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帽武林之杏林花开

【】(9)

2020年4月5日009章贺兰炆在当皇帝前已经做了好几年太子,先帝驾崩以后,他便很顺利地继承了皇位,其时兰纳国在经过先帝的苦心经营之后,国内经济繁荣,人民富足,边境上贸易往来频繁,小国争相来朝,可谓是太平盛世。他原本的志向也是做个太平天子,不求开疆扩土,但求繁荣稳定。谁料近几年局势日趋崩坏,东边草原上有游民部落越来越不安分,不时入寇劫掠,漫长的边境线让他疲于应对。
西边的图拉、高罗两国更是心腹之患,高罗国的步兵纪律严明,火器犀利,图拉国野蛮乖张,铁骑勇猛,两国结为同盟对抗兰纳国,目前兵锋已经威胁到京城的安危。他一直采取东面瓦解拉拢,西面重兵防守的策略,同时调动全国之力为大规模会战争取准备时间,这段时间一直醉心于国事,根本无暇顾及后宫,致使皇后的权势也越来越大。
然而让他没想的是,一向不问国事的严贵妃竟然能将敌我双方形势分析的头头是道,而且还有自己的独特见解,谋略见识不输沙场老将,诧异的同时,忍着好奇心问道:“既然雪山防线不好守,那我军应该如何应对?锦儿可有对策?”
严贵妃突然抿嘴一笑,道:“皇上真觉得锦儿说的很好?”贺兰炆笑道:“那是当然,没想到锦儿进步如此神速,连敌人下一步要做什么都想到了,那些自称知兵的老家伙岂不自愧?”严贵妃叹了一口气道:“不瞒皇上,妾身哪有什么真知灼见,不过是觉得深宫寂寞,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和皇上谈过心了,故此特地向人请教了一番,得他指导,妾身才能和皇上说上几句话。”
贺兰炆心中一叹,这段时间他忧虑万分,眼见着将要指挥平生第一场大战,这场大战不仅关系到皇权荣辱,更关系到国家安危,也是臣民们对他行政、用人和军事指挥的终极大考,若是考砸了,他即便能保住皇位,那也会声望大跌,皇权将会被大臣们进一步削弱,故此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思与妃嫔们相处。
想到这里,他心中愧疚更甚,揽着严贵妃的细腰道:“好锦儿,等过了这段时间,朕一定加倍补偿你。”严贵妃笑道:“皇上放心,臣妾明白,万事当以国事为重,别的都不要紧,妾身唯独担心皇上的龙体,妾身听太监们说,皇上每日依旧熬夜到二更才睡,第二天又很早就起来,算起来每日只睡两个时辰,长久下来,这可怎么得了!还望皇上保重龙体,放宽心思,不可过于委屈了自己。”
贺兰炆叹息道:“朕也知道这个理儿,可如今局势险恶,容不得朕有丝毫差错。对了,你刚才说那些方略是有人教你的,这皇城中左右不过是些阉人,谁居然有这个本事教你军国大事?”严贵妃笑道:“说起来此人不过是个入宫不久的小太监,他入宫前看过一些兵书,平时也多关注朝廷的邸报军情,故此对西北局势多少知道一些。”贺兰炆奇道:“是吗?这小太监见识不小,可惜如此人才,怎么不去读书应举,反到宫中来做事,实在可惜了。”严贵妃笑道:“他出身贫寒,那有闲钱读书,就是进宫来做事也是走投无路才来的。”贺兰炆本来不喜宦官参政,毕竟武宗的时候有宦官趁着皇帝病了,阴谋废立皇帝,闹出很大的风波来。自此兰纳国严禁太监干政。
可现在局势严峻,让他深感人才缺乏,处处都要亲力亲为,那帮文官虽然有不少人才,但腐败堕落、党争倾轧问题多的很,他更不放心,太平时节或许无所谓,可现在国运转坏,深感身边没有帮扶之人。想到这里,他笑道:“哦,这小太监看来很有些才干,你领他过来,朕要好好考较他一番。”严贵妃笑道:“妾身谨遵圣旨。”
