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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晚上,在外面的凄然而哗哗打着的雨声里,红罗帐里一阵腥臭。
她醒来了。
丫头进去收拾的时候,看见少女伏在床边,裸着雪白的女体,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吐到胃里再没有一点东西,她直挺挺又躺回肮脏的床上,抬起布满吻痕的手臂仔细看了看,忽然虚弱而苍白的冷笑起来,喘出一口气,喃喃道:“都是蠢物——!林绮年,你还看不透吗!何苦绊住自己!”
她爬起来,忽然喊起来:“来人——我要吃食!”
林绮年又肯吃东西了,又要读书了。只是暂且还不肯理齐家的家事。
所有的人——那些有关无关的,都觉得,这一回,西苑里应该正常了,看透了。
一个在她的丈夫身下臣服过了的女人,岂还能不正常呢?
只是世上总是有一些预料外的东西。
当一个人下决心死的时候,还有什么能阻止她呢?
她需要为那个死的决心积蓄力量。
好吃,好喝,然后积蓄力量——死!
脸色开始红润起来的林绮年,她慢慢积蓄了力量,积蓄起了人们所不注意的东西。
三个月后,一个夜里,放松了警惕的丫头们在外面说起话来。
林绮年立刻反锁了院门,含笑在内间,抚摸着藏起来的那一截绳子,笑叹了一声:“罢了罢了——死都是一样的。\”
只是……她摸了摸脸:“学过的这么些东西,眼一闭,就用不着了。”
她有些可惜。
然而终又没有死成。
她一个人的孤单的密谋,没有抵过多人的明暗的眼睛。
婆子们被关在院外疯狂地拍着喊着,要进来的时候,一个极为机警的从乡下采买来的丫头,已经轻巧的运用爬树的好技巧,翻过墙,一把扑进来,把少女拉得轰的连人带椅倒在地上。
林绮年摸摸还有勒痕的脖子,和被撞出一点血来的额头,忽然笑起来,冷眼问那个眼睛忽闪如小鹿一样的丫头:“你们缘何要拦着我死呢?”
这个侍女年纪才十五六岁,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夫人,您一死,府里出了大事,俺们这些看顾您不力的,也都要死的!要被卖的!俺家下一年的租,林家也是要加倍收的!”
林绮年喝道:“放手!你们死不死同我有甚么干系?”
侍女被吓了一跳,呆望着她。
林绮年慢慢地用眼光钉着她:“你说,同我有甚么干系?”
侍女吱呜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多少府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娘子要私奔便私奔,夫人要上吊就上吊,郎君要出走就出走。
他们是痛快了,自己身后的那些近身下人什么下场都是不管的。一个人到底是自私的。
而下人们本也没有资格要求主子去顾及他们。
亲友都时常不相顾。何况主与奴?
林绮年看着说不出话来的侍女,忽然笑了:“啊……同我有甚么干系呢?”
侍女被她这疲倦而厌烦的笑惊呆了,一时不由自主放了手。
一个人下定死的决心的时候,什么拦得了呢。
林绮年坐在地上,厌倦的道:“良心这种东西,是最烦的。我也想一剑杀了那个蠢物,我也有隐忍几年而谋害了侮辱我的人的决心——”
侍女吓得说不出话来,哀求一样看着她,忽然使劲磕头,磕头磕得脸上流出血,她爬了一步:“夫人!求您!发善心!活着,活着总是对大家都好的!”
林绮年看着那张满是血的脸,却不看她了,也不再说话。
她曾想拿着利器,想了结一个窥探她的所谓丈夫。
但是这恶心的东西,却是齐家许多孩子的父亲,是那些妾室的君主。
这种时代,一个家里,没了父亲,没了一个丈夫,剩下的女人和孩子的命运,只会更加地变得和噩梦一样,和浮萍一样。
她想抛弃这个负她的世间,但是那些婢女一声声的哭。
主子一死,她们会有什么命运?被打死,被卖到脏地方去沾染花柳病,她们家里都要被连累。本来就重的租,恐怕又是能逼死人的一年。
良心!
良心,良心有甚么用?
半晌,少女冷笑一声:“鬼东西!”
她幽魂似地站起来,哈哈笑着,疯了一样的走出去:“好,好,好!我林绮年是个窝囊废!我不敢死!不敢!我等着!”
