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税

    公爵小姐对南方的情况很了解啊，也难怪，毕竟此事与康茂德有关，她格外重视……格里菲斯安静地聆听着，努力思考米兰提斯小姐话中的深意。
    七个神之手已经去了一个，剩下的人迟早要分个胜负出来。嘉拉迪雅和塔金在迦南，亚伦在霍蒙沃茨，都有强大的半神庇护，隐隐间互相制衡，在邦联的威胁下形成微妙的均势。
    余下的格里菲斯、艾露莎和康茂德三人就是猎物。
    大人物们指望着我和康茂德厮杀起来……格里菲斯对形势的掌握愈发清晰。
    要是能干掉康茂德，那自然最好；如果回不来，那也没啥。
    “各位是否认识米洛万·内维尔奥术议会议员？”
    艾露莎提出了一个问题。在座的诸人迟疑片刻，对这个无名之辈知之甚少。
    但是格里菲斯知道。奈奥珀里斯岛事件之后，拉莫尔伯爵就提醒过他不要贸然探寻相关的隐秘。
    艾露莎望了格里菲斯一眼，未能从迷雾中看出什么。她似乎也早有计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通过神秘增长青春、寿命和力量，在拜耶兰的上流社会和富裕的南方商人中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当触手可及的神秘不能满足欲望，他们便会涉足禁忌。
    “米洛万·内维尔奥术议会议员是一位博学者和探险家。他的事业和财产集中在南方那边蛮荒而神秘的土地上。
    “多年前，他加入了乔弗林·伦迪鲁斯、威斯克·德·克洛泽尔领导的调查队。如果各位不认识这两人，只需要知道他们的子嗣分别是预言中光明与黑暗带来平衡的亚伦和出现在维罗纳的伪神之手尹修斯。”
    艾露莎停顿了一下，恭敬而小心地望了隐者先生一眼。其他人都紧张的不敢喘气。
    这位伟大的黑暗至尊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当年他败在亚伦的手下只是一个玩笑……
    “调查队接受某位大人物的委托，深入雨林和遗迹搜寻上古之神的神迹。上古的废墟中依然有邪恶的身影在活动。据说，强大的守护者日夜看守着那里。
    “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我的调查在各地发现了多处与他们有关的秘密实验室，均已废弃。”
    “弑君者带着自己麾下最强大的骑士和牧师来到了遗迹附近，正在寻找通往深处的道路。
    “他也许在搜寻始祖之血的隐秘，寻找未曾消散的古神意志。
    “只要从废墟中取回古神遗留的堕落特性，将它注入合适的容器，也许能让古神的形体在现实孵化。”
    “可是有一个问题，”格里菲斯问道，“康茂德得到的是瘟疫与梦境的权柄，隐藏在南方丛林中的神秘极可能源于死亡途径。不同途径的力量难道可以互相融合？”
    聚会沉寂了。格里菲斯对此早有疑问。他清楚地记得，奈拉在混沌海的巨螺中寻找的也是异类途径——来自主宰的梦境的特性。
    他们为什么都在寻找不同属的力量，难道不怕因此失控吗？
    “力量的本质殊途同归。”
    隐者先生的话语打断了格里菲斯的思索。她说道：“突破半神位阶的关键，便是融合特定的异种途径的非凡特性。”
    聚会的宾客们屏息静气的聆听着，半神之上的神秘学知识显然超越了大家的常识和研究范畴。
    为什么要融合？是为了增强，还是压制？
    但是，隐者并没有继续，她安静而深邃的坐在自己的神座里，不再讲述。
    格里菲斯迟疑了一会，急忙恭敬行礼：“感谢您康慨的指点，隐者先生。”
    埃蒙行省的战斗看来也是不可避免的了，格里菲斯和艾露莎必须在那里和康茂德分个胜负。
    仲裁者恭敬地起身，把另一个大家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
    “伟大的隐者先生，能否给予我们指示？在接下来的内战中，需要我们要做点什么？”
    隐者说道：
    “邦联将会发动攻势，塞瓦斯托和维罗纳的两支大军会驱逐当地的拜耶兰势力，很快，战火就会遍及全境。
    “但是，拜耶兰的神秘超越常识。
    “你们将会看到——
    “真正的神迹。”
    ……
    索尼亚生平第一次爱上了。
    不久前，她还在为怎么把甜蜜的心意说出来揪心，心想着只要说出来自己就能从可怕又幸福的责任中解放出来。
    “我的格里菲斯是全拜耶兰最好的骑兵军官，有十足的才干和责任感，客厅里的先生们没有一位比得上他！”
    正是抱着这个念头，索尼亚可以下定决心。当听到自己的骑士如何在荒凉朴素的乡间开辟一个新世界，她顿时有了勇气——哪怕和迦南的精灵公主分个高下，也不怕。
