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慕菀

    再一次进来龙宫的藏书阁，没想到这里还是跟上次他们离开之后一模一样。依旧是布满了灰尘，书架，书籍凌乱不堪。木紫妗皱眉，上次她跟余安来这里偷《嫦族纪事》，后来两人打了起来，将这里的书架砸了个稀巴烂，书也随地乱扔。
    “这么久了，竟没有让人来收拾？”木紫妗忍不住嘀咕出声：“简直是太懒了，收集了这么多的藏书，可是却只让这些书蒙尘，啧啧。”
    “读再多的书，知晓礼义廉耻的道理又如何，还不是过得一塌糊涂，懵懵懂懂？”
    这熟悉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异常的低哑沧桑，木紫妗快步朝那个方向走过去，脚步匆匆的，扬起一小股灰尘，蒙在她干净的鞋子上。
    “余安，你真的在这里，你怎么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跑到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找你，我们都很担心你。”
    木紫妗见到他就坐在之前他们发现《嫦族纪事》的那个角落，席地而坐，一腿弯曲，手臂随意地放在膝盖上面。
    余安始终都闭着眼，面上也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听到她靠近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睛。抬眼看她的时候双眼无神，空洞洞的，仿似没有灵魂。
    木紫妗拿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没瞎。”他喉咙里吐出两个字来。
    木紫妗吐了吐舌：“哦。”
    蹲在他的面前：“余安啊，刚刚神尊和战神去了龙王的房间，之后老神龟出来给龙王拿药，脸上喜气洋洋的，你相信我，一定是龙王的情况有所好转了，神尊出手，你就放心吧。”
    “嗯。”余安神情淡淡地回复，半晌之后，才问道：“替我谢谢神尊和战神。”
    “这你就想多了，神尊才不需要别人谢她呢。我跟你说，神尊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实际上才不是对西海置之不理，她呀，我从没见过比她更加善良的女子，紫澜神尊，是世上我最尊敬，最爱之人！”
    余安眸子里忽然恢复了光亮，看向她：“最爱之人？”
    木紫妗连连点头：“你相信我，有神尊在，西海一定能度过难关，我只希望自己能够帮到神尊，余安，西海毕竟是你们龙宫的，而龙宫上下如今也就只有你一个主事的，你可不能消极。”
    她用手轻轻拍了拍余安的手臂，靠近了他几分，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我想问的是，你最爱之人，只是神尊吗？”余安眼珠转动，带着几分探究。
    木紫妗懵懂地再次点头：“嗯嗯，哦，彩蝶姑姑也算，以前我还在东云修行的时候，彩蝶姑姑对我最好了。”
    她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羞涩地半捂着嘴。
    “嗯。”余安忽然冷淡地应了一声，闭上眼睛，头靠着背后的墙壁。
    “余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木紫妗坐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手臂上一阵温软，很快便撤离，他心中有万分不舍，在她的手离开之后，另一只放在身侧的手便轻轻抚摸着自己刚刚被她的掌心碰到的地方。
    轻声开口：“我想一个人静静。”
    “哦。”木紫妗尴尬地回应，两人之间的气氛说不上融洽。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余安连忙说道：“我去看过余方，劝他回头是岸，可是他似乎并不怎么情愿，他问我如何回头，我却怎么都答不上来。”
    手撤回，依旧放回到身侧，渐渐握紧了拳头，而始终搭在膝盖上的手没有变化，一副随意的样子。
    木紫妗松了口气，还以为他不愿意再搭理自己了，如果他现在愿意向自己倾诉，那么她就一定要好好安慰他。
    “那个……余安啊，我也不是太会说话，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我也没有什么亲人，我知道自己无法理解你的感受，要是说错了，你也别怪我。”她盯着余安的脸色，见他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想着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吧，因此继续说道：“你之所以这么烦恼，是不是因为不知道今后你们父子三人该怎么办？一面是手足亲情，一面是正义道德，难以抉择？”
    余安没有回答，但是垂下的眼眸已经表明了他的答案，这算是默认。
    木紫妗咬了咬唇：“那个……其实说起来余方都是被蛊惑的嘛，只要他真心认错，以后认真改过，多做善事，不就好了？余安，我不明白你和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余安叹了口气，双目依旧无神：“历来权位相争，成王败寇，兄弟之间一旦走上这一步，想要保全双方便是不可能之事。”
    他看向木紫妗，好一会儿之后才认真地说道：“原本我在想，等到这次事情结束，我要是还活着，就离开西海，断了与西海的联系。我会向神尊和父王求情，给余方一个机会，只要他能够改过自新，龙宫之主的位子，早晚是他的。而我，抛开西海大殿下，西海太子的身份，只想寻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与最爱之人共度余生。”