等着她那个叫良心的鬼东西被磨得消失得一日,大家再一起死!
———————————————————————————
很快地,齐子成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讶异,他不解。
他很快地把西苑布置成个铁桶。府里的强壮婆子整日盯梢一样守着西苑的房里,稍稍有个动静就要严防死守。
连睡也睡在林绮年床下。
西苑的婆子开始总比丫头多。
然而总不见动静。
被一个鬼东西连累到不敢死的林绮年,从不理院外的事了,在房里总是喝得酩酊大醉,整日酒气熏熏,不是狂笑就是吟些谁也听不懂的词句。
只是齐子成最近被一个耻辱缠上了,根本顾不得这“不理家”的无用妻室。
这一天,林绮年又喝得醉眼朦胧,丫头婢女们一个个地苦劝,不见这醉鬼丝毫听得进去,只得放她在屋里醉卧,自己去做事了。
她们在外面做事的时候,远远地听到一阵暴怒的吼声。
然后就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一路像条死狗一样被几个壮汉拖着经过了荷塘,像要出齐府。
一个婆子认出这是一个妾室,心里好奇,要上去隐晦的打听几句,壮汉瞥她一眼:“不该问少问。老爷说这要拉到族里沉塘去的贱人。”
荷哟!沉塘!婆子眼里一下子射出了兴奋地光似的:这是勾搭野男人了。
那个妾一直垂着头,这时候忽然抬起头来,高声骂:“我凭什么得一辈子槁木一样伺候那样一块软猪肉?!我是人!是人!我还年轻,凭什么!”
几个听了的婢女婆子,立刻用惊悚的神色撇过头去了!荷哟,软猪肉……老爷?这联想使她们大惊恐,又忍不住隐秘地浮现一点笑影,因此立时转过头去了。
壮汉立刻狠狠给了这女人一个耳光。
扇得女人歪了嘴。
要继续拖走的时候,西苑里面传来一些声响,喝得醉醺醺的林绮年似被吵醒了,摇摇摆摆走了出来。少女苍白的脸上被酒熏得红彤彤,敞开着领口,懒洋洋得,似乎不在意人世里一切除了酒外的东西。
她斜眼望着这一幕,打了个酒咯:“这、这是哪一出…啊?”
一个青色衣服的矮而有力的婆子,说:“拉去沉塘。”
林绮年哈地笑了一声,醉醺醺的摇着手:“沉塘…?不好,不好。这个吃人的把戏我从小就看腻了……怎么还是这一套呢?不新鲜,不新鲜!”
一个壮汉说:“夫人,我们不吃人。只是拉她去受家规族规。沉塘不好?那活埋或也可通融……”
林绮年又睨他一眼,喷着酒气傲慢的骂道:“我说吃,就是吃!活埋也不新鲜……”
这到底是正头夫人,壮汉低下头:“是。那您说——?”
林绮年摇晃着去拉跪在地上的女人:“我可要想想!想!唔……等我想出来再去沉。”
说着她打了个酒嗝。
醉鬼的话哪里可信?就怕耽误了老爷急于发泄的绿帽子怒火。
那几个拉人的和婆子婢女刚想拦着她拉走这个妾,就听到她说:“你…打!”她笑嘻嘻地凑近壮汉的拳头。
想起前几天那根悬在梁上的绳子,和额角出了血的那个乡下来的侍女。婢女婆子一个个都打起了颤,只怕她发疯。
那个青衣婆子没法,劝道:“你听夫人的一会,去休息一会?夫人正犟着,谁也不听的。等她酒醒一点,我们就送这个女人出来到你手里。”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青衣婆子走上近前,恐吓道:“夫人的脾气时好时奇怪的。前些天刚发了事,一个丫头磕得一脸血,你们可不要因为一时的忤逆招惹了她发疯!那可比耽误会时间更要命!”
