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扬看了她一会儿,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觉得她很好看,但是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宋暖,是自己的高中同学,更不知道这个人喜欢了自己十几年,后来他知道了她是谁,大概是因为高中时的印象作祟,他不觉得她好看了,只觉得普通;再后来,他知道了她累积了十几年的喜欢,虽然还是觉得她很普通,但是在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他仿佛看到了光,就是那点光让他在宋暖对自己表白的那一晚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答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宋暖是什么样的感情,应该是感动,可是感动之外有没有一点喜欢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了,他曾经也有过与她一样的喜欢,单纯而热烈,可是后来呢,那么热烈的喜欢后来也变得平淡了,看着那张脸,他好像再也感觉不到光的存在了,但是他还是愿意与她一起走下去,毕竟那是自己曾经那样喜欢过的一个人啊,可是她没有给自己这个机会,在自己已经想好余生与她一起走的同时,她早就决定了抛弃自己,只是应该比那更早一些的时候,当他看向宫舒然再也感受不到光的时候,他就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他好奇宋暖为什么可以那么喜欢自己,十几年如一日,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有自己的影子,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是宋暖上次的回答并没有令他满意。
陆嘉扬伸手拨了拨宋暖滑到脸上的几缕头发,让她的小脸露出来,她睡着的时候不像平时跟自己说话时一样温柔,也好像没有那么开心,她的眉头微微皱着,脸上也带着忧愁和疲惫,这应该才是真实的她吧,只是清醒的时候在自己面前做了伪装,其实她完全不必如此的,他不是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了,不会再奢望天真无邪的人的存在了,也不会因为肆意张扬的明媚笑脸而喜欢上一个人了,他早就已经明白,众生皆苦,人人都有自己的求不得,他羡慕那样肆意的生活,所以他追逐了宫舒然许多年,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梦一场,那只是自己的奢望投出去的幻影,事实是痛苦才是平常,每个人都是苦苦挣扎,这才是人生常态。
只是她,大概以为自己还是喜欢那样的人吧,陆嘉扬忽然有点心疼宋暖,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只是既然她愿意如此伪装,他也愿意配合她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宋暖是从睡梦中惊醒的,她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实在太疲惫了,刚才不过一个多小时却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她做了个噩梦,梦见陆嘉扬生气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骗他,他对着她冷嘲热讽,说她费心模仿宫舒然的样子真是可笑,人家宫舒然本来就是那样的性子,而她,明明心底阴暗扭曲还偏偏做出一副天真开朗的样子来骗他,他看着宋暖冷笑,宋暖被他的样子吓坏了,她哭着想要去拉住他的手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她虽然在他面前做了伪装,但是她并没有恶意,她只是怕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有烦恼,也很痛苦之后就没有办法吸引到他了。但是陆嘉扬在她的手还没有碰到自己的时候就冷笑着后退了一步,他看着宋暖一字一句地说着他再也不会相信她这个恶心的骗子了,他要离开她,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宋暖委屈地大哭,她真的没有恶意,她只是太喜欢他了,喜欢到不惜在他面前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隐藏真正的自己,她只是害怕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他,可是他现在认为她是一个恶心的骗子,还要离开她,宋暖哭着大喊:“不是,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
陆嘉扬忽然听到她的大喊,连忙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叫她:‘宋暖,宋暖,你怎么了?’
宋暖听到陆嘉扬的声音一下惊醒,看到他正一脸着急又关切地看着自己时,宋暖却吓了一跳,她惊恐地看着陆嘉扬,有那么几秒钟,她以为现实和梦境重合了,过了一会儿她才缓过来,抬手擦了擦眼泪,宋暖低声跟陆嘉扬解释:‘不好意思啊,做了一个噩梦,吓到你了吧?’
陆嘉扬看着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你,做了什么梦啊?’她刚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种惊恐,慌张,是做不得假的,她梦中梦到的是自己,陆嘉扬在她看向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明了。
但是宋暖只是笑了笑:‘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做的梦也是乱七八糟的。’她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买东西,就先回去了。’
陆嘉扬更觉得奇怪了,平时他催着宋暖离开,她都不肯离开的,今天却主动提出要走,只是他看了宋暖一会儿还是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好,那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宋暖不敢看他只低着头点头,匆匆拿上自己的东西逃出了病房,看着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陆嘉扬皱眉,她到底做了什么梦,为什么会如此慌张?
宋暖逃出病房之后快步离开陆嘉扬的病房,走了一会儿之后才敢停下来,靠在墙上,想着方才那个梦,心有余悸,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从秦轩跟宋晴都说她在陆嘉扬面前跟真实的自己不一样之后,宋暖就越来越担心被陆嘉扬发现真相,发现自己根本不像在他面前伪装的一样充满光明和温暖,相反,在她的内心深处,是黑暗,是忧愁,是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些可能会被陆嘉扬讨厌的东西,她可以在他面前伪装一辈子,一点都不会觉得为难,但是她最怕陆嘉扬太聪明,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他会像梦中预见的一样知道真相,知道她其实也很不堪,从而心生厌恶,一想到陆嘉扬将会厌恶自己,会对着自己冷嘲热讽,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宋暖就觉得心空荡荡的,好像完全被掏空了一样,她见过陆嘉扬温柔的笑脸,怎么才能接受他对着自己冷嘲热讽?但是她更不敢现在就去陆嘉扬面前坦白,她一点自信都没有,那样只会让陆嘉扬更早厌恶自己。她也不舍得逃走,她好不容易得到陆嘉扬,让她离开,根本不可能。
宋暖倚在墙上,想着这个梦,想着陆嘉扬,终于慢慢地站了起来:在陆嘉扬真的发现之前,她必须继续伪装下去。
宋暖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进了电梯,她多与陆嘉扬在一起一天都是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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