然而林季最近有些头疼了,他完全低估了七公主对文学的热爱程度,每日强拉着他吟诗颂词,谈古说今,尤其受林黛玉影响,看见花儿落了就哀怨起来,听见落叶声就开始顾影自怜,常幻想仗剑走天涯,又渴望深山归农去,还嚷着要在贵圈组建诗会,总之文青该有的毛病全都有了。林季一看不好,保不齐这丫头日后弄不好还会演出一场反抗封建父母,追求个性解放和幸福生活的戏码来,那他这个启蒙者只怕会死的够惨。
于是又赶紧发明了羽毛球,撞桌球等娱乐项目来转移她的注意力,球拍是木制的,球用樱桃核插上羽毛制成。这种球由于球托是樱桃核,太重,球飞行速度很快,不过玩起来也更有意思。桌球也都是清一色的金丝楠木做成,这些工艺不算复杂,林季提点几句,造办处的人做起来倒也不难,规则也是现成的。
最可喜的是七公主染上文青的毛病还不算太深,勉强可救。这些运动项目也多少消耗了她过于旺盛的精力。
这一日两人正在院子里挥汗如雨,把那羽毛球在半空中打来打去,正是棋逢对手,旁边宫女太监围成圈儿呐喊助威,有的大声呼喊公主加把劲儿,有的给林季喝倒彩,这些下人知道七公主只要一玩游戏,就不会太注重上下尊卑,在宫中难得能随意大声说笑,别看一个劲儿给林季喝倒彩,背地里其实都挺感激林季。
林季觉得这场景像极了小学生运动会,他玩这个自然是为了逗公主开心,故意输了几个球,又故意耍赖,整的自己像个小丑,激的大家都一起讨伐他,然后被逼赔礼认罪,人人都觉得自己严惩了恶人,为公主讨回公道,因此人人有功。
公主府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连那些老嬷嬷都远远叹道:“这林季好手段,他一来,不但主子开心,连奴才们也跟着沾光呢。另一个老嬷嬷道:“上回那羽什么球打飞了,公主四处找不到,还是老身在草丛里寻见,公主喜的当场赏了我二两银子,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谁在乎那几两银子,关键是得了主子夸赞,咱们奴才脸上有光。”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个人走来骂道:“贼狗才,这宫中没有活儿干了吗?谁许你们交头接耳嘀嘀咕咕!”那两个婆子一看,登时魂都下飞了,连忙跪下磕头求饶,但见来者正是长春宫大宫女端宜,她是皇后的心腹,在这皇城中也算是权势滔天的奴才,没有人敢轻易得罪。端宜骂完之后又道:“等会儿再收拾你们两个老货,还不快滚。”吓得两个婆子连滚带爬跑开。
两人刚走,只听有人道:“这老七的府上怎么这么热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方才还满脸凶悍的端宜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道:“八成是七公主在和奴才们玩乐,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方才那说话之人正是当今皇后李昭容,只见她穿着半旧的青色绣金团龙鞠衣,手中捏着一串檀木佛珠,后面跟了许多太监宫女,世人多称她为李皇后。李皇后脸色一沉,疾步往院子里走去,那边林季正好因为输球太多,被人淘汰下来,正坐在台阶上休息,转眼看见月门那边来了许多穿红戴绿的人,心下觉得不妙,连忙转身绕过墙角,正要穿过角门,迎面碰见侍女晓离,拉着他道:“你去那里,等会公主找不到你的人又该闹了。”林季连忙道:“公主找我就说幸园有事,先回去了。”晓离还待再问,他已经慌慌忙忙过了角门。晓离疑惑道:“到底什么事,紧张成这个样子。”她一边疑惑一边走,忽觉有些不对劲,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院子,此时却鸦雀无声,连忙走过去一看,只见满院子的奴才都跪在地上。李皇后指着匍匐在地上的七公主正在厉声训斥,晓离心里一颤,下意识想跟着林季一起跑开,只是她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又能跑到哪里去?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跪下了。