    他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但是却听得人酥酥麻麻，尤其是他的眼睛，刚刚还暗淡无光，现在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像是星辰万里。
    木紫妗愣愣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
    余安继续说道：“可是现在，父王性命垂危，余方更是犯下此等大错，西海实力大减，就算我有心扶持余方做这个西海之主，恐怕西海上下不服，六界也不服。而我，如今也担心余方究竟能否胜任。”
    木紫妗皱眉：“余方那个家伙一点也不中用，我看他现在算是自暴自弃了，西海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你不收拾，便没人能收拾了。再说了，神尊之前本就是培养你做西海的掌权人，你现在要是临阵退缩，岂不是辜负神尊的心思？”
    “我也想过按照父王的话，接管西海，我也想尽力保全父子亲情，手足之谊。”
    木紫妗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余安，我相信你，你一定不会为了西海的权势而伤害亲人，所以，你就放心地接任西海，到时候秉公处理余方的事情不就好了？”
    “秉公处理？呵！”余安看了看她，忽然笑出声来：“你可还记得长夕殿是如何被灭的？当初长夕殿的魔使们在魔域安分守己，尚未做过出格之事，可是天宫一声令下，诛杀了长夕殿上下，就连神尊亲自派去阻拦的人都没有用，长夕殿无罪尚且如此，西海身负重罪，事后追究起来，天宫或许看在神尊的份上，不灭了西海，但是必少不了一场严惩，余方，他必定首当其冲。就算我想保他，都无力。这境遇，不就像是当初我父亲最后只能奉祖父的命令，亲手杀死大伯是一样的情况吗？”
    木紫妗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躲在这里一个人闷着了。
    似乎余方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他现在被关在禁地，愿不愿意悔过都没有用了，西海大劫一过，不论是给西海上下牺牲的军马一个交代，还是天宫为了永绝后患，斩草除根，余方，都保不住，而他余安执掌西海，这种事情，必须要他亲自动手。
    木紫妗和余安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有规律地弹动，忽而，她抓紧了他的手臂：“余安，我想到了！我跟你说，你去劝服余方让他改过，他不是已经达到了上神的品阶吗，让他带兵作战，赢得军功，西海上下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
    余安失笑：“这主意我早想过了，西海上下的认同不是问题，但是西海之外可就……相信我，天宫绝不会允许余方这个未知因素存在，不仅如此，西海，早晚会落入天宫的管辖。”
    木紫妗神秘地摇头：“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说天宫之所以想要染指西海，甚至想要将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是为什么？”
    “因为西海当初藏了很多秘密，甚至关于天帝和天母，而且它是天宫所辖在人间占据最广阔范围的一个神仙府邸。”
    木紫妗气得揣脚：“我哪里说的是这个，我说的是因为西海至今除了龙王和老神龟，没有一个上神！如此大的海域，所辖多少小仙，却只有两个上神，其中一个还是东云送过来的，你说天宫怎么能不捏你们西海这个软柿子？”
    余安疑惑地看她：“可是提升修为，岂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做到的？”
    “没说让你们迅速提升修为，而是你们缺个有身份的人坐镇。”木紫妗眯着眼，对自己的注意很是满意。
    “坐镇西海？”余安认真地想着这个办法，目光便流连在她的身上。
    “对，怎么样？想到找何人坐镇？神尊和战神是铁定不可能待在西海的，温华要追彩蝶姑姑，估计也没心思留在这里，另外的几位仙君品阶不够，无法对阵天宫，鲲鹏么，一只大鸟，不太聪明的样子。哎，真是头疼。”木紫妗扶着额细细地想。
    余安忽然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木紫妗狐疑地看着他，将手放进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起身：“你想到了？打算请谁来坐镇？”
    余安神秘地看她一眼：“暂时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到他的心情终于好转，木紫妗心中忽然有一种莫言的成就感，朝他嘻嘻地笑着，由着他将自己拉出了藏书阁。
    出了藏书阁的门，两个守卫立刻低着头行礼，木紫妗咂巴了下嘴：“余安，你能不能叫你龙宫的侍卫和下人们不要动不动就跪地行礼呀？每次我都被他们吓一跳！”
    余安宠溺地将她有点凌乱的头发别到脑后：“好，都听你的。”
    他拉着木紫妗离开，两个侍卫半张着嘴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那个……我刚刚真的没有看错？”
    “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这木神女以后是咱们龙宫的当家主母是没跑了。”
    “嗯嗯嗯嗯，以后可不敢再拦木神女了。”
    “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