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慕菀

    南海福音宫，宿迁瘫坐在大殿之上，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两条腿半曲着毫无形象地坐在台阶之上，他的头无力地垂着，双眼无神，领口被扯得七零八落，绝无半点南海族长的形象，连当年长音神尊万分之一的风姿都没有。
    “族长，如今寒蚩的妖兵已到族界，天宫内外神仙要不就是自顾不暇，要不就是明哲保身，南海正是孤立无援的时候。不如……您亲自带着众长老们去东云求紫澜神尊相助，老朽心道紫澜神尊曾与先尊交好，兴许不忍南海一脉断绝。”
    满头白发的老者以往只是沉默不语，今日却主动进言，宿迁本来正感到惊喜，听完他的话之后便犹豫了。
    老者身侧有一中年男人，此时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星长老！你真的是老糊涂了，东云那位从来不把我们南海放在眼里，否则这万年来也不会放着我们不理不睬。”
    星长老神色复杂地看了宿迁一眼：“族长，尹长老所言实有偏颇之处，先尊在时，神尊常常来南海，老朽曾有幸陪同左右，两位神尊彼此都极为尊重，紫澜神尊从未看不起南海。至于尹长老所说的万年来对咱们南海不理不睬，大约是紫澜神尊尚且顾念与先尊的交情，不予降罪南海罢了。”
    宿迁震惊地看着星长老，脸色变得疑惑，再看星长老脸上的坚定的神情，他突然木木地点点头。
    “那就……如星长老所言，准备一下去东云的事情吧。”
    尹长老正要说话，却见宿迁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他便只好闭了嘴，不满地瞪了星长老一眼，转身离开大殿。
    其他长老都下去了，只留下星长老因为年迈而动作缓慢，才刚转身准备离开。
    “星长老！”宿迁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出声叫住他，“在你眼中，是不是也认为我不配做这族长，不配继任神尊之位？”
    星长老艰难地直起腰，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先尊在时曾说过，不论其他仙宫或者神府是如何看待紫澜神尊的，他同西海和北荒的两位神尊永远都无条件站在她的身边，只要她有一刻需要，便是倾尽南海全力，也在所不惜。”
    星长老语毕，转过身来，一双起皱的老眼里水光淋淋：“这话老朽一万年前就对族长您说过数遍，您却……”
    宿迁扶着一旁的石柱，闭上眼点点头，“你且出去吧，稍后随我一同去东云。”
    星长老磕磕绊绊地出去了，宿迁一直紧握着的拳狠狠砸在石柱上。
    *
    忘天涯突生变故，余方被羁押在天宫，大祸酿成的那一刻他自己也蒙了，天兵来捉拿他的时候连一丝反抗都没有。
    往日里或是热闹洋溢，或是轻歌艳舞的云虚大殿此刻站满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来自八方的神仙，他们一个个忧心忡忡，心情沉滞。
    大殿之上，天帝大约是刚刚发了一次火，正慢慢放下伸着手指的右臂，左拳藏在袖中克制着心内的愤恨。
    大殿之中，秋菱儿突然走出人群跪在殿前：“天帝，此事错在小仙，是小仙无能被余方夺了琉璃盏，更没能保护好它，害它受损。”
    天帝抚了抚眉：“檀虚宫保护琉璃盏不力自当受罚，你不需出来抢着担责任，不过你既然站出来了，那么本帝倒是要问问你无心天尊到底去了何处？”
    秋菱儿颤了颤：“师父他老人家……许是在东云。”
    “砰！”殿台上的焚香炉被天帝一脚踢翻，香炉滚下台阶，正好停在秋菱儿的身侧。
    突如其来的发怒令众神仙都是猝不及防，天母立刻就站了起来想要劝慰，还没开口就被天帝止住了。
    而殿下的众神仙全都低垂着头无人敢发言。
    天帝快步走下台阶，指着沉暮笙的手不停地发抖，是怒到了极点：“暮笙上神！你是不是应该给本帝解释一下那日在忘天涯上的到底是紫澜神尊莫菀还是地界小妖穆兮兰？”
    沉暮笙不语，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你！”天帝气得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你不回答这个问题你总该告诉我之前无心天尊派你到人间到底去做什么了吧？”
    沉暮笙依旧低着头，不紧不慢地眨了一下眼，似乎没有听见方才天帝说的话。
    天帝单手指着他的头，咬牙切齿地问：“无心天尊到底在不在东云？”
    沉暮笙终于抬起了头，大大方方地对上天帝的目光，却依旧不语。
    天帝气得围着他绕圈子，不慎险些被香炉绊倒，愤怒地将香炉踢得更远了些：“一问三不知，沉暮笙，你到底是不是本帝的臣子？你贪恋人间情爱，玩忽职守在先；协助地妖假冒神尊，祸害天宫在后。你可知本帝一声令下，便可将你送至剔骨台，剔去仙骨，除去仙籍！”
    沉暮笙的双眼终于波动了一下，薄唇微启：“回天帝，您问的三个问题小仙分别是无可说、不可说、不确定。至于小仙与穆兮兰或者是紫澜神尊之间有何关系，实不相瞒，小仙确实钟情于穆兮兰，若是此劫之后小仙没死，还请天帝罚小仙剔骨台受刑。”
    天帝气得说不出话来，甩袖上了台阶。
    “执法大仙顾岩何在？”
    顾岩走了出来站在众神仙之前，“小神在。”
    他与沉暮笙并排站着，瞥了沉暮笙一眼，恭敬地朝天帝鞠了一躬。
    天帝在天母的搀扶下坐了下来，一手撑着额头：“你带几个能干的天兵去东云将无心天尊和温华上神请来。”
    沉暮笙怔了一下：“天帝，带兵去东云恐怕有所不妥。”
    “沉暮笙，在这云虚大殿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天帝突然提高了音量，“你可不是当年的战神沧默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