随着宝剑的收起而一同敛去。
    接着他又扑打了两下衣服，拍了拍脸颊，弹了弹眼睫毛，沙尘散去，少年变的干净了许多。
    看清少年的样子，两个守卫彻底的放松了下来，眼中流露着宠溺且夹杂着钦佩的目光。
    不愧是九黎族的第一天才。
    在荒漠中历练除了要面对各种凶兽，忍受恶劣的环境外，还要时刻提防着荒漠里的各种陷阱。
    等到少年走到了百米之内。
    两个守卫扯开嗓子打起了招呼：
    “小骜，回来了。”
    “这次竟然坚持了四十七天，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哈哈，重哥，金哥你们就别夸我了。”
    说话间，少年已经来到了城门前，被叫做金哥的守卫递上了自己的水袋。
    少年对着他呲牙笑了一下，接过水袋对着嘴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
    喉头滚动，一口口清冽的水顺喉而下，滋润着他那干涩的嗓子。
    看着小口喝水的少年，守卫心中的钦佩之情又提升了几分。
    可以看出少年非常渴，正是因为他渴，此时表现出来的这份自律才更难能可贵。
    哈啊——
    喝过水，少年满足的长舒了口气，将剩下的水倒在手上洗了洗手，又抹了把脸。
    跟两个守卫聊了几句后，少年向着城内行去。
    穿过高大的城门。
    眼前的景象豁然变幻，城内城外就好似两片天地。
    一座座高墙大院平地而起在眼前错落有致的排列着，地面上铺着整块的青石石板，笔直的延伸向内。
    远处还隐约可见各色的亭台楼阁，别有风味。
    一种独属于东方的瑰丽气象扑面而来，典雅而又不失庄重。
    贯通南北的大道上，一个坐在院门前看风景的老大爷看见穿过城门的少年，神色一喜，走上前来亲切的打起了招呼：
    “小骜，历练回来啦。”
    “小骜来，给你个梨润润嗓子。”
    街道上一个挎着篮子的妇人拿出了刚买的水果递给黎骜。
    听着这些亲切的声音，黎骜嘴角挂起了温暖的笑容，长时间历练导致的紧绷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谢谢四姨。”
    双手接过妇人递上来的大白梨，黎骜轻声道谢，笑的更甜了几分，
    不远处路过的一对夫妇看见黎骜，也笑着上前打起了招呼，他们将躲在身后的孩子拉到了黎骜面前，教育了起来：
    “看你小骜哥哥，十三岁的白银骑士，都已经是族内的第一天才了，还是那么用功，你以后也要努力，知道吗？”
    小孩子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黎骜，也不知听没听懂大人的话，就一个劲的点着头。
    黎骜笑着揉了揉小孩子的头，看向夫妇：
    “三叔，三婶，小炎以后一定会成为大英雄的。”
    “能有小骜你一半的成就，我们两可就知足了。”
    男人笑着拍了拍黎骜的肩膀，眼神中全是赞赏。
    黎骜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寒暄了两句后，黎骜继续向前走。
    不断的有人上前来亲切问好。
    看着族人们脸上的笑容。
    黎骜在心中暗暗想着
    这辈子若是能一直这般安逸美好，那也就再无他求了。
    顺着大道一路向前，黎骜的目的地是位于城中心的祖殿，父母都在族内身居要职，时常不在家中。
    于是他每次回来都会先去祖殿找族长爷爷汇报自己的历练成果。
    族内的族长采取的是选举制度，没有什么主支，分支，一直都是能者居之。
    这一届的族长是黎骜的二爷爷。
    黎骜的亲爷爷已经去世，老族长一直很喜欢这个大哥家的侄孙，两人关系很好，和亲爷孙一般无二。
    先是穿过热闹的居民区，接着又穿过挥汗如雨的演武场。
    一座红墙绿瓦，气相庄严的恢弘大殿出现在了黎骜的面前。
    大殿之前，一根高耸的华表静静伫立，石柱顶部端坐着一个威武的望天犼。
    精美的浮雕从大殿的正门处向着两侧延伸而去，在那大殿的顶上十只模样各异的吻兽整齐的分布排列着。
    驻足观望了一会儿，黎骜的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每次站在祖殿前，黎骜都会为自己身为一个九黎族人而自豪。
    “小骜回来了，快来让爷爷瞅瞅。”
    浑厚温和的声音从大殿内传来。
    听见那个慈祥的声音，黎骜的面色一喜，兴奋的叫了起来：
    “爷爷。”
    边喊着黎骜边推开了祖殿的大门，向着殿内跑去。
    大门后是族内的议事大厅，空间宽阔，格调极高，乃是平时族内议事所用。
    黎骜的脚步不停。
    从议事厅侧面的小门进入回廊，轻车熟路的拐到了祖殿后方的屋子里，黎骜见到了自己的族长爷爷。
    不到五十平的小屋子里，只有一个壁橱，一张桌子和一张床。
    穿着粗布衣的老人正在窗边摆弄着花草。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老人转过身来，他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冲着黎骜张开了手臂。
    老人的眉目祥和，面容宽厚，两鬓已经略有斑白，眼神深邃而充满智慧，让看到的人不由的心安。
    一抬手一投足间都带着股动人心魄的气势，让人心生敬仰，这，是一个天生的领袖。
    不过此时，老人的眼中溢满了宠溺，此时的他只是一个爷爷。
    在亲人的面前，黎骜也褪下了所有的伪装。
    站在这里的他不再是什么九黎族的第一天才，而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好似一条撒欢的小野狗，扑进了老人的怀抱。
    ......