李皇后见她过来,眼里出火,厉声道:“本宫原本看着你做事还可以,这才让你守在公主身边服侍她,你倒好,带着她都干了些什么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你却带着她看那些淫词艳赋!放着女红也不好好做了,成日家打什么球,跑来跳去的,那还像个女儿家?”晓离一句话也不敢应,只是磕头。七公主连忙道:“母后恕罪,这都是我的主意,不干晓离的事。”
李皇后怒道:“你还敢说,这宫里的奴才都被你惯坏了,浪的没个正形,谁家奴才敢在青天白日的如此吵闹?本宫再问你,那李氏犯了什么错?竟让你下狠心关了禁闭?”七公主心下气恼,她没想到李皇后居然这么快就听到了风声,可知这家里皇后的眼线不少。一时疑窦之心大起,只得委屈道:“母后,那老货仗着小时候有抚养之功,竟敢屡次对我以下犯上,我气不过才关起来。”李皇后冷哼道:“李氏虽然有时候唠叨了一些,但她最熟宫中规矩,对本宫更是忠心耿耿,她对你的规劝纵然有些严厉,但那也是为了你好,你别忘记了,你可是本朝公主,不是一般小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怎可以无视礼法,任意妄为?”七公主知道这时候不能顶嘴,只得道:“孩儿错了,请母后谅解,以后再不这样了。”李皇后见女儿认错,心中火气也消了一半,拉着她起来道:“你也该学学你姐姐,安安静静的多好,女孩儿就要有女孩儿的样子,本宫就是太宠你了,惯的你越发大胆了,连本宫的人也敢自作主张抓了。”
七公主见李皇后如此说,拉着衣角撒娇道:“孩儿就是不喜欢那老货,她就喜欢搬弄是非,擅作主张。搅的家里鸡犬不宁。”
李皇后皱眉道:“本宫都听说明白,你不要再狡辩,听说你最近在看什么红楼梦,人都看傻了,还宠着一个小太监,由着他在宫里胡闹,这成何体统?”说毕吩咐左右道:“都进屋里搜,除了列女传、孝女说、女英史这几本书外,其余杂书都给本宫搜出来!”几个粗壮的仆妇齐声答应,闯进书房里翻箱倒柜。七公主连声哀求,李皇后压根也不理会她,对着满地的奴才沉声道:“那个叫林季的小太监呢,你也给本宫站出来,让本宫看看你究竟是何方好汉!”
说了半天,竟无人理睬,李皇后越发气恼,正要发作,晓离连忙道:“皇后娘娘息怒,奴才方才看见林管事急匆匆地回了幸园,说是那边有要事忙,现在本人并不在此处。”李皇后冷笑道:“他早不走,晚不走,偏偏本宫来了他就走了,若是没做亏心事,怎么不敢见本宫?”于是喝命:“你们即刻去幸园把这个狗才给本宫拿来!真是反了天!”正说着,一众仆妇抬着满箱书出来,李皇后即命:“都拿出去烧了,以后再敢乱看这些杂书,一并烧了,有多少烧多少!”这些书都是七公主历年费尽心思收集的,此时一听烧书,心里如被剜了一刀,张开双臂拦着众人不让烧。
李皇后恼道:“贺兰言欢!你这是做什么?这些书最是能移人性情,你也不想想,那些好端端的女孩儿看了这些,一个个都变成什么鬼样子?你是咱们兰纳国公主,是天下女孩儿的榜样,本宫决不许你学坏了!”七公主大哭道:“你们要烧了这些书,不如烧了本公主!”
李皇后气的浑身打颤,只是拿她没办法。也含泪道:“作孽哦,本宫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气死本宫才行吗?”左右连忙劝解。端宜道:“请皇后娘娘宽心,这些书也并不都是淫词艳曲,大多还是劝人向上,不必一概都烧了,只挑拣一些出格的烧一烧便罢了!”
李皇后走过去,从书堆里捡起一本,略翻了一翻,恨声道:“你看们看这上面都写的是什么?满篇都是儿女私情,男欢女爱,这还不够出格?
