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静姝却只是看着那片火光,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我不甘心,不想就这么死。所以,我就想,哪怕是死,也要拖着这个恶魔一起下地狱!那些热乎乎的血,喷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在想,原来,我就是这么个恶毒的人。”
“相国寺里的那些人,跟随我的那些奴才下人,还有这大火,这些哭喊哀嚎,其实,都是我作下的孽啊!”
“中元鬼节,百鬼出行。我是不是应该就此化身成鬼,跟着那些幽魂野鬼,一起烟消云散了才……”
话没说完。
额上,忽然落下一个温凉又轻软的触感。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似是没明白地抬眼,就看到了萧厉珏近在咫尺的脸。
她愕然地瞪了瞪眼——这人,刚刚是……亲了自己一下么?
便看萧厉珏红唇微勾,幽笑艳绝,吐着冷冷香意的气息朝自己笑道,“休要胡说八道。”
迟静姝又睁了睁眼。
便看萧厉珏已经抬起头来,朝前方看去,淡笑着说道,“杀人的魑魅还没灰飞烟灭呢,你又急什么?”
迟静姝有些愣地看着他。
明明不是安慰的话,可她心里那些纠缠而隐痛的内疚,居然就这样轻轻地消散去了。
她又抓了抓萧厉珏的衣襟,想说什么。
前头,龙五拉来一匹马,问:“殿下,是去别庄么?”
萧厉珏点了点头,翻身上马,让迟静姝横坐在身前,接过龙五递来的黑色披风将她一裹,搂进怀里。
然后对龙五说道,“处理干净。”
龙五点头。
萧厉珏便一甩马鞭。
马蹄旋即扬尘而去。
龙五转身,就见龙一拎着个满是是血的人从后头走过来,嘴里还吊儿郎当地咬着片树叶子。
朝萧厉珏离去的方向看去,“殿下去别庄了?”
龙五点点头,看了眼那人,“今日怕是祭祀不成娘娘了。”
龙一吐了叶子,撇撇嘴,“明日不是一样么。殿下心里自有安排的,你就少操心了。”
龙五又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提过那人,说道,“你先跟着殿下过去吧!只有影卫那几个我不放心,这里交给我。”
龙一点点头,顺手将手上的血在龙五身上擦了擦。
差点惹来他两个爆拳,这才嘿嘿笑着飞奔而去。
龙五摇摇头,看了眼手里的人,又看向那边一片乱的相国寺,眼神冷了下来。
……
越过相国寺的另一座山林里,有一座掩映在丛林深处的小小院落,不大,却清清爽爽十分精致。
院门前站着一个身形微微佝偻的老者,提着灯笼低着头,不声不响的,也看不清神情容貌。
他的旁边,站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虽然双鬓已染了白发,可却能看出年轻时,当是个十分秀丽的女子。
正焦急地朝院门外的林子深处不时地看去。
“嗒嗒嗒。”
有马蹄声自远处而来。
妇人眼前一亮,连忙上前迎了几步,就看,原本空空荡荡的林子那边,有一匹马,突然破开夜色,急速而来!
妇人大喜,再次往前急走了几步。
直到那马倏地在门前停下。
妇人才匆匆忙忙地迎过去,惊喜异常地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萧厉珏,他垂眸,扫了眼那妇人,竟难得地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秀姑。”
又看向那边门下提着灯笼的老者,“陈公公。”
被叫做陈公公的老者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满是沧桑衰老的脸。
可岁月的痕迹却并不是最可悲的,而是,这张脸上,竟有一道从左边额头一直划到下颚的刀疤!
似乎生生将他的脸割成了两半。
左边的眼睛,也像是被这丑陋的疤痕封印了,挣不开。
整张脸,显得扭曲而怪异。
他看了眼萧厉珏,没出声,视线却停留在他身前的黑色披风上。
同时,秀姑也闻到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顿时大惊,“殿下可是受伤了?”
萧厉珏摇摇头。
扒开身前的披风。
两人便见,那黑色的披风底下,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来。
不由都是一愣。
可再看清这女孩儿的长相时,不止秀姑,连那边一直沉默寡言的陈公公,都露出一份错愕的情绪来。
迟静姝一路被颠得十分难受,小脸愈发苍白。
可是在这融融的灯光下,却又显出了几分柔媚。
她往萧厉珏的胸前一靠,似是撑不住地皱了皱眉,软软地说道,“殿下,我难受得厉害……”
秀姑和陈公公再次惊愕这小女孩与萧厉珏的亲昵。
倒是秀姑先反应过来,忙道,“可是这姑娘受伤了?殿下,先将人带进屋子里。”
说着,秀姑就要伸手去抱迟静姝。
不想,萧厉珏却先下了马,自己伸手,将迟静姝一搂,抱在了怀里。
秀姑再次吃惊,朝萧厉珏看了一眼,立刻朝后让开。
萧厉珏便抱着人,走进院内。
秀姑与陈公公对视一眼。
陈公公上前,拉住马缰,哑声道,“那女子怕是不简单,你小心伺候着。”
秀姑立时道,“我知晓,只是殿下从未带过陌生人来此……”
说着,自己又摇摇头,先走进了院里。
陈公公拉着马刚要朝后头走去,就看树林里又蹿过来一个黑影。
下意识翻手,暗暗握住一把惊悍短小的匕首。
就听到,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陈叔,殿下先到了吧?啊,我好饿啊!有没有吃的啊?”
陈公公神情一松,将匕首收回,点了点头,“厨房早备下了。”
龙一还没到跟前呢,脚尖一点,就蹿上了墙头。
陈公公摇摇头,又看了看林子那边一会,才拉着马,往后头去了。
……
院内,主屋里,点起灯。
萧厉珏将迟静姝放在床上,打开披风,摸了摸她愈发没了热气的手腕,蹙了蹙眉。
秀姑从后头走来,一眼看到迟静姝,也是惊了下。
方才在门外,又是夜里,没能十分看清。
如今在这明光下看到,才发现,这小女孩,生得……当真标致!
不过看着身段,应该还是个未张开的女娃娃模样,这若是再过一两年,这样的颜色,岂不是……国色?!
只不过,脸好像被人打了,有些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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