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

我很欣赏曹操。
突然这麽想，是因为我在姊的房间里看见放在书柜上的《三国演义》。
我很欣赏曹操说的「宁愿我负人，也不要人负我」这句话。
现在的人性，谁不是这样？
口口声声说要为别人着想，结果遇到事情还不是抛下别人，保全自己？
虚伪。
这世界真的有够虚伪。
我打开姊桌上的笔电，她没有设密码，就连脸书也设定成开机自动登入。
还真好掌控。
搜寻着她的朋友资料，我很快便找到了目标。
只要是正常的班级，一定会有那麽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
奇怪的分班规律，不过倒是帮了我大忙。
我将笔电恢复成未开机的状态，回到房间，拿出手机拨打号码。
想不到这麽快就派上用场了。
「冲啥小？老子很忙有屁快放。」电话那头的人一接起就是一阵不悦。
忙着找人干架？我感到好笑。
「邹明嘉。」我说，「查一下这个人的身分。」
「干，妈的别吵……」那人没有回应我，应该是在对着旁边的小弟说话，骂了几句後便挂断了。
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真叫人不放心。
─
「信羽，来玩个心理测验吧！」小跟班之一的小鱼拿着一本小册子摊在桌上。
「测男生对妳的看法。如果和异性朋友去看电影，看到感动的部分忍不住掉下眼泪，这时妳会？a，拿出手帕或纸巾擦掉。b，任由它流下来。c，用手指擦掉。d，偷偷擦掉。e，一边嘲笑自己一边擦掉。」我边念着题目边想，「d吧。」
「来看看解析……」小鱼把书翻到最後，大声地念：「妳平时总是目光炯炯，精力充沛。如果能改善『自私任性』的个性，将是个充满魅力的女孩，也不要忘了微笑喔！」
语落，在场一阵静默。
「啊哈哈，」小鱼乾笑，「这不准啦，妳们说对吧？」她向其他小跟班们使眼色。
「喔丶对啊，信羽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哈哈，妳这本书多少钱啊，诈骗集团喔？」小月笑着圆场，脸上是大写的尴尬。
「没有啦，这别人送的……」小鱼挥挥手，抿唇将那本册子塞进书包，「信羽，别放在心上，我们都不觉得妳自私任性……」
「好了啦，妳不要越描越黑，等等信羽生气。」小淳好气又好笑。
「信羽才不会呢，她脾气最好了。」小鱼替我辩驳。
我没说话，只是极力扯出最欣慰的笑。
做得很好。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我走出教室，一转头便见文一煜对着我挤眉弄眼。
「你有意见？」我直接从他身边略过。
「她们很假，妳难道不觉得？」他问了连白痴都知道的废话。
「所以咧？」奇怪，我怎麽有种在跟季澄沁对话的错觉？
这两个人怎麽都那麽喜欢惹人生气……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跟我一个朋友很像？」我不耐地瞪着他，并想起季澄沁那张脸。
才怪，季澄沁才不是我朋友。
我没有朋友，我才不屑跟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当朋友。
「没有？」他挑眉，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你们两个都有个共通点。」我故意摆出挑衅的表情，「都很欠打。」
他无意识收起嘴边原先擒着的笑意，「原来妳都跟欠打的人当朋友。」
「我有说你是我朋友吗？」我冷笑，这次没再让他继续烦我。
说到季澄沁，就想到季澄空。
那家伙目前还没有去告状，也没听说他把这件事散播出去。可是，搞不好他会趁抓到我弱点的时候，这件事有可能成为压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思及此，我又不免要怪罪季澄沁了。唉，那家伙没事干嘛要把事情都告诉他的宝贝弟弟啊……
等等……不对啊？！
他为什麽会知道？他应该只是一个刺青店老板兼黑道老大啊……
一个刺青店老板兼黑道老大应该不可能会无聊到去打听某间前三志愿高中每天发生了什麽事吧？
『我听说你们学校有人被下硫酸。妳做的？』
这个「听说」是从哪听来的？
「林信羽。」一道声音打断我的思绪，只见季澄空站在离我约三公尺处向我挥手。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季澄空，你哥的店今天有开吧？」既然都说上话了，那就顺便问一下。
他的语气兴奋得像个小孩子，「有啊。怎麽样，妳终於考虑要去刺青了吗──」
「并不是。」我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我只是想问你哥一些事。」我揉揉太阳穴，「还有，你为什麽一见到我就想鼓励我去刺青啊？」
「没丶没有啊，我只是想帮我哥多赚一点钱……」他越说越小声。
这人也够奇怪的。
……
「喂，季澄空，我问你，你不会觉得刺青的人看起来都很……很不好接近吗？就是那种……你懂我在说什麽吧？就是大人所谓的刻板印象，你完全没有吗？」
我发自内心的疑惑。他从头到尾都真的只想着帮他哥多揽点生意？
「嗯……」他认真的思考着，「妳是说像虎哥他们那样吗？」
「虎哥是谁？」我插嘴问。
「就是我哥给妳他的电话号码呀。」他解释完继续喋喋不休：「我觉得刺青超酷的啊！而且虎哥他们也对我很好，完全不会不好接近呀。」
……先生，麻烦搞清楚，他们会对你好完全是因为你哥的缘故。
「那我再问你，你刚才为什麽突然叫我？」印象中他叫我之後，我就直接问自己的问题了。
「就，打个招呼而已啊。」他一脸无辜。
「同班有什麽好打招呼的？」这家伙的思考模式真是有够怪异……
「我就想说之前比较不熟所以没打，现在算是比较熟了，所以打一下……」
……我彻底无言。
「我们现在有很熟吗？」我现在只想把他问到无话可说。不知道为什麽，我忽然很想这麽做。
「……跟以前比起来算是熟了一点……」他眨着那双拥有细长睫毛的双眼。
天啊，这是什麽人啊，我才不想承认我被他给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