本宫看着都脸红!”正说着,外面有人道:“回禀皇后娘娘,奴才等人已将林季押到。”李皇后怒道:“来的正好!把他押到本宫面前。”
片刻之后,林季垂头丧气着被人按在地上跪下,他大声道:“奴才幸园管事林季给皇后娘娘请安,恭祝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李皇后冷哼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法,挑唆的咱家老七如此乱来!”林季只得直起身子来,抬头与她对视。李皇后见他生的倒也清秀,怒气莫名消弭了许多,她向来好男色,因此宫中养了许多清俊的小太监,常常当做玩物淫乐,此时见了林季,竟也有了收入囊中的想法。不过这只是一点想法而已,她更恼怒林季挑唆公主,将那李氏囚禁起来,那李氏可是她的奴才,把她囚禁起来,这可是对她权威极大的挑衅,除此之外,她也恨七公主不懂事,竟然与她的死敌严贵妃往来频繁,关系亲密,犯了她心头最大的忌讳,两相交加之下,故此今天全然收起了爱女之心,恨起来当着众人的面给女儿难受。目的就是要让她立即惊醒过来,要让她明白亲妈才是她的最大依仗,别人不过是看客而已。
想到这里,她也不多说,立刻命人:“先掌嘴三十,再拖到角门打三十,若是还有命在,罚入净军当差!永世不准提拔,也不得再接近公主,违者同罚!”
林季心里一凉,这回只怕难逃一死,李皇后要惩戒女儿,自己竟然成了牺牲品。通过这几天相处,七公主已经和他成了好朋友,此时听了李皇后的话,登时脸色大变,拉着皇后的衣角道:“母后不要,这样打的话,他会死的。”李皇后冷哼道:“今天不死点人,你怎会将本宫的话记在心里头,本宫告诉你,接交人也要看看对方是谁,到底该不该结交,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过来给本宫一个交代。”说毕一挥袖子,偏过脸去。有人忽然过来在她耳边道:“护国公的人来了,说有要事相商,主子是否要见上一见?”李皇后点头道:“摆驾回宫。”
七公主深知母亲挥袖这个动作,意味着她已经下定决心,很难改变,急的两眼一黑,歪头便倒,左右连忙救起来。
最新找回4f4f4f,c〇m amp;amp;amp;amp;amp;#x6700;李皇后也吓了一吓,连忙对左右道:“好好扶回去伺候着,请太医及时用药,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本宫。”众人答应着。这边林季心如死灰,被两个太监拖到了林子里,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树上。
这时有人忽然掐了他一下,他睁开眼一瞧,只见眼前这人分外眼熟,想了一会儿才终于恍然大悟,正要开口时,那人却猛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声张。
林季连忙反应过来,立刻闭嘴不语。原来这个太监不是别人,正是二七班学生胡芳。当初两人初进宫,同住一个宿舍就隔了一张床,胡芳被阉之后,身体一直很虚弱,林季从来对他十分照顾,后来他在半夜发起高烧,又是林季不惜得罪敬事房太监,四处呼喊奔走,终于才引来太医为他治疗,保了他一条命。后来林季还为此被发配到御器处当差。胡芳却跟了皇后,一直在长春宫做事。
现在胡芳就是充当执刑太监,要给林季上刑。看见恩人落到如此境遇,还要被自己亲手殴打,他脸色十分不好看,眼眶里竟有些湿润。转过头对另外两个太监道:“你们去屋里找个条凳来,等会儿行刑要用。”那两个人去了,他见左右无人,连忙道:“时间紧迫,长话短说,等会儿不管我们如何打,你一定要装成很疼的样子。”林季连忙摇头道:“不行,你们下手还是要重一些,千万别被人看出猫腻来!”胡芳抽噎道:“那怎么行,别人都是报恩还来不及,我却要对恩人动手,要真打伤了你,我就是畜生不如了。”
