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国

    河中的冬天说来就来。
    转眼到了十月中旬，第一场小雪纷纷扬扬落下。
    夷播海西部也被一场纷纷扬扬的雪笼罩，这里生活着上千户葛逻禄牧民，是从前踏实力部的葛逻禄人，现在踏实力部已经消亡，他们被并入婆匐部葛逻禄。
    冬天来临，家家户户都在储藏食物，制作酸奶酪，安顿羊群过冬。
    这天上午，一支数千人的骑兵从西北方向突然杀来，冲进了这片毫无准备的牧民区，瞬间惨叫声、哭喊声四起，骑兵极为残暴，他们毫不怜悯地杀戮男子和老人，只留下女人和年幼的孩子，原本宁静祥和的牧民区顿时陷入了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最南面一户牧民，一名身材强壮的牧民将妻子和年幼的儿子扶上马，大喊：“我掩护你们，快逃！”
    马匹一口气跑出百步，妻子回头望去，只见丈夫拿着长矛拼命阻拦十几名企图追赶的骑兵，他连杀三人，但对方人数太多，很快被骑兵砍倒在地。
    妻子悲恸大喊一声，拨马要冲回去，但怀中的儿子大哭起来，一下子惊醒了她，她纵马向南面奔逃而去。
    唐军在楚河河谷的最北面有一座戍堡，戍堡的北面便是夷播海南面牧场，东面是伊丽河谷，戍堡正好位于两条路的交汇之地，有十名士兵在这里驻守。
    第一场雪来了，戍堡的士兵正在收拾，准备撤回碎叶，按照惯例，冬天这里只留两名士兵看守。
    士兵们的心情都很不错，虽然他们没有参加俱战提之战，但每个人都分到了六十枚金币，也就相当于六十贯钱，这笔钱在各自的家乡都能买好几亩土地了。
    但士兵们都很现实，他们想到的不是土地，而是赶回碎叶城，花几枚金币，先去酒楼大吃大喝一顿，然后找个突骑施***好好睡上几天。
    忽然，一名士兵在戍堡顶上指着北方大喊大叫，众人都停止收拾物品，向北方望去，不由都惊呆了，只见浩浩荡荡的牧民队伍顶着雪花正从北方而来。
    他们赶着大车，大车上是帐篷和财物，老人和孩子也坐在大车内，大车两边赶着羊群，忠心的猎犬护卫左右，随时将离群的羊追回来。
    队伍足有十几里长，数千户人家，士兵们都认出来了，这是生活在夷播海南部的突骑施部落。
    楚河河谷、伊丽河谷和夷播海南面，再加上热海周边，这四大区域是唐朝的直属地，而生活在这四大区域中的所有百姓，不管是汉人还是游牧部落，都属于大唐天子的子民，属于唐朝的合法居民，在碎叶建有户籍，每年向碎叶官府纳税，也受碎叶官府保护。
    这支突骑施部落便是户籍在碎叶的合法居民，他们生活在夷播海南部的广阔牧场上，但冬天来临，他们怎么会突然南迁？
    士兵们都很奇怪，为首火长骑马迎了上去。
    碎叶城的水稻在十月初便丰收了，解决了唐军的粮食问题。
    这几个月唐军在进行针对性的高原训练，准备为明后年的军事行动做准备。
    或许是二十万枚金币起了效果，李邺和封常清又达成了新的共识，安西军不会完全抛弃大小勃律，将与河中军一起剿灭大小勃律的吐蕃军，彻底封死吐蕃军的西进之路。
    否则光凭河中军，很难清剿大小勃律的吐蕃军。
    下午时分，李邺从城外牧场巡视回来，昨晚风太大，导致城外一座羊棚坍塌，压死了三百多只羊，数百士兵出动，连夜抢修加固，保住了其他羊棚。
    河中军有六十万只羊，保证羊群平安过冬，也是一个大问题。
    刚到官衙台阶前，长史谢缙迎出来道：“都督，发生了一件大事！”
    李邺翻身下马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有戍堡士兵来报信，夷播海南部的数千户牧民南下，已经进入河谷，很快就到碎叶城了。”
    这个消息确实让人惊讶，李邺眉头一皱问道：“有没有说什么缘故？”
    “报信士兵说，可能是异族入侵？”
    “我们去看看！”
    李邺也顾不上休息，又带着十几名官员和大批士兵出了碎叶城，向碎叶城北而去。
    只奔出十几里，前面就遇到了浩浩荡荡的牧民队伍。
    队伍停了下来，为首的突骑施大酋长热尔曼被领上来。
    大酋长行一礼道：“恳请李都督帮助我们！”
    李邺点点头，“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帮助你们！”
    “我们得到消息，一支人数众多的骑兵队袭击了夷播海西面的葛逻禄人部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们担心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夷播海南部，所以我们决定南下避难。”
    “消息属实吗？是哪里的骑兵队？”李邺又问道。
    “哪里的骑兵不知道，但消息肯定属实，是葛逻禄勇士扎赫的妻子逃来报告，她丈夫扎赫为保护她们母子二人，已经被入侵骑兵杀了。”
    “有多少入侵者？”
    “扎赫的妻子说，人数很多，至少有几千人，但都穿着盔甲，拿着长矛。”
    李邺点点头，对谢缙道：“先带他们去贺猎城那边暂时安顿过冬，那边有空地，开春后让他们去伊丽河谷。”
    谢缙随即安排官员带着队伍继续向贺猎城方向而去。
    李邺又派一队骑兵斥候前去夷播海打探消息，现在虽然已经入冬，但要到十一月中旬后，才会真正进入大雪封路，寸步难行的寒冬季节。
    “都督认为是哪里的骑兵？”谢缙低声问道。
    李邺缓缓道：“穿着盔甲的骑兵，那就不是普通的游牧民族了，至少是一个比较强大的国家，夷播海向西两三千里的范围内，只有可萨汗国。”
    谢缙摇摇头，“卑职从未听说过可萨汗国！”
    李邺沉吟一下道：“我听拔汗那国王默多提到过这个国家，他们实际上是回纥九部中的葛萨部，隋朝时还生活在伊丽河谷，后来被突厥击败，他们便向西迁徙到里海北部到咸海之间，现在是一个比较强大的汗国，整个王国在天宝元年左右集体皈依了犹太教，可萨汗国的东面就是大秦国。”
    谢缙眉头一皱，“可萨汗国的骑兵怎么会来夷播海？”
    李邺摇摇头，“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但婆匐部的大酋长纳尔曼应该很快会派人来通报我们，他应该比我们清楚。”
    暂时安顿了逃难而来的突骑施人，李邺返回了碎叶城的住处。
    李邺依旧住在碎叶贵宾馆驿内，是一座独院，其他官员都有自己的临时住宅，基本上每个官员身边都有一名女人照顾起居。
    她们便是俱战提那边带来的，李邺考虑周全，给每人都安排了一人为妾，甚至尉迟光、王羽、吴泰等人也因此有自己的妻子。
    李邺身边也多了一名小丫鬟，他从撒马尔罕带回来的小娘子小康。
    李邺走回院子，小康满脸笑容奔出笑道：“公子回来了！”
    “有没有热茶？”
    “有的，刚刚煎好，我就知道公子马上要回来了。”
    “你怎么会知道？”李邺笑眯眯问道。
    “感觉！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李邺哈哈大笑，“你是不是给自己煎好了一壶茶？准备吃小饼，结果我回来了。”
    “哪里有？赶紧去喝茶吧！”
    小康的秘密被李邺猜中了，她满脸通红，连忙把李邺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