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方王妃的带领下,四人穿过走廊,来到了方亲王的寝宫。
这还是四人头一次见到这位贯穿整个事件的亲王殿下。
寝宫门前有两名守卫,脸上是清晰可见的疲惫,房内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方王妃来到门前,朝门内望了一眼,小小地松了口气,扭头看向右侧的守卫,问道:“怎么样?”
守卫恭敬回道:“不久前刚发病,被我们钳制住了,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现在睡着了。”
方王妃点点头,转身面向顾苍生等人,略带歉意地说道:“自从中了域外奇毒,我夫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病发一次,病发之时六亲不认,性情残暴,此刻好不容易睡着了,要不……先让他睡会儿?”
“王妃大可放心。”柳栋摆摆手,自信满满地说道:“哪怕是亲王殿下睡着了,在下依旧能对其进行诊断,而且保证不会吵醒他,不如说他醒来了才会妨碍诊断呢。”
方王妃闻言大喜过望,“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柳大夫,里面请。”
柳栋微笑着点点头,装模作样地甩了下袖子,大步流星地走入寝宫,其余人紧随其后。
刚进入房间,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床榻之上。
一名中年人,也就是方亲王的面容映入眼帘,眼窝深陷,面色苍白,发量稀疏,嘴唇干燥,哪怕是完全不懂医术的人,一眼也能看出这位方亲王的身体状况相当糟糕。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柳栋牢记顾苍生先前交代的,故意做出凝重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居然已经侵蚀地如此严重了吗?”
方王妃吓了一跳,“柳大夫,你才不过看了一眼而已,怎么就能看出我夫君的情况很严重呢?”
“看病讲究望闻问切,望是根本,也是基础。”柳栋开启随口胡诌模式,“我确实不过看了一眼而已,但就是这一眼,我就能看出很多问题,最显著的一点,亲王殿下的头发大面积脱落,这是毒素已经深入骨髓的证据。”
“可……”方王妃震惊不能自已,“我夫君中毒之前,也只有这么点头发啊。”
柳栋:“……是,是这样吗?”
顾苍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心里忍不住地吐槽,奈何此时柳栋乃是队友,就算万般无奈也得开口补救,“哦,是这样的,柳大夫的意思是,亲王殿下的……发质大不如前了。”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柳栋双手背在身后,做世外高人状,“可以看出亲王殿下的发丝毫无光泽,显然这也是受到毒药的影响。”
方王妃了然点头,“原来是这样。”
见方王妃没有怀疑,柳栋跟顾苍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位王妃不是很聪明。
轻咳两声,重整旗鼓,柳栋迈着谨慎的脚步来到床边,道了声失礼,而后小心翼翼地将方亲王的手从被子里掏出来,开始把脉。
试问他会把脉吗?当然不会,不过装装样子还是没问题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方王妃满脸紧张地站在一旁,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就怕柳栋等会儿说出什么噩耗来。
装模作样了一会儿,眼看时机差不多了,柳栋将手收回来,当即给出了自己的诊断结果,又名原文照搬,“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亲王中的乃是复合型的毒药,是多种毒药混合的产物。”
“啊?”方王妃吃了一惊,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这,这毒,很难解吗?”
“自然要比单一的毒药难解一点。”柳栋沉声道:“好消息是,方亲王所中的毒药当中,超过八成都是沙蝎草的粉末,换言之,只要解掉沙蝎草的毒性,亲王的病症就能得到明显缓和,其余毒素,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自行排出体外,届时只要修养数日,便能恢复如初。”
方王妃闻言大喜过望,未曾想这位柳大夫这么神,不仅一下子就分析出了毒素的成分,还能在顷刻间想好对策,真是太神了。
天真的方王妃并未意识到仅凭把脉就得出这么多信息的可信度。
柳栋表示当然神了,毕竟是自己抄答案抄来的。
方王妃没有注意到的是,在柳栋侃侃而谈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方亲王手指微颤,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
这个细节有些人没注意到,但有些人注意到了。
就比如顾苍生跟陈千紫。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方王妃也在此时抛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么请问柳大夫,这个沙蝎草的毒性要怎么解呢?”
“这……就是个坏消息了。”柳栋煞有其事地长叹一声。
方王妃见他这样,心里不由一个咯噔,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自心底迅速升起,“怎,怎么了?”
“要想解沙蝎草的毒,需要一株名为空蜜花的植物,可惜的是这种植物举世罕见。”柳栋叹息道:“没有人知道它生长在什么地方,可谓是可遇不可求,老夫这辈子也就见过两次而已,更有甚者说这类植物已经绝迹了,但也有可能是谣言。”
“什么?!”方王妃顿时如遭雷击,面若死灰,娇躯轻颤,摇摇欲坠。
陈千紫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同时不忘开口安慰,“婶婶,莫要失望地太早了,只是说罕见而已,柳大夫不也说了,绝迹不过是谣言而已。”
方王妃泪眼欲滴,“可是,你皇叔已经中毒有些时日了,他还剩多少时间呢?你要我怎么在仅剩的这点时间里找到这种珍稀的植物呢?”