    能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真是无比幸福的事！
    可是，形势发展的飞快。
    当天晚上，索尼亚最大的敌人，当然也是最好的朋友之一，就退场了。精灵离开了格里菲斯，要前往神话中的国度，可能要像故事里的公主那样被永远囚禁在。
    索尼亚花了一点时间清醒过来，明白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件。她几乎成了骄傲和责任感的化身。和嘉拉迪雅分个高下的事儿没有了，格里菲斯慌得和热锅上的猫一样。
    索尼亚眼里满是温柔和关切，安静地看着自己的骑士收拾装备。
    处理完维罗纳的事务以后，格里菲斯和索尼亚一起返回了霍蒙沃茨。他们花了几天来补上功课，重点是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首先，要出席拜耶兰的公开会议，元老院和邦联要为了最后的和平机会作一番努力，显贵们都要参加。
    然后，格里菲斯私下与罗兰会晤，为潜入迦南和更加可怕的行动布局。在月底以前，他就必须前往埃蒙行省，在那里执行军务。
    “只要把康茂德宰了，我就能在艾露莎的支持下拥有最多的被选中者刻印，”格里菲斯说，“有了奇迹，还有罗兰德军队，我就能把嘉拉迪雅救出来！
    “接下来会有连番大战，为了奇迹，有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神之手的战斗只是说说而已。
    “你和家人一起去南方，那里远离战场。”
    索尼亚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她还勉强算是两个人里比较有理智的那个人：
    “格里菲斯，那些人会……在你离开公众的视线，去南方的时候，你会很危险的。他们就等着出手的机会呢！”
    “让他们放马过来，索尼亚，”格里菲斯低吼道，“我的含光饥渴难耐。”
    “可是，奥术议会半神有好几位都支持亚伦，其他的，至少不会公开反对，”伯爵小姐话说得吱吱呜呜，“他们会在南方设下陷阱，就等着你……你和康茂德的战斗结束的那一刻，他们就会行动。”
    派遣神之手去南方几乎是明摆着的阴谋。一旦到了那里，没有军队，没有盟友，怎么可能跑得掉呢？
    “你说什么呢，索尼亚，难道让我投降不成？”
    格里菲斯十分生气。但是，他看到满脸委屈的索尼亚，语气和神色立刻温柔下来。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把怒火发泄在索尼亚身上，算计我的，那些注定会在战斗的最高潮跳出来偷袭的是高高在上的半神，只要把其他神之手都击败，亚伦就能按他们的心愿开启奇迹时代……
    格里菲斯自己，哪怕再加上艾露莎，怎么可能打得过数位序列4的半神。
    格里菲斯叹了口气，在索尼亚的身边坐下。
    “我不能，”他说道，“命运说话了，我对嘉拉迪雅有责任，必须履行。我必须尽快，行动如闪电，这样才能在强者干涉前占据优势。与康茂德的战斗正是我需要的！”
    他抬手一挥：“索尼亚，你知道的。神之手是祭品。
    “摆在我面前的，只有战斗。没有时间恐惧、犹豫……
    “我要在那些大人物们行动以前，用更快、更果断的进攻粉碎他们的图谋。”
    “那好吧，”索尼亚紧紧抓住他的手，站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我命令您。”
    伯爵小姐用上了敬语，那种从没有出现在她和格里菲斯对话里的语气：
    “您的生命不是您一个人的，
    “我们的人生会因今天的决定而改变，我有我的权利。
    “今天是出席拜耶兰的宴会的日子，到了晚上，您启程前往迦南的时候，拉莫尔伯爵和伯爵夫人会收到一封信——
    “如果他们不能让两位执政官之一的夏龙伯爵站在格里菲斯身后，如果他们的客厅里来来往往的盟友们无所作为，如果奥术议会的半神干涉神之手的战斗，
    “如果拉莫尔伯爵府不能派出全部的力量来支援，伯爵夫妇就要知道……
    “他们的女儿会和她的未婚夫并肩战斗到最后一刻。”
    嗯？！
    “索尼亚，你……”
    格里菲斯被惊到了。温顺的伯爵小姐还是第一次用命令的口气和他说话，而且是说这么惊人的话。
    “我命令您，先生！”
    女孩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颈：
    “我禁止您独自去送死！
    “我以爱您的人的名义，命令您赢下天选者之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