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

“父皇知晓了又如何，莫不过于进入宗人府。”谦茗无所谓的说，这些年他被禁在宫中早就倦腻了，看着表兄在朝堂孤苦奋战亦觉得丝毫不值。“到时我揽下一切罪过，自不会牵连至表兄。”
“你以为如此就可以安然无事了，若二皇子夺得皇位，亦不会放过所有与他对立的人，你可以不在意府中的一干众人为你陪葬，但我在意。当年我为了在舅舅临终前的誓言守护你十年安然无忧，如今我只是为了自己在意的人。”淡淡的伤痛掩过了怒意，他们曾经那般亲密无间，如今却仍走向了这一步。
他对舅舅食言了，如今他已无力在辅佐谦茗，他只希望心中人能安然无忧就好。
谦茗看着翎霖的背影，心间宛若被狠狠刺了一刀，钝钝的痛着，“表兄是放弃我了吗？”表兄是世上唯一在意他的人，若表兄离开了，恐也不会再有人在乎他。
谦茗本以为他是不会在意的，未想在失去的那一刻，仍是异常伤痛。他犹记得儿时坐在雪地中绝望时，一双温暖的手带给了他一丝希望，而今后这份希望不再会有了。
翎霖看着谦茗眼底的忧伤微摇了摇头，“我不希望你在府中养小侍作乐，殿下身为皇子，于情于理皆不该虐杀百姓。”若要他真的放下谦茗，他亦忍不下心。
“殿下年纪不小了，是该考虑成婚之事了，望殿下能尽快诫去这些恶习。”翎霖轻叹了口气，劝诫的话他已说了无数遍，可却为见过一丝成效。
“我答应表兄。”谦茗脑海中似隐隐浮现出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眸，在看着蔡逊清秀的面容后，他亦不愿在看见那些哭啼的小侍了，若蔡逊病愈后留在他身侧一直服侍下去也实为不错。
翎霖面上有一丝淡淡的喜色，“蔡逊只是一介平民，身份低微，不足以留下服侍殿下，希望殿下能放他离开。”
“蔡逊？”谦茗面上有一丝疑惑，他从未听过此人。
“就是近日留在殿下府中的侍人。”翎霖开口道，谦茗性情日益残暴，掠来侍人后肆意发泄欲望，更是不曾在意过那人的性命，如今蔡逊恐怕是被遗忘在角落中奄奄一息了吧。
“他是富商杨钧之子，杨钧在为难之际曾答应过我将他的儿子作为抵债留在府中服侍一年。”谦茗并非想过让蔡逊离开，一年后他自有办法迫使杨钧答应让儿子留下。
“不管是谁，望殿下能放他一条生路。”翎霖眼底的一丝暖意渐渐淡去，人被囚禁在府中冠上一个虚假的身份又有何意义。
“我一直让府中侍女好生服侍他，并未为难过他一分。”谦茗开口道，虽他曾经对蔡逊下过狠手，然自他无意伤了蔡逊后，就未在碰过他了，他希望蔡逊能好好的陪在他身边。
“殿下是不想放他离开了吗？”翎霖冷声道，他原还以为谦茗会有所改进，现在看来却是他奢望太多了。
“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在伤害任何人了，但我身为堂堂皇子，难道身边不可以留下一位小侍吗。”谦茗微微握紧拳头，他绝不会放蔡逊离开的。
“你太让我失望了。”翎霖转身走向了远处。想他竟为了一个嗜血残忍的人付出多年，不惜赌上众人的性命，实在可笑，但小茗是舅舅的亲子，又要他如何置之不理。
“表兄不亦是在府中养了一位平民吗？”谦茗大声道，为何表兄可以公然与男子相处，而他就不能留下蔡逊。
“我不是你。”翎霖面上溢满了怒意，他绝非将萧琅视为男宠，而他身份尊贵更不可能给萧琅光明正大的身份，只能委屈萧琅留在府中做一位账房先生。
“表兄与我又有何不同，不皆是寻个乐子罢了，难道表兄真想与他长相厮守。”谦茗看着翎霖远去的身影走出了大厅。他虽心知蔡逊与那些死去的小侍不同，但他却忽视了望着蔡逊的容颜时，心底闪过的一丝动容。
谦茗迎面看见站在走廊间的蔡逊，不觉顿住了脚步。
“殿下。”蔡逊低头行礼。
“桃芊呢，她怎么没有留在你身边服侍。”谦茗看着蔡逊单薄的身形，蹙了蹙眉头。
“姐姐有事出去了。”蔡逊亦是不愿让桃芊整日无聊的留在房间中守着他。
“安心留在府中养伤，我不会为难你爹。”谦茗开口道。
蔡逊的眼眸愈加黯淡了几分，殿下不知他的身份也好，至少他的爹娘无性命之忧。
“待你伤愈后，我让杨钧进府看看你。”谦茗看向蔡逊苍白无色的脸颊，隐隐有一丝心痛。
“谢谢殿下，不必了。”蔡逊摇了摇头，他与杨钧还是不要相见为好，得让人看出了破绽。
“殿下。”侍从抱着一摞书卷俯身走到谦茗身侧。
谦茗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虽不愿触碰朝事，但为了表兄还必须要在父皇面前装模作样。他终是不舍得那个一直守护在他身前的人因他而失去性命，“随我去书房。”