陈千紫故作难色,“这个……”
这边上演着亲情大戏,那边顾苍生仍在观察躺在床上的方亲王,当他瞧见方亲王微微上扬的嘴角之时,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些许。
好戏,这才刚开始呢。
“不好了不好了!”就在此时,走廊方向传来某人的大呼小叫,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夫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本就心情不佳的方王妃听见这动静更觉心烦意乱,语音语调也是少见地带上了些许不满,“什么事?!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遇事要学会镇静!”
一路飞奔而来的管事喘着粗气,来到方王妃面前停下,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了,“夫人,大事不好了,后花园,后花园着火了!”
方王妃徒然一惊,正欲呵斥,忽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一旁传来,并且分贝极大。
“什么!!!!”本该昏睡不醒的方亲王霍然起身,掀开被子一个标准的鲤鱼打挺,而后纵身一跃,直接从床上蹦到了门口,鞋都来不及穿,骤然加速绝尘而去。
一通操作看的众人目瞪口呆,尤其是方王妃,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顾苍生还有闲心打趣,扭头问身边的顾苍岚,“刚刚是不是有个大黑耗子窜过去了?”
顾苍岚一如既往的正经,“是个人吧。”
“哦,是个人啊。”顾苍生了然点头,而后夸张地大吼一声,“啥?刚刚窜出去的是亲王殿下?他不是身中剧毒吗?怎么还能在意识清楚的情况下如此行动呢?”
一声大吼成功将方王妃的意识吼回了现实,当即扭头问身边的柳栋,“对啊,柳大夫,我夫君之前,即便是没发病的时候,意识也不是很清楚,甚至日常起居都要别人照顾,怎么会突然……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不至于。”柳栋摆手道:“亲王殿下的病还没到这个程度,总之,我们先跟去看看,亲王殿下如此着急忙慌地跑出去,应该是有什么要事才对。”
“对对对,跟去看看,你们两个,快跟上。”方王妃连忙迈步朝外走去,不忘招呼守在门口的两名守卫,以备不时之需。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后花园,瞧着面前的熊熊火海,以及执意要冲进去,但被亲王府的下人们死死拉住的方亲王,方王妃人都看傻了。
“都闪开!放开我!”方亲王面色狰狞,额头青筋暴起,这会儿倒是有点像是发病了,但说的话无比清晰,显然跟发病的时候还是有区别的,“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亲王殿下,您这是作何啊,为何要想不开啊!”先前来给方王妃通风报信的管事来到方亲王身边,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劝,“就算身中剧毒,您也不能想不开啊。”
“少废话!”似是管事的话刺激到了方亲王,面色狰狞的方亲王当即调转矛头,转身一把抓住管事的衣领,“要么,把火灭了,把花保住,要么现在跟我冲进去把花抢出来,否则横竖我都是死路一条!!!”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虽然气势很足,但话的内容令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个大部分人,并不包括陈千紫跟顾苍生。
顾苍生甚至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亲王大人说的花,可是用来解沙蝎草毒性的空蜜花?”
“废话!”已然有些情绪失控的方亲王想也不想,扭头就是一声大吼,“难不成还有别的花吗?要是没了这空蜜花,我真要因为这毒……”
话音戛然而止,后知后觉总算认清当下局势的方亲王,愤怒的神情猛地一收,瞧着一旁笑容满面不怀好意的顾苍生,心中一个咯噔。
“很好,已经取得关键性的证词了。”顾苍生打了个响指,“阿灯姑娘,可以收了。”
伴随着顾苍生话音落下,众人面前的火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依旧如初,完好无损的后花园。
瞧见这一幕,方亲王心中非但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一颗心如坠冰窖,因为……他知道,他中计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尚且陷在先前的情绪当中,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的方亲王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耍我吗?”
“不是耍你,只是个小测试而已,还得感谢您这么配合,一切都按照我们的预料进行呢。”顾苍生同陈千紫相视一笑,缓缓说道:“方亲王阁下,自导自演的戏码,该结束了。”
方亲王眼神闪烁,冷哼一声,撇过头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豁,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要嘴硬吗?”顾苍生冷笑连连,“还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方亲王在装蒜这一方面,还真是无人出其左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公主殿下,你说是吧?”
陈千紫上前一步,同样冷眼相待,“王叔,你已经露馅了,再硬撑下去,场面会很难看的。”
方亲王面色一沉。
“等会儿等会儿。”懵逼了有段时间的方王妃总算回过神来,“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夫君你不是中毒了吗?”
“我当然中毒了!这能有假!”方亲王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可,可你现在看起来,一点没有中毒的迹象啊。”方王妃说着,下意识扭头看向一旁的顾苍生跟陈千紫,显然在她的潜意识当中,能为她解惑的,就只有这两人了。
“方亲王确实中毒了不假,但实则中毒不是很深,毕竟要应付太医院的人嘛,不假戏真做是无法蒙混过关的。”顾苍生笑脸盈盈地说道:“你能精准地控制自己中毒的剂量,连续几次微量吸入毒素,既能瞒过太医的诊断,还能保证自身意识清晰,因为,你是自己给自己下的毒,方亲王,我说的没错吧。”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就都集中在了方亲王的身上。
面对这些刺眼的视线,依旧沉着的方亲王冷哼一声,“证据呢?你有证据吗?再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给自己下毒?我图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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