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税

    “米诺斯收集了宝贵的源质，更加强大；拆解，组建新的作战单位形态……
    “经由指挥官的意志干涉行动检验，高阶精神力作战单位寄生蠕虫已经准备就绪。”
    噢？说法变了嘛~看来尹修斯身上的不死生物的非凡特性进一步强化了米诺斯。若是再夺取奈拉的力量，骨戒拥有半神的位格也不是不可能。
    格里菲斯站在安全的位置，和倒下的巨龙保持距离。先前的攻击并不足以杀死一头龙，但是，米诺斯的收获却足以证明已经收获了战果。
    隐藏在莽兽的骨刺中掷出的血棘似乎打碎了别的什么东西……
    “赴死者向逝者致敬”的特性可以泯灭神秘。巨龙已经倒下，血肉、灵能和意识正在瓦解，庞大可怖的强壮身躯以惊人的速度腐烂、发臭、化脓，然后滴落下来，留下触目惊心的巨大骨架。
    巨龙在溶解……像蜡一样。
    米诺斯传来进一步的讯息：
    “源质解析完成，这是一种不成熟的生命形态，由火龙碎片、人类与多种有机质组成，混乱而低效，拥有较强外部防御，内部构成极不稳定。
    “米诺斯结合现有特性加以完善，抛弃无用冗长的片段……
    “重型攻城单位冰霜巨龙已获取，无法组建，灵能储备不足，非凡特性储量不足。”
    听到这个信息，格里菲斯一下就明白了。
    尹修斯并没有将他的盟友，混种实验体的少年兵，升格为真正的神话生物；他所作的，是将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巨兽骸骨通过不死的神秘复苏，然后与人类的血肉融合。
    这个生物保留了部分火龙的力量，得到了强大的自愈能力，但是，它的内核是不稳定的，始终处于人和神话生物，活物与不死生物的混合状态。
    这样做的好处是，混种实验体本身就是不稳定的，可以接纳外来的特性，对于缺乏经验和实验的尹修斯来说可以快速形成高阶战斗力。
    缺点也很明显。只要人类依然是这头强大生物的内核，亡灵龙和人的意识就存在冲突，巨兽就会失控。
    纵然血肉不灭，理智依然脆弱。
    人类是有极限的，无法承载理智的反噬。除非……
    格里菲斯摇晃了一下，抬手按了按额头。仅仅是这个不做人的念头就让他的心智有些难以承受，想要实质性地更进一步还是太危险了。
    在巨龙崩溃的同时，依附其上的尹修斯也没能逃掉。巨龙正在溶解的骨肉中，赫然出现了一块气息全然不同的血肉，像肿瘤一般黏附在骨架上，不停蠕动抽搐着。这应该就是尹修斯身体的一部分，是他寄宿在巨龙体内赋予巨龙生命的非凡特性核心。
    “赴死者向逝者致敬”打碎了他的灵能，将意识和特性囚禁在了残骸中，一点点瓦解。
    如果给尹修斯一点时间，他也许能够自愈然后找机会逃走。但是，格里菲斯持有的骨戒米诺斯所拥有的恰恰正是不死者途径的力量。
    骨戒的灵能已经融入了巨龙的残骸，正在其中迅速吞噬、吸收，同化！
    接下来，就是格里菲斯熟悉的事情。他从敖德萨任务返回以后就尝试过——将意识经由米诺斯分散，寻找附近的灵能波纹。
    上一次，格里菲斯不小心过度深入了骨戒的内核，差点被不可名状的黑暗气息抓住；这一回，事情简单多了，他只是将自己展开，去寻找附近比较弱小的气息。
    这就抓住了尹修斯。
    巨龙的崩溃反噬了尹修斯，让他处于虚弱的状态；死亡缠绕的力量又具有针对精神的额外加成，进一步重创了他。
    “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巨大的骨骸中掀起一片呼啸，庞大的意念甚至将侵入的格里菲斯都逼退回来。
    尹修斯开始反扑，不顾一切地从囚笼中挣脱出来。
    “侦测到4级灵能波纹，有机质正在重组。紊乱、低效、残缺……”
    巨龙的骸骨间的那团肿瘤肉块突兀地快速滋长起来。
    它就像是枯木上长出的蘑孤，遍布着令人作呕的霉点和烂斑，呈现出苍白或惨绿色。肿瘤变成扭曲生长的躯干，上面还挂着尹修斯溃烂的几乎认不出出来的头颅，以及，许许多多陌生的、痛苦的人头。
    “格里菲斯——！”
    无数挂着、嵌在血肉中的人脸一起嘶吼起来。这团物体像发芽一样，喷出横七竖八的手臂和下肢。接着，新的肢体又从旧的肢体上长出，向着四面八方开枝散叶！