    西方大陆中部偏西的位置，大陆的第四高峰，扎卡纳罗山。
    海拔六千多米的北坡上，一片以白色尖塔为主要建筑，在山腰上绵延数十公里的雄伟建筑群屹立在这里。
    穿着圣洁教袍的人们，神色肃穆的行走在这座离天空最近的圣城中。
    山顶的白雪以及那脚下的云海将这里衬托的宛如神祇住所。
    这是离天空最近的一座城市，神圣教廷的圣城，圣·斯特洛克。
    圣城中心，有着一座恢弘的银白色宫殿，占地极广，门框的花纹由黄金镶嵌，门上点缀着各色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此处是神圣教廷最大的教堂，也是历代教皇的行政之地——银色苍穹大教堂。
    在银色苍穹大教堂的地底深处，神谕厅。
    神谕厅内空无一物，四周墙壁上刻画着神明显圣的壁画，在最里面的位置有着一个石砌的等人高宣讲台，讲台上立着教廷的圣典。
    身着纯白教袍，头戴秘银皇冠，手持教皇权杖的神圣教廷教皇，圣·安德烈斯·佑·克洛特站在讲台之下，看着眼前那位一身灰色布袍的九黎族使者掉头走向大门。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淡淡的道了一句：
    “不送了。”
    作为一个教皇，克洛特的面容比人们想象中要年轻的多，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
    鹰钩鼻，鼻梁高挺，眼睛深邃，让他的面容显得更加立体。
    碧绿色的眸子中散发着睿智的光芒，皇冠下露出的鬓角是一缕缕梳理整齐的金黄色头发。
    他的胸前挂着一个精致的十字架，神态祥和中又暗藏锋利。
    在这个充斥着源力的世界，人类的寿命已经延长了太多太多。
    克洛特教皇作为一个神佑巅峰的强者，甚至是一只脚踏出神佑快要迈入天启境界的强大存在。
    其寿命早就达到了恐怖的五百岁以上，今年是他继任教皇的第三十一年，年龄也不过三百一十二岁。
    神谕厅的大门处，面容刚毅，三十多岁，嘴边留着淡淡胡茬的黎卓听到克洛特的话，轻轻的嗤笑了一声，一步不停的向着神谕厅外走去。
    克洛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黎卓走出神谕厅，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克洛特没有生气，他平静的转头，看向了那在教廷内传承了两千年的圣典，说是圣典，其实那只是一块石板，上面也只刻了一段话：
    ‘我听到，
    丧钟在长鸣。
    世界在悲叹，
    命运的终章已然翻动。
    千年再千年，
    不可言说之物将会噬灭万物。
    抛下无谓的成见吧，
    唯有相融在一起，
    方可见到明日曙光。
    ——临末历元年，圣·卡洛基。’
    这块石板他曾经只给两个龙骑世家的家主、隐修会以及众神殿的人看过。
    如今那两个龙骑世家已经成为了圣殿骑士团，众神殿也成为了圣堂，还有隐修会，三方一起与教廷组成了对抗末世的联盟。
    而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邀请九黎世家来访了，甚至是在不签订盟约的情况下带领九黎世家的使者进入了神谕厅，一观圣典。
    可惜的是九黎世家不买他的账，对圣典上的末世之说，九黎世家的人似乎有着自己的坚持和看法。
    东方有句古话，叫做事不过三，末世将临，克洛特不想再继续等待下去了。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神谕厅外，九黎世家的人早已经走远，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略作沉思后，克洛特对着神谕厅的一处空地说道：
    “传枢机团团长圣·路易·索拉达辛来见我。”
    只见那空地一阵幻化，一个全身笼罩在白袍之中的教廷隐卫现出身形，对着克洛特行了一礼，领命而去。
    没多久，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身穿绯红教袍，相貌英俊，带着成熟男人魅力的枢机团团长圣·路易·索拉达辛走进了神谕厅。
    一直来到克洛特身前，索拉达辛在原地站定。
    右手抬起置于胸口，身体前躬，行了个无可挑剔的标准教廷礼：
    “大人，您找我。”
    克洛特欣赏的打量了眼索拉达辛，脸上的狠厉散去，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这是整个教廷中唯一一个叫他大人的家伙。
    那是因为在克洛特成为教皇前，索拉达辛就已经是他的得力下属，看着索拉达辛又有精进的修为，克洛特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不错，已经到神佑境高阶了，快要赶上我了。”
    索拉达辛的神色不卑不亢：
    “都是您教导的好。”
    听着这句大实话，克洛特高兴的点了点头，随后他的脸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寒暄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传我口谕，你亲自带两个红衣，八个紫衣，率领审判军第三、第五军团和圣堂的人，打散编制周转去斑布荒漠，灭了九黎族，带他们一族的传承回来。切记要秘密行动，教廷天马等标志性的东西不要动用，不能让九黎族提前察觉到危险，有机会转移他们的传承。”
    顿了下，克洛特继续说道：
    “别让圣殿那些家伙知道，即便是为了对抗末日联合在一起，他们也终究是龙骑世家。”
    听着他的话，一向敬佩克洛特教皇的索拉达辛愕然的抬起了头，眼中满是诧异之色：
    “大人，那可是一座有着十数万人口的大城，更是龙骑世家的传承，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听着索拉达辛的话，克洛特背过了身去，略显压抑的坚定声音传来：
    “教廷已经为对抗末日准备了两千年，为了融合一切可以融合的力量，别说是毁灭一座城池，就算是毁灭一个帝国也在所不惜。”
    索拉达辛听着教皇那坚定的语气，眼眸中映着他那伟岸的背影，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肯定了教皇的说法，他再次站定，行了一礼：
    “遵大人口谕。”
    克洛特没有在转身，背对着索拉达辛挥了挥手，沉稳的脚步声远去。
    神谕厅里，只留下了克洛特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圣典上的那段话，神色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