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花风起孤城

    开封府，红日初升，正是早朝之时。
    大庆殿里一片压抑。
    很多文臣面色发白，部分武将低下了头。
    大殿之上的庆帝满脸阴云。
    没有人敢回答庆帝的话，没有人愿意去冒这个可能会被杀头的风险。
    因为前线的消息已经传来。
    大庆四十万兵马，分三路投入到对武真人的战争中。
    此一战，本是势在消灭武真主力，将大庆潜在的威胁抹杀。
    此一战，大庆与大丹准备已久，势在必得!
    但，大庆却是惨败!
    除雁门一路成功攻下武真要塞沂水城外，童宦所在黄龙府一战、左路杨冲云一部，皆是大败，输得体无完肤。
    童宦贸然追击，腹背受敌，八万铁骑，归还者不足五千。
    杨冲云率十五万大军强攻居庸关，未成，损失惨重。撤退途中，遭到居庸关骑兵同一路不知何处而来的武真人包夹，死者十之六七。
    杨冲云是大庆名将，更是身为当代武林绝顶高手，独战武真十大高手其三，惨死刀下。
    大庆此番惨败，十数万将士命丧他乡。
    此一战，打碎了大庆的军心，大庆武林，一下损失了小半高端战力。
    此一战，举国皆恸。
    “蔡相，你说，我大庆为何会败?”
    蔡相面露愤恨。
    “启禀陛下，黄龙府之战之所以会败，完全是因为大丹的背信弃义!”
    黄龙府一战，大丹天祚帝亲率二十万主力开赴黄龙府，联军共计二十八万人直向黄龙府。
    武真人高垒深沟严正以待。
    两军交战，步步为营。
    决战前夕，却传来了噩耗。
    大丹内部发生政变，天祚帝不顾友军建议，自前线西还平乱。
    大庆八万大军，却多是步兵，在机动性方面被武真骑兵碾压。
    武真天武帝御驾亲征，军中将士皆是战意高涨。而大庆军队在大丹退兵后本就军心不稳，在武真人的掠阵之下大乱，八万大军互相踩踏，死者十之八九，就连监军童宦也惨死于天武帝刀下。
    ……
    庆帝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真的很失望。
    那可是大庆禁军!大庆倾心培养了多年的精锐!
    八万精锐，却是在战争中自乱了阵脚!
    禁军尚且如此，各地兵马又将是如何?
    “蔡相，你这番话只不过是表面原因，真正的问题出在我军内部。”
    庆帝站起，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朕一向以为，朕的大军所向披靡，军心坚如磐石。”
    “但这一役，朕才知晓这养在京城之中的禁军却是如此不堪。”
    “未战先乱，何以为胜?”
    “反观雁门关宗云一部，在远超意料之中的守军之下不仅丝毫没有慌乱，更是上下同心，更有唐墨辰只身独战大兴十大高手其三，全真张天翼于乱军之中取敌将之首级，所以，只有他们胜了。”
    “武真弃城而走，雁门将士总算是为我大庆赢下了几分脸面。”
    庆帝手心捏紧，声音充满愤怒。
    “雁门关一部多年间精神紧绷，然而朕听闻其军饷却是多有苛刻!”
    “兵部尚书萧游绩!”
    兵部尚书一个激灵，双脚颤颤巍巍，已是跪倒在地上。
    “礼部侍郎石从!户部侍郎林先和!”
    ……
    庆帝一连吼出十几个官员的名字，这十几人面色紧张，跪成一片。
    “你们让朕很失望。”
    三年里，雁门关军饷已有近百万白银入了这些贪官污吏的口袋。
    庆帝坐下，闭上了眼睛，这大殿只会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朕累了，有些烦心事真的再不想去管!钟离，将这些人官降两级，空缺之处就由之前确定的那些人填补吧!”
    这个国家，已经病了。
    繁华之下，军队竟是如此不堪。
    大丹也病了，内部分裂，君臣相疑，诸大臣为权利勾心斗角。
    几相对照之下，倒是那大兴如日中天。
    眼前摆在庆帝面前的还有一件事。
    面对那已腐朽不堪的大丹，大庆要如何处理?
    庆帝向百官提出了这个疑问，一时人声喧嚷。因为这些大臣知道，他们不能再沉默了，不然只会显得他们不堪。
    那样的话，他们身上的官服只怕是不保。
    最终，庆帝有了打算。
    大丹已是扶不起的阿斗，但他们还不能倒下。
    大庆需要时间去恢复，这个时间将由大丹来为他们提供。
    必要之时，大庆将出兵夺取燕云之地。
    散朝之后，庆帝拿出了自己好久未曾拿出的剑。
    剑鞘是玄色，上方雕着一条雄姿英发的龙。
    拔出剑身，隐隐有龙啸之声从剑身传出。
    庆帝抚摸着这把已有百年历史的剑，面露温和。
    自自他登基的第七年以来，已有十年未曾碰过这把剑。
    防身需要学剑，护国需要忘剑。
    身为人皇，自当舍弃许多。而有舍，才有得。
    大殿外，钟离已处理完各项事宜。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一直没有猜对庆帝的心思。
    钟离一直主张连合武真，现在连他自己也觉得那有多么愚蠢。
    联合武真，绝对是弊大于利。
    大丹腐朽，大庆军队素质低下，急需整改。
    若不是大庆出兵，只怕大丹已经沦陷。
    而大庆军队的战斗力，只怕挡不住南下的金兵。
    但留给大庆的时间又还能有多少?
    这一场战役，若没有沂水城大捷，只怕是那些武真人会更加肆无忌惮。
    想着这些，钟离觉得自己还是格局太小，远不如庆帝看得久远。
    钟离不再去想，走进大殿，却看见了庆帝手里的剑。
    钟离诧异开口：
    “陛下，您这是?”
    庆帝将剑在手中挥了一圈，指向钟离。
    “离兄，你我有多久没有切磋过了?”
    没有多想，钟离脱口而出。
    “十七年。”
    十七年，这也是庆帝登基的时间。
    “你的记性总是这么好。”
    庆帝微笑，放下了剑。
    “也是，我是皇帝，你我交手，必是我赢，倒也是极其无趣。”
    “朕，当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想我大庆万里江山，千万子民，高手无数，竟居然只有一个唐墨辰能胜过我!”
    “不，”钟离摇了摇头：“至少黑奇和穆千城就能胜过陛下。”
    庆帝面露思索。
    “神锋门吗?那么钟离朕问你，你认为朕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呢?”
    钟离垂手，正色答道：
    “高兴则高兴，担忧则生忧。”
    庆帝哈哈一笑。
    “高兴则高兴，担忧则生忧，说得好啊!”
    “自古以来，君臣相疑，却是取死之道。”
    “钟离，你现在就去取朕笔墨来。”
    “朕，要修书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