    手掌上张开了嘴，嘴里吐出手臂……
    在目睹这个夸张的肢体拼接怪物的瞬间，格里菲斯顿时感觉大脑一阵刺痛，阵阵呓语在耳边萦绕起来。
    他没有少见丑陋的缝合怪，也见多了各种扭曲混乱的怪物，但是，眼前的这团腐肉接肢超越了他见识和生理的极限，令他极度反胃，忍不住呻吟道：
    “尹修斯，你到底……拼接了多少血肉进来？什么时候开始的？”
    听到这话，烂肉接肢上数不清的嘴一起喊叫起来：
    “多少呢？嗯，多少呢？你真的把我问住了。
    “认识了那些可怜虫以后，我就无休止地收集他们的尸体，今天死了这个，明天又是那个。他们好可怜啊，这样也不会更可怜呐……
    “不同的特性，我揉搓在一起，给予最后的生者反抗世界的力量。
    “卡兹，我的巨龙，是最成功的作品。照理来说是不可能活下来的……要不是我得到了不死者之王的力量。
    “嘻嘻，嘻嘻嘻嘻嘻，有多少呢？小鱼干，你一定无法理解的，你们这些正常长大，拥有完整人生的家伙，怎么会懂？怎么会懂我经历了什么？”
    “普通地生下来的你，正常长大，怎么会知道我们所经历的，非人的，命定的！
    “我早就习以为常了！不幸的、可怕的、疼痛的一切！
    “格里菲斯——！
    “难道你会记得自己暧昧过多少个妹子吗！？”
    尹修斯突然张开全身的手脚，像个蜘蛛一样扑了过来。
    它的速度极快，手里还抓着一截锋利的龙骨当作大斧，当头就砸了下来。
    格里菲斯翻身一滚，双脚踢向地面弹跳起来，与蜘蛛般的接肢怪物错身而过的瞬间，手中的含光顺势一剑斩下。
    “噼——啪！”
    弧形的剑光带着蓝色的电弧一闪而过，响起让人牙痒的撕裂声。
    这一击削掉了三四条胳膊，但是尹修斯丝毫不觉得疼痛，抓起骨斧一扫，更多的手脚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抓挠过来。
    “嗡！”
    巨斧扫过的风压在耳边激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回响。格里菲斯只是一个小退就躲过了这开山裂地的一击，沉默地穿过斧光虚影冲了上来。
    这一冲分明是朝着遮天蔽日的手臂送过来。瞬息之间，黑影间绽开一道银色的亮光，流星般席卷而过。
    寒光卷过，空气中就是一阵摧枯拉朽的噼噼啪啪的爆裂、摧折声。倚天自下而上，在接肢手臂和人头间清出一条血路。
    格里菲斯顺势旋转，收回倚天，右手的含光自左向右又是一扫。两道剑芒次第而至，在血肉间斩出倾斜的十字。
    “嗷！”
    失去了好些肢体的尹修斯大吼一声，全身向下一扑。
    但是，即便是以他庞大的身躯也抓不住迅捷的战争骑士。在前三次攻击得手的瞬间，格里菲斯灵巧地向右一跃一翻，起身之时已经闪出扑击的范围，乘着尹修斯行动硬直，挥剑斩下！
    如果你没有失去理智，还能使用魔法和能力……但凡这些胳膊里拿上些弓弩，战况对我来说都会更加恶劣……
    挥舞双剑的格里菲斯几乎是贴着尹修斯旋转起来。超凡者的力量甚至可以抗衡这头怪物，将它击退！
    这么多混乱的肢体拼接起来的尹修斯已经不可能再使用任何战技了，完全被格里菲斯的一刻不停的机动和斩击压制，连连后退。
    在翻飞的碎肉和血雨中，尹修斯跟不上、抓不住、防不下对手的每一个动作，这具身躯渐渐崩裂。
    格里菲斯越打越快。接肢肉块出现时纠缠自己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冲击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不断积累的磅礴战意和煊赫气势。
    握持含光的右手上已经有澹澹的血光蒸腾，剑刃也低沉蜂鸣起来。骇人杀意在剑锋上化成实质。
    格里菲斯立刻就要释放这股来势汹汹的力量，尽情地宣泄释放出来，几乎是循着本能，向着肿胀的接肢肉块间的模湖血线和破败之处斩去。
    映照出血光的长剑在骇人的剑气下划出半月形的血光。
    “噢不！”
    这一剑的威力恐怖无比，被剑锋扫过的尹修斯甚至下意识地举起手想要抵挡，却是连手带头被一击斩碎，向着四周碎裂坍塌。