林季厉声道:“别他妈废话,老子不想挨第二次打,趁着主刑人是你,老子或许还能活命,下手太轻不但会连累到你,老子也一定会必死无疑。你当宫里头这些人是吃干饭的?连真打还是假打他们都看不出来?赶紧给老子收起那副娘们德性,露出你的凶悍劲儿来!”胡芳听了心中不忍,但现在看来,唯有如此或许能保下他的性命,只得将哀容一收,故意做出凶狠的样子。林季也是心中一叹,这次他算是栽了,行事果然还是太鲁莽,缺乏在宫中的斗争经验。当初就该听廖文海他们的劝,不要这么早就去招惹公主。一副好牌被他打的稀烂。就算此时靠胡芳保住了性命,即便活下来也会被罚入净军去当差。净军是什么,就是专门给整个皇城的主子拉屎倒尿的存在,在皇城中是最低贱的一类差事,干久了之后身上那浓郁的屎臭味永远洗不掉,寻常人见了也要退避三舍,有了这个污点,将来翻身只怕要用上百倍千倍的力气。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就在林季叹息之时,两个太监已经拿好了条凳放在了院子里,走过来对胡芳道:“开始动手吧,干完活儿咱们还得回去给娘娘复命。”胡芳点了点头,举起了手中的木板,那木板两寸厚,一尺长,平时专门用来给人掌嘴。他要是力道用的到位,三十板子下去,受刑人就会被打的牙齿全落,脸肿如猪,眼睛只剩一条缝,最后晕死过去只剩半条命。不过胡芳打人打的多了,也从其中摸出许多道道来,他要是存心放水,那板子看起来落得又狠又快,啪啪作响,其实受刑者不过面目虚肿一两日,很快就会恢复,连牙齿也不会掉落一颗。当下他狠起心肠,啪啪在林季脸上打了三十下,每打一下,旁边人就报数,并且查验殴打效果。众人看到他整张脸都肿胀起来,口中还有血水流出,看起来下手很重,也就不多做议论。
纵然有胡芳放水,林季还是感觉脸上火辣辣似有炭火烧烤,一时头晕目眩,天地倒转,胸中泛起一股恶心的感觉,大吐了几口酸水。胡芳看在眼里,心在滴血,可这也没办法,不下点力气打,只怕不好交代。他已经尽力控制了力道。接下来林季又被按在条凳上,正准备拔下裤子挨那三十板子。林季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大难临头,只要脱下裤子,众人就会发现他的假太监身份,那时就不是被棍子打死的事,很可能要受千刀万剐之刑,不知有多少人因他而受牵连丧命。皇城会卷起一场腥风血雨来。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太监道:“小胡你累了,还是俺来替你动手吧。”胡芳连忙道:“这就不劳袁兄弟了,我很好,不用担心。”那姓袁的却道:“你那脸色不对啊,刚才也没怎么用力气,连他牙齿都没打下来一颗,还是我们来吧,万一娘娘责怪下来,咱们都吃不消。”
这姓袁的其实跟胡芳一直就不大对付,此时竟要代他主刑,若真是如此,那林季肯定活不过三十板子,想到这里他脸色更难看了,没好气道:“我说行就行,你们怕出问题,都包在我身上。”那姓袁的冷笑道:“看你如此留手,不会跟这个林季相熟吧,难道想包庇他?”胡芳冷哼道:“姓袁的,你再乱说试试,我现在不打他,先要了你的狗命!”那姓袁的原以为胡芳柔柔弱弱的十分好欺,平时没少撩拨他,现在胡芳却一改往昔唯唯诺诺的样子,一时让他心惊不已,只得狠狠道:“你可给我记住了,回去了没你的好果子吃。”
胡芳不理会他,正要拔下林季的裤子,却怎么也拔不下来,他正要加把劲,却听林季道:“这位兄弟,请别脱我裤子,好歹留点脸面,就这样打吧!”原来林季现在已经清醒了过来,一想到会在众人露出命根子,他吓得冷汗大出,用手死死捏住裤带。胡芳只得道:“那也成,只是等会儿布条陷入肉中,你只怕会更疼。”林季道:“不成问题,你只管打就是。”那姓袁的在旁冷哼道:“你一个受刑待罪之人,还敢提什么要求,偏就要拔下你裤子来!我看你敢怎么样!”说毕动手就要去拉林季的裤子,谁知刚一碰到林季的腰带,他头上就挨了一记,疼的他哀声连连。只见胡芳恶狠狠地指着他道:“是你主刑还是我主刑!滚一边去,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用不着你在旁边指手画脚!”那姓袁的大怒,就要冲过去与胡芳打架,众人连忙赶上去劝解,好不容易拉开两人,宫女端宜忽然过来道:“怎么回事,让你们打个人,怎么还起了纷争?这点事都办不好,还说自己不是废物?”劈头盖脸一通好骂。原来李皇后担心公主身子,特意留下端宜来照顾。