蔡逊微愣了一下。
“不舒服吗？”谦茗看向身侧的人，若蔡逊不适，他亦不会强言勉强。
蔡逊微摇了摇头，跟随在谦茗身后。
☆、第章
第51章
水滴落在地面上在寂静的牢房中异常响亮，远处的烛火微弱，似遥不可及。幽暗的角落中跌坐着一道人影，束起的发髻略有些散乱的披在染满污迹的囚服上，英俊的面容十分苍白，双目微闭，剑眉稍稍蹙起。
微敞的领口处依稀遍布着道道血痕，伤口早已结痂，似稍动便有鲜血流淌而下。修长的指节轻搭在腹部的衣衫上，手背的伤口外翻，隐约露出鲜红的血肉。
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孙晖缓缓睁开黯淡无神的双眸。
“首领。”张勇凑近牢房门口小声唤了一句，他看着孙晖衣衫上的道道血痕，心痛不已，指尖用力握住了冰冷的栏杆。
“你未被关在大牢中。”孙晖微楞了一下，起身走向张勇，然他每挪动一步都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异常疼痛，他看着张勇担忧的神色尽量端正身体，故作无事一般。
“那日我和几个兄弟趁乱逃了出去。”张勇点点头，只有他们几个人凭借着高强的武艺逃脱了官兵的追赶，而其余人皆被关押在了牢房之中。
“你不赶快逃离京城，还来这里做什么。”孙晖急声道，以张勇的身手步入守卫重重的牢房中不等于送死吗。
“我来救首领出去。”张勇挥出袖中匕首坎向铁锁，谁知刀刃刚刚触碰栏杆，锁啪的一声便掉落在了地上。
张勇面露喜色，忙推开了牢房门。
孙晖的神色有些凝重，亦或他们静观其变就是在等待他擅自出逃，再按斩首之罪处置。
“首领快跟我出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张勇拉着孙晖的衣袖向外走去，他刚刚趁换班的空档溜了进来，若再稍迟片刻恐怕他与孙晖都出不去了。
“你快走，日后切勿在冒险了。”孙晖用力甩开衣袖冷声道，他们只是一干盗匪又怎敌得过朝堂军队，而他更不想让兄弟们与他一起过着亡命天涯的日子。
“为何，难道首领还想留在这里忍受鞭挞之刑吗，”张勇不禁大声道，他未想那些衣冠楚楚的官兵暗中竟这般折磨首领，“请首领随我一起出去，若首领执意不肯，我便留在这里陪你。”
“我离开了，那些留在牢房中的兄弟们又该如何办。”孙晖用力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张勇。
“首领先跟我离开这里，我们在一起想办法救出他们。”张勇眼中流露出一丝伤痛。
“我留在这里，他们才不会有事。”孙晖微摇了摇头，恐怕在林将军眼中，他们只是逼他交出罪证的筹码，若他离开了，他们便再无一丝利用价值。
“你去将藏在山中的珠宝上交给官兵，在讲明劫道的缘由经过。”孙晖轻叹了口气，只要能保全兄弟们的性命就好，而他亦是如何都无所谓了。
“若是没了那些银两，日后我们怎么过下去。”张勇的面色微变，那可是他们最值钱的家当了。
“回乡务农。”孙晖微动双唇，他甚至有些后悔带着这一干兄弟劫道，若他们在乡间务农恐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张勇一阵摇头，他做盗匪多年，日日动刀见血抢掠银两，大口喝酒吃肉，再也无法适应普通的生活了。
“你将盯着林将军的兄弟们撤回来吧。”孙晖开口道。
“为什么。”张勇面露一丝疑惑。他们现在别无他法，也只能整日紧盯着林将军迫切找到一丝破绽，逼他放出首领。
“你们斗不过他的。”孙晖缓缓道，或许林将军还不曾将他们放在眼中。
“有人来了，你快离开。”孙晖听见隐约的脚步声，面色微变，忙将张勇推出牢房门。
“首领。”张勇面上流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他筹划多日才进入牢房，若连首领都无法救出，又如何对兄弟们交代。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孙晖抬手拍了一下张勇的肩边，那些罪证尚未交出，林将军怎会让他死呢。
张勇听见逼近的脚步声，转身匆匆离开了，“首领保重。”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出首领的。
孙晖见张勇的身影消失在牢房的尽头，松下了一口气，俯身坐在角落中，微闭上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