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结束之后,一干大魏王朝的文武显贵们自然是各回各家,该上工的上工,该巡视的巡视,只是,邴元真这才离开了皇宫,没多远,便有一位备身悄悄而来。
到得天色黄昏之时,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经由宫城的偏门直入宫禁之内,一路上,只有那名跟他接头的备身引领着他前行。
直到了宫禁深处之后,才有一位千牛备身过来换下那位备身,单独引领着邴元直朝着一处僻静处行去,邴元真这才注意到,这是杨广兴建东都之时,在宫禁之内设立的一座佛堂。
隋朝两代天子都颇为敬佛礼佛,所以才会在宫中有这玩意,只是自打杨广呃屁之后,宫中的佛堂几乎废弃了,而今日,邴元真随着这位千牛备身来到了佛堂前之后。
看到内外只有寥寥几名陛下御前的心腹禁卫,心中不禁打起了鼓来,也不知道李密今日寻这样隐蔽之所,到底到找自己商议何事,莫非……
此时,已然到得佛堂阶下,邴元真压下了心中的杂乱思绪,快步前行进入了佛堂之后,恭敬地朝着那立身于佛像前的大魏天子李密拜倒。
“臣参见陛下……”
“平身。”李密很满意邴元真这种恭敬的态度,跟邴元真相处,李密觉得自己才更像是高高在上的大魏天子,至于那些老兄弟们,虽然尊自己为陛下。
可是有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咱们老弟兄怎么怎么的口气。实在是让李密不爽,可眼下,他也知晓,正是需要用人之际,自己也没必要为了这些小节而与老兄弟们交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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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下定鼎之时,到时候再来好好地订规约矩。
“臣谢过陛下。”邴元真赶紧站起了身来,肃立于李密身畔,垂眉低首,静待李密开口。
李密抬起手臂,指了指佛堂之内的那尊佛。“你可知晓,这尊佛像的容貌似谁?”
“臣鲁钝,还请陛下指教。”邴元真抬头认真地详端了两眼之后无奈地放弃了。
“这位便大隋朝的武皇帝杨广的面容来塑起的佛祖之像。”李密嘴角轻扬,手又负了回去。
“原来是杨广?”邴元真可真是有些吃惊,杨广,大隋的第二位天子,可惜,自己没见过,这还真是第一次知道原本杨广长成这模样。
“不错,隋武帝志大才疏,桀骜自负,不纳人言,终究落得个身殒江都的下场,他这一殒,已使得隋朝气数尽去,那唐王杨谦,虽然自命忠臣,却也不过是一个居心叵测之枭雄尔……”
邴元真保持着洗耳恭听的姿势,认真地听着李密在这佛堂之内指点江山,点评天下英雄人物。
不知不觉间,李密突然感慨地叹息了一声。“朕欲一统,奈何如今治下不宁,实在是令朕心生烦忧啊……”
早就已经猜测到了李密心思一二的邴元直听得此言,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当即再一次拜伏于地。
“陛下,臣冒死进谏。臣一直以为,杨侗不可留,若留,必生后患,使得我大魏臣子相疑,使得陛下不能安心一统臣工军民,以御天下……”
说到了这,邴元真悄悄地抬起了头来看了李密一眼,看到这位大魏天子那平静中隐透露出一丝期待的表情,再次俯首低声道。
“故,为大魏之江山社稷,臣请陛下恩准臣之所请,让臣送安国公一程。”
听到了邴元真说出这话,即便李密的内心早就想要这么干,可还是在这一刹那,心生犹豫。
看到了李密的表情变化,邴元真低声言道。“陛下,当断不断,必生其乱。臣以为,陛下当为天下社稷,以作决断。”
“朕,实在不愿负此等骂名……”李密负起了双手,不禁幽幽地轻叹了一声道。
“陛下,臣以为,陛下可以恩赐安国公宅院,准其离开宫禁,之后,臣再……”
佛堂之内,只剩下了李密与邴元真,李密静默地听着邴元真之言,久久不语,直到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隐隐的打更声,这才紧握起了双拳。
“此事,不容有失,不得有泄露一字半句,不然,朕诛你九族。”
说罢,李密快步朝着佛堂外行去,邴元真再次拜倒在地板上,满脸皆是恭敬之色道。“臣定不负陛下信任。”
直到听不到李密的脚步声,邴元真这才缓缓地站起了身来,迈步出了佛堂,就看到了那名引领自己前来佛堂的千牛备身就守候在佛堂外。
这位是陛下的一名远房堂侄,姓名李恒,此刻李恒笑眯眯地朝着邴元真一礼。“这段时间,末将会入绣衣使,听从邴侍郎调遣。”
“不敢当,你我皆为陛下之臣,我们一起为陛下尽心做事……”邴元直赶紧还了一礼,对上这位宗亲,他可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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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李密在朝议上亲自诏见了安国公杨侗,言明之前有臣工请诛,但是他李密这么大度的人,是那么的君子,怎么可能去做那样的事情?
而且为了安抚东都降臣以及降军的心,亦要让东都百姓们看到他这位大魏天子的宽仁,所以决定赐给安国公杨侗一座国公府邸给其居住。
杨侗硬是愣了老半天才醒过神来,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之色地赶紧拜倒于地,红着眼睛朝着站在跟前的李密泣声道。
“臣谢过陛下隆恩,陛下如此待臣,臣实在是感激涕淋,不能自己……”
“不必如此,听闻安国公这些日子以来,日夜吁叹,夜不能寐,朕心甚是不安,待安国公归府之后,朕会让宫中赐下一些滋补药材,还望安国公遇事心宽一些才是……”
杨侗有些懵逼,自己这段时间完全就是破罐子破摔,该吃吃,该喝喝,就等着你李密端一杯毒酒过来,哪会有什么夜不能寐?
不过,李密并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很快,杨侗便谢恩之后,随着一名宦官离开,他也要简单地收拾一下,这才好去到那安国公府。
杨侗迎着满朝文武那或欣慰,或纠结,或疑惑的复杂表情步出了大殿,迎着那炎炎的盛夏,眼眶都湿润了。
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够有机会活下来,既然有了这样的机会,自己可是一定要好好的珍惜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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