    斩杀，发动！
    破法者可以运用积淀的力量和血气向敌人挥出摧枯拉朽的斩击，无视防御并造成大量伤害；斩杀的目标仅限于已经被重伤、身形濒临崩坏的敌人。
    这是格里菲斯掌握的近战型非凡能力之一，捕捉敌人的弱点，力量化作近乎实质的剑气倾泻而出。
    无法承受这一击力量的尹修斯惨叫起来。它嚎叫着退了两步，一条胳膊突然膨胀起来，越变越粗。转眼间，这截肢体竟然变成了狰狞的龙首和扯断的龙颈，嫁接在大团烂肉之上。
    “小鱼干！我要烧死你！”
    熊熊烈焰在龙口燃起，带着滔天的气势就要倾泻而出。尹修斯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模拟出了巨龙的龙息，焚尽一切！
    “火焰净化一切！”
    炽天烈焰喷涌而出，发出让人心惊胆颤的嘶嘶巨响，呈环状横扫开去。
    火浪卷过，大地灰飞烟灭，只剩下沙砾融化成赤红的河流，在风烟中缓缓凝固。
    “干掉了……”
    尹修斯视野所及，除了融化的沙子再无他物。
    “干掉了，终于！得手了！”尹修斯全身上下的手臂都兴奋地颤抖起来，“收集神格，我就能真正驾驭住神明的力量！”
    “卡——哒”
    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某种机械转动发出的声音。尹修斯全身的脸都慌忙循声望去，只见，在自己那条巨大的龙首上，格里菲斯正蹲在那里。
    他的手中，举着一把银色的燧发枪。
    冥冥之中，尹修斯听到了断罪塔上接连敲响的丧钟声，漆黑的枪口中，正如旋涡般翻涌着让人不敢仰视的威严气势。
    数不清的眼睛被惊骇和恐惧充斥，大脑一片空白。时间的流速似乎被放慢了，命定的裁决即将降临，等待的过程堪比油锅的煎熬。
    “尹修斯。”
    格里菲斯将枪管指定：
    “我以诺娜、库拉拉、德迪乌斯的名义，
    “裁决你——死刑。”
    ……
    “呜——啊！”
    叛军大营中的一处营帐里，尹修斯的本体惊坐起来。有那么一会，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跌落了无法逃逸的地狱。一枚精金弹打进了他的身体，引爆了灵能，炸成粉末。
    但是，最后的后手在这一刻发动了。
    尹修斯绝大部分力量已经灰飞烟灭，施法者的特性不复存在。只有最后的意识，附着在容纳了虚境生命织缕的恩赐之上，勉强维持人形。他再也施展不了任何神秘，甚至连身体也极度虚弱。
    他摸摸自己的脸，已经憔悴得像个中年人。
    即便是这一丁点残渣，如果得不到外来的力量，很快也会被消耗殆尽。
    这时，有人走进营帐。古拉姆的指挥官奥斯卡和他的同伴米卡来了。他们看到尹修斯的模样，艰难地开口问道：
    “卡兹，没有回来吗？”
    “回不来了。”尹修斯答道。
    米卡瞪了他一眼：“口气这么大，到头来也就这点实力不是吗？”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们向旧镇进军，”尹修斯抬起头来，“还没有结束。我还能掌握军队。”
    “也是，”奥斯卡答道，“我们不能在这里停下来。”
    ……
    格里菲斯略有些迷惑地在满地残骸里挑挑拣拣。他找到了一块非凡特性，还有不少其它收获。
    “目标生命体尚存，米诺斯建议执行强力清扫。”
    “他这样还不死吗？外神的赐福果然不同凡响，”格里菲斯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挑选了尹修斯作为第一个目标，怎么会知道竟然会如此难缠。”
    “根据已经获得的情报，目标生命体急需补充高等级特性。指挥官很快会得到新的猎杀时机。”
    也好，如果今天真的把尹修斯彻底消灭了，怎么把其它目标引出来还是个问题。而且，一枪打爆，也太便宜他了。
    格里菲斯的目光落在荒原的龙骨上：
    “Emmm……这东西看着不错……
    “格里菲斯·德·拉文奈尔，龙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