那姓袁的连忙过去告状,将胡芳的行为说了一遍。那端宜却是个极聪慧的人,她也害怕太过于得罪公主,只怕将来没了退路。毕竟七公主可以拿李皇后没办法,拿他们这些奴才就很容易了,只需在皇帝面前提上一句,掉脑袋都是等闲,抄家灭族也有可能。
在皇城当差最危险的地方莫过于此了,她们母女之间闹点别扭很正常,或许过几天就好了,但奴才作为执行者,却很容易被嫉恨上。若是今日较真打死了公主宠幸之人,明日她就有可能被公主打死,就算明日不死,后天呢,将来呢,做奴才不可能永远保证自己得宠,一旦失了势,又得罪了许多人,那简直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际,她照脸吐了姓袁的满脸唾沫,咬牙道:“偏你这么多事,胡芳差事一向做的很好,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给我滚下去。”那姓袁的被骂了一通,不敢还嘴,只得灰溜溜走开。
端宜满脸嫌恶,像姓袁的这种蠢货在长春宫一抓一大把,只顾眼前仗着主子的威势欺上瞒下,挑拨离间,恨不得把天给捅翻了,现在这场风波,就是李皇后听了许多谗言的后果。她虽然百般劝解,那里抵得过这些人的风言风语。
胡芳感激地看了看端宜,端宜走过去道:“咱们奴才的,既要做好差事,也要多想着为主子分忧,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我不用多说了。”胡芳点头答应着,拿着一块木头让林季咬在嘴里,然后高高举起板子,猛地落下来。只这一下,林季眼中就流出泪来,那屁股就像被开水烫了一般,贴在心口疼,由不得舒拳伸掌,将牙齿深深地嵌进了木头里。这还只是第一板子,要三十板子打完,只怕已经成了烂肉。这还是胡芳放水,故意只打屁股,没有碰到脊椎等要害位置。
胡芳再次高举木板,忽然外面有人道:“杜公公来了!里面请!”端宜连忙迎了过去,见来者正是内侍监的宣旨太监杜成宇,心中十分纳罕。此人不常来后宫,要来的话多半带了皇帝的圣旨,因此毕恭毕敬道:“杜公公好,您怎么有空到咱们这儿来?”那杜成宇点头笑道:“原来是端宜姑娘,怎么皇后娘娘也在这边?”
端宜笑道:“刚才来过,现在娘娘已经有事回宫了。”杜成宇正要说什么,抬眼看见院子里捆着一人正在挨板子,连忙道:“怎么又有谁惹了主子生气?”端宜笑道:“一点小事,这小太监办事不利,主子教训一下。”
杜成宇哦了一声,也不便多问,于是道:“那端宜姑娘有没有看见幸园的林管事,咱家奉皇上口谕,要带林管事去中极殿问话。”端宜诧异道:“您找的是不是林季?”杜成宇连忙道:“正是他,咱家去幸园没找到人,那边的人说是被皇后带到了公主府,所以一路找过来,皇上还等着问他话呢,迟了可不太妙。”
端宜没想到这个时候皇帝来找林季,连忙对胡芳道:“快住手,快把林管事放下来。”杜成宇诧异道:“难不成这挨打之人就是林管事?”端宜一边给身边小丫头使眼色,一边笑道:“他犯了娘娘的忌讳,所以娘娘特地吩咐咱们用刑。”
那小丫头会意,连忙跑去长春宫报信。
杜成宇急的连忙道:“这可如何是好?打成这样如何面圣?”端宜急的也是满头芳汗,说来林季其实也没犯什么大错,如果被皇帝知道李皇后在宫里任意殴打奴才,那可不太妙。要放在以前感情好的时候,就是打死多少都无所谓,可如今帝后之间的关系已经大不如从前,一个风吹草动就可能引发严重后果。想到这里,她连忙跑到林季身边,把他嘴里的木塞子拔掉,问道:“你伤的如何,还能站起来走路吗?”林季呻吟道:“屁股还好说,就是这张脸以后可没法见人了。”
端宜捧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果然有些肿胀,命人去找消肿解毒的药水来抹,杜宇成却道:“端姑娘还是免了吧,这副样子没个三五天恐怕好不了,既是万岁爷急着要见他,那也顾不得别的,就是死了也得抬过去给万岁爷看看,不然老奴可没法交差。”端宜愁道:“可他这副模样,实在不宜面圣,还请杜公公回去给圣上解说解说,就说他得了急病,等过几天才能见人。”然而林季听她如此说,怎可放过此次活命的机会?立刻忍痛从条凳上跳下来道:“不必麻烦了,我这不好好的吗,就是脸上有些伤而已,实在不行用面纱挡着,千万别误了皇上的大事。”
