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

竟是……苏离！
翠莲震惊地瞪了瞪眼。
苏离已经朝她们这边走来。
迟静姝抚了抚耳边的鬓发，站到一旁的树影之下。
晌午之时，太阳太过灼热。站了这么些许时光，她竟隐隐地有些发晕。
缓了缓神，回过头时，苏离已经来到近前。
目光温和地看向她，随即有些心疼地低声道，“脸色愈发不好了，怎么也不拒了他，还这般站在日头底下说了这许久？”
这话，说的仿佛自家人一般亲近熟稔。
翠莲看了苏离一看。
迟静姝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苏离听到了萧墨白与她的对话。
弯了弯唇，顺着小道，走上长廊。
迎面清风吹来，叫她登时舒爽了不少。
她在廊下略站了站，转脸笑道，“迟府这几日劳苏将军费心了。待丧事毕后，迟府必然携重礼答谢。”
明显的疏远与拒绝。
与方才对萧墨白一样。
苏离也不在意，只微微一笑，道，“你怨怪我？”
翠莲眉头一皱。
迟静姝却莞尔轻笑，摇了摇头，朝前头走去，“小女与苏将军本无甚亲近关联，如何来得怨怼不满？苏将军多虑了。”
苏离却伸手拉住了她。
迟静姝朝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看了一眼，苏离顿了下，缓缓松开。
看向迟静姝，“你在生气。”语气肯定。
迟静姝没出声。
苏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我不知何处叫你这般疑心疏离，可那萧云和也着实并非良配。迟大人经那日大火之后，已对你……起了厌弃之心。且有萧云和不断暗示，只怕你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之实了。”
说着，又看向迟静姝，“我不想看你落入那种表面专情实际风流之人的手里，更不想看你日后过得凄苦煎熬。出此一招，也是想叫你尽快脱于水火之中。”
“呵。”
刚说完，就见迟静姝掩唇一笑。
苏离愣了愣。
便看小丫头抬眸，朝他看来。
眸光如丝，裹挟着长廊外的光，点点辉映在她的眼底。
照动人心摇晃。
她笑了笑，慢声道，“苏将军做此决定时，就没考虑过我是否愿意么？”
翠莲在后面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决定？
小姐难道知晓了什么。
正疑惑间。
又听迟静姝的声音冷了几分，“苏将军说想救小女于水火之中，可您做这般决定时，却当小女是什么了？你们随意玩弄摆布的物件儿么？”
苏离脸色一变的，当即说道，“我并无此意……”
可迟静姝却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您的这般举动，跟萧云和那种人，又有何分别呢？”
苏离一下僵住。
他看着迟静姝。
小丫头分明是浅笑晏晏，可眼底却不见一丝情绪。
冷静到让人心寒。
她对自己……当真就这般不信么？
这个认知经历过数次迟静姝的拒绝与冷嘲后，再次清晰地浮上脑海。
可却不似从前。
这一次她的眼神，如冰霜凝结的寒刃一般，仿佛无声无息地在心头剜了一刀，叫他痛得半边身子都发麻难忍。
他募地想起。
那一日，他眼看着迟静姝在自己面前昏迷倒下。
那一刻的惊慌与无措，比那蚀骨之毒，更叫他难安不适。
当即不顾一切地将那样苍白瘦弱的她，抱回了自己的屋子。
想着，与迟府决裂的她，自此以后，便只能仰仗自己了。
那种满足感，又叫他满心欢喜。
就算醒来后的她对自己依旧生疏冷漠，可他还是暗暗下定决心，再不让她受一丁点的苦。
可是……
她明明说是去祠堂‘看望’徐媛。
却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遍寻迟府与京城，都不见他的踪影。
苏离才真正知晓——她，真的不信他啊！
可他顾不得了。
想到她身上的伤，她的无助，她的四面楚歌。
他也绝不能放她一人到不知名的地方，再遇险境危难。
在京城的四面官道上全部设下路卡，只为将她留下。
可到底……
人没找到。
她如梦幻水泡般，一下消失了。
苏离那几夜，几乎是睁着眼到了天明。
心里已渐渐明白，他对这小丫头，只怕已不是，不是……利用蛊惑那般简单的心意了。
可做过的事又不能反悔，他心如困兽，只恨不能去找一个什么事来狠狠发泄时。
却突然又传来迟静姝的消息！
原来她竟然在城外休养！
这不是故意躲着他的意思？！
他欣喜若狂。
恨不能立时去寻她。
却又发现，居然有好几股势力，在暗中窥探与阻拦。
心下暗惊。
越发肯定了这小丫头的身处险境。
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她护在身边，才能保住她的安危。
他自信自己比旁人与她更多一分亲近。
但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儿……
她却，却还是这样看着他。
面对她的质问，他茫然地张了张口，“我并无……”
忽然心中一动，猛地问道，“所以，你认定了我也是别有用心，就答应要嫁给萧墨白么！”
后头翠莲脸色一变。
迟静姝却抬眸，朝苏离看去，笑意清冷，“这与苏将军有何干？”
苏离瞪了瞪眼。
再次抓住迟静姝的胳膊，疾声道，“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必定倾尽一切。那萧墨白是什么人，你可知晓！”
迟静姝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挣开他的手。
蹙了蹙眉尖，看向苏离，“他是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我一个都不知晓！放开我。”
苏离顿住，看向迟静姝。
片刻后，缓缓地松开她，问：“你果真就这般厌恶我？”
迟静姝捂了捂被抓痛的胳膊，一抬眼，看到苏离的神情，眼神微变。
顿了顿，说道，“小女乃水上浮萍，飘摇无依的。不知你们这些贵人为何要这般纠缠不放，还请苏将军放过小女。”
苏离的眼底微颤。
有什么话在嗓子眼处不断骚动，随时都想破口而出。
可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你与文王做的交易，可能也与我交易一番么？”
迟静姝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抬头朝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