壮汉几个互相看了看,还是拱手走了。
林绮年好像什么不知道,只是笑哈哈的,醉醺醺的,半拉半扯,扯着那个妾室进了西苑。
齐子成上朝回来,知道那个妾室逃跑的消息时候,已经晚了。
听说是拉往宗族的时候,那个妾塞给了执行人相当一笔银子,因此免了当天的沉塘,改判第二天。
结果就是这一天的耽误,那个妾室又用银子打通了看门的,偷偷跑了。
齐子成问起银子的来历。他知道族里人有一些见钱眼开的德行。因此他明明是让家丁搜过妾室的身上没有夹带府里的金银,才给拉去宗族的。
家丁只好回了那天一小会的西苑耽搁。
所以最後齐子成怒气冲冲到西苑的时候,林绮年没有一点意外。
她又喝了点酒,醉醺醺的回答:“哦?噢。她说‘软猪肉\",我听了觉得这是好词,好词!好文才,得赏!”
齐子成啪地踢翻了她的酒壶。
软猪肉是那个妾室在和野男人偷过情后,在床第上讽刺他的。
齐子成听到这个,就气成猪肝色。他阴着脸,森森道:“不守妇道!”
被酒溅了一脸,林绮年反倒哈哈大笑起来,高举起另一酒杯,大声地:“我爱美酒,我爱少年!”
从来只有男人嫌弃挑剔女人老丑庸碌,女人怎么……怎么敢嫌弃挑剔自己男人的老丑?
这样的都是□□,都是不守妇道!
下人捱得罚倒不重,但林绮年更挨了一顿毒打。
齐子成是自诩威严,自诩斯文的,他不爱打女人。但是对于触犯了家规(敢于哪怕是在言语上不贞的妻妾)的,他是不但打,而且要狠狠地打的。
他自诩是这些女子的主人与教导者。容不得她们犯错。
消息传到林府,则是应氏去上酒侍立的时候听到的,齐老爷发怒得拍得木桌似乎要散架:“贤惠又多才的小姐?亲家,你可坑我了!”
林寿永则是说:“啊呀。亲家,妹妹有些病的。她总是觉得自己高了男子一等,这岂不是病吗?我恐是父亲的死叫她得了这种臆症。你不要怪她,她只是臆症,若是吃些药,再有了孩子,便也好了。哪一个母亲不为孩子着想呢!总得好起来的。”
齐老爷一时仍有怨气——林家的女子这样的狂。何况这是第二个妻子,与林家合作的木偶之一。不能轻易病亡的。亡妻过多,要担恶名。走仕途的人不肯担这个命。
但他一时又很欣赏林寿永这大舅子。他觉得这句“她总是觉得自己高了男子一等,这岂不是病吗?”
简直是说到了他心坎里。
倒是应氏侍酒回来,想起齐老爷口里的林绮年,就垂了泪。
哀儿似乎也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偷偷问道:“姨娘,为何故母吃了饼子,却仍不好,还要挨打呢?”
应氏含泪道:“女人犯了错,有了病,男人才要打她。这民间多少年都是这样的。”
她真心实意地给菩萨磕头:“菩萨万要教诲姑奶奶,教她不要再犯错,教她病快些好,好叫不要再挨打。”
然而,林绮年到底有无悔改呢?谁也不知道。
只知道齐子成又叫强壮的婆子按着她,强在西苑里留宿了几次。
然后府里又延请起了医药,要替夫人看病。
慢慢地看病,林绮年这个名字慢慢地没了。
大家都习惯地叫齐林氏。
就在第三年的冬天,齐林氏怀孕了。但是她的臆症似乎也越来越厉害,整日里想捶自己的肚子。
幸而西苑里防得和铜墙铁壁一样,到了第四年的秋天,这个孩子总算是生下来了。
但是生下来的那一日……林氏的病厉害了。她一时看着那张皱脸恍惚,一时冷笑。
一时喊阿爹,一时冷笑道真像齐子成。
这个孩子,齐子成不敢给有病的林氏养,很快抱走了。
“你有病。”
“我没有。我没有!”林氏总是这样喊着。
但是药送得多了。渐渐的,府里的人也都拿看病人的眼光看她了。
听说,连哀儿也在问姑母的病到底如何了。
――――――――――――――――――――――――――
少年时的迷梦做得许多许多。齐林氏――林绮年终于从昏昏沉沉中喊了一声,流出一身冷汗,醒了过来。
眼前是一盆早早枯萎得像尸体的花。
门外是阴沉沉的天,和西苑乌漆漆的大门。
原来这场噩梦依旧没有醒。她轻轻地,像落叶一样忧郁地抚了抚胸口,原来还记得十年前?
……原来她的心还没有磨成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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