一边说一边故意轻松地迈着步子。杜成宇喜道:“如此更好,来人啊,你们都扶着林管事一点,别让他跌着了。”林季连忙推辞道:“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一边说一边拉着杜成宇疾步往外飞走,慌得杜成宇道:“慢点儿,你急什么,咱家走快了喘的慌。”
林季哪能不急,万一李皇后闻风而来,他今天只怕小命不保,也不顾屁股火烧火辣,拖着杜成宇飞快地挪动双腿,疾走如飞。这些日子宫中的道路他已经摸熟了,很快就穿过重重殿宇,来到了中极殿。杜宇成气喘如牛,在殿外歇息了好一会儿,这才整理衣冠带着他进去。顺便还反复教他一些面圣的礼仪,比如双目不能直视皇帝,身子不能背对皇帝,不能打喷嚏哈欠放屁,不能发出异响,除非受到邀请,不能靠近皇帝,回话的时候不能太大声更不能声音太小,回话多用敬语,忌讳颇多,总之繁琐至极。
这地方他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从来没去过皇帝居住的东暖阁,只去过曹渔的值班房。
他跟在杜宇成身后,埋着头进入了大殿,迎面就是由十二条金龙组成的皇帝宝座建在高台之上,下面人看宝座只能用仰望,平添威严肃穆之感。左右柱子皆是栩栩如生的蟠龙盘绕,表情凶悍,随时要择人而噬一般;殿里回声很大,稍微发出一点声音就能响彻耳际,使人不敢窃窃私语,也省了皇帝讲话的力气。
宝座上设一个牌匾写着“极天际地”四个鎏金大字,乃是本朝太祖皇帝御笔。
这便是传说着中早朝的地方。帝国的权力中枢所在。每隔几日,皇帝便在此召集各部大臣召开御前会议。
平时则居住在偏殿的东暖阁。
一进了冬暖阁,林季便先跪下了,口称:“吾皇万岁万万岁!”鼻子里满是冰片香味,他不敢抬头,余光只是瞟到一个身穿青色袍服的人影,便知他便是当今皇帝贺兰炆。本朝皇帝往往自比天子,平时穿的衣服往往也跟天空一般的颜色,极少穿明黄色。只听杜宇成道:“回禀万岁,奴才已经把林季带来。”贺兰炆正看着地图,回头道:“很好,你先下去吧。”杜宇成道:“万岁,他是第一次见驾,还是由老奴陪着吧。”杜宇成对林季不熟,他不放心让林季和皇帝共处一室。
贺兰炆道:“也罢。”话音落下,便再没有响起来,安静了许久。似乎皇帝并不急着问话。
林季跪在地上,只能看到地面的羊毛地毯,似乎有些年头了,已经有些发黑。
看来这个皇帝也不是铺张浪费之辈。地毯上还有一只黑色的小蚂蚁,也不知怎么爬进来的,正好在林季的眼前,它舞动着头上的触须,小心翼翼的探索一番后,在羊毛丛生的毯子上艰难爬行,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翻上翻下,反复试探、摸索,一会儿陷入迷路状态,一会儿又在绒毛尖上打圈。林季紧紧盯着那小蚂蚁,看着它一举一动,似乎屁股上、脸上的伤痛也忘了许多。
蚂蚁走了很久,终于想起贺兰炆低沉声音:“听闻你进宫不到一个月,便被曹渔晋升为管事?你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林季一听这口气,恍惚间似乎像前世招聘经理在问话,连忙打起精神,将他在御器处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就当这次谈话是面试,只可惜现在形象不佳,他只能尽力低着头,不让皇帝看见自己的窘迫样子。贺兰炆听了笑道:“你能体恤先帝旧物,光这份心思就高出许多人很多,曹渔提拔你没错,不过你去了幸园之后,又都做了什么呢?”
林季绞尽脑汁想了一下,此时他跟皇后已经成了死敌,再难有周旋的余地,若是今天能躲过惩罚,明日说不定就会丢命。不如把这些破事丑事都捅出来,杀杀她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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