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皇帝

第一百八十四章囚禁
他不能抛下同伴，不能抛下一个准备为自己牺牲的人。况且他刚刚还说过，上了连云号的人都是兄弟。他不想让李斐失望，更不想让自己后悔。
看着冲过来的安适翼，唐寅笑了。明晃晃的长剑刺向眉心，他恍若未见。一双竖瞳陡然出现在眸子中，随之而来的，是口中发出的、简短的、玄之又玄的声调。
安适翼无法形容那种声音。那音调有些奇异，从未听到甚至想象过。但声音发出的那一刻，又让人感觉到理所当然——它本该就是那个样子。
它像一万种生灵用一万种语言同时吟唱，再以风雨雷电当做伴音，它们搅拌在一起，通过彩虹披挂在天空，凝成摛章绘句、雕文织采的言语。
——龙吟！
——是龙吟！
安适翼在心中狂呼！但他说不出一句话，眼前都是白茫茫的光。他觉得周身灼热，又觉得重于千钧！无形的力量在碾压着他，让他心脏狂跳，血脉奔流，随时随刻变成一颗被碾爆了的浆果。
陡然，一个巨大的阴影遮蔽了白光。安适翼听到李斐发出一声痛苦到低沉的呼喝。接着，安适翼飞了出去，就像飘在云朵里。
他迷迷糊糊，浅灰色的帷幕正在合拢，世界在眼前缩小。
晕过去的那一刻，他隐约听到有人“咦”了一声。或许是唐寅，又或许是别人。但他已经无从分辨。
安适翼仿佛做了一场悠长的梦。数不清的人影从眼前晃过，每当他去分辨，那些人影却又倏然消失。他们来来去去，带着扭曲的光影和变调的声音。安适翼竭力发出声音，想要叫住其中一个。
那人果然停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安适翼。但他的眼眸中有一双竖瞳，嘴角以超过人类的角度向后弯曲。
唐寅！
安适翼大叫一声，倏然醒来。
周围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晰。安适翼浑身又湿又黏，衣衫早被冷汗浸透。微微一动，感到浑身每根骨头都在剧痛。
“唐寅？”安适翼嘶哑着问。
没人回答。他的声音在不住回荡。从这一点，他感觉自己身处一个不大的洞穴里。
“奇怪……”
看样子，自己是被关了起来。但说实话，他不太理解唐寅的举动。既然对方想要杀掉自己，试试能否获得星轴碎片，为什么不赶紧动手呢？
良心发现？安适翼觉得，这种可能一点都没有。他摸出火种，费力点燃。
光芒填满了空间。正如他所预料的，这里是个洞穴，大约有一间房那么宽。头顶稍矮一些，站直了只剩下一拳的距离。出口在左侧，很小，要弯着腰才能钻进去。但安适翼没着急出去，依旧仔细打量这个洞穴。
洞穴明显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角落稍微平整的地方放着一摞干草铺成的床榻。很简陋，干草都是捞出来晒干的海草，黑乎乎的挺难看。中央有根石笋，但头部被磨平了，放着几块漆黑的石头。
安适翼走过去摸了摸，蹭了一手黑。
这应该是炭灰，他判断着。很明显，有人拿这几块石头当架子，在下面生火。天长日久，这些石头染上了厚厚一层炭。
安适翼觉得，这应该是唐寅搞得一个“监狱”。或许曾经有人被他捉住过，囚禁在这里，而且时间挺长。唐寅没说过这件事，但他绝对干得出来。
他在洞穴里继续搜寻，却没有新的发现。安适翼不禁有些奇怪，如果这里真的住过一个人，那么他留下的痕迹未免太少了一些。
当然，也许被唐寅打扫掉了，虽然安适翼不太理解为了什么。
安适翼有些疲惫，坐在草垫上休息。他想到了李斐，最后一刻，他能确定是李斐替自己挡了一击。安适翼暗暗揪心，哪怕是以李斐壮硕的身体，挨上一记龙吟怕也凶多吉少。
他心中升起一种愤怒来。之前，安适翼总想着苟且偷生，想着怎么和那条龙媾和，千万不要打死打生。而现在，他无比同意罗天凌的做法——应该杀掉那条龙！
安适翼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唐寅并不是人，哪怕他拥有人的外表，人的名字，依旧不是。龙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生物，和人族、鲛人、巨人、魅……各个种族截然不同。在华夏世界，在大海，这些种族混居在一起，哪怕文化、性格、理念都不相同，却都互相承认对方的生存权利。
这种承认基于每个种族的理念中。哪怕他们互相杀戮，依旧能理解被杀戮者的痛苦，承认自己剥夺了对方最重要的权利。
但龙族不理解——或者仅仅是唐寅。安适翼不太确定，遇到的样本实在太少，似乎罗天凌是这样一个例外。至少在唐寅身上，他看不到这种同理心。是的，唐寅并不滥杀，但真正的原因只是不需要。一旦杀戮能带来唐寅想要的收获，那么他毫不犹豫。
安适翼忘不了唐寅看他的眼神。那种眼神就像屠夫在看猪狗。不，其实没那么凶狠，也许更类似今天晚餐想要吃一只鸡，就随手杀掉那种感觉。一个打算吃鸡腿的人很难去同情一只鸡的生命，唐寅也一样。
唐寅的杀戮甚至带着一种天真和好奇。这一点，恰恰比残暴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安适翼分不清这是龙族的特点，还是唐寅自身的问题。但无论如何，他知道再也不可能和这条龙和平共处。
洞穴里不知道时间，安适翼被一阵饥饿打断了思考。他觉得自己必须找些吃的，但身上的干粮早已经吃光。他看了看洞口，弯着腰钻了出去。
这条洞穴蜿蜒曲折，安适翼走到腰椎发疼，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凭经验，他知道那是太阳的光芒，前面应该是个出口。
安适翼钻出了洞口，迎面吹来一阵带着咸味的风。大海在眼前徐徐展开，蔚蓝的海水泛着金光，太阳高高悬在天空。
他左右观察，发现这里依旧是一个岛。它不算大，也没什么植被，海边都是岩石。整个岛屿宛若三角形，两端是笔直光滑的岩壁。它与其他几个岛屿一样，都仿佛在某个地方，被巨斧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