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再走了。
体内的真气猛然四处乱窜,大力地撞击着铁手的骨头,铁手只觉自己体内的每一节骨头仿佛都有裂开碎成粉末的危险。他扶住身后墙,咬着牙,欲迈一步,双腿的骨头也像是要碎了,根本抬不起来。
受过那么多次伤,铁手没一次像此刻这般难受。
这是突如其来的。
不过片刻,铁手已满身是汗,衣裳湿透,额头上的汗珠更是一滴滴落在了地上。原来这个病发作起来,是会疼成这个样子,铁手微微地笑了一笑,脑海中生起的第一个念头竟是,那以前聂宝儿的病发作时该有多痛呢?
铁手扶着墙,缓缓地坐在了长街地上。
亡命奔跑中的男孩回头,想瞧一瞧铁手追到了哪里,没料到却见铁手坐在地上,而表情似是极痛苦。男孩愣了愣,停下脚步。
铁手继续笑,幸好今夜追的不是穷凶极恶的犯人,不然自己这条命就该断送在这里了。过一会儿四师弟赶到时,该有多难过呢?
幸好幸好。
幸好聂宝儿今后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幸好眼前这个孩子应该不会杀了自己。
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这不是自欺欺人,铁手确确实实觉得这些都是好事,所以铁手的笑不是苦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
男孩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看着铁手,眼中疑惑很深,不再跑,可也不上前。
铁手闭上了眼睛。
男孩犹豫了一下,终于跑了。
不是跑开,而是跑去了铁手所在的位置。
夜风很凉,夜月很亮,男孩蹲在了铁手的身边,看着铁手苍白的脸色,心中越发担忧,伸出手摸了摸铁手的额头。这一摸便把他吓了一大跳,铁手额上的汗多得似是才从水里冒出来。男孩急得要命,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比些铁手根本看不懂的手势。
铁手睁开眼,低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男孩听不见,依然比着手势。铁手看不懂,却看懂了对方眼中的焦急。
铁手微微一笑,道:“谢谢你。”
这三个字,男孩仍是听不见,但他看见了铁手的笑容。那就像是走在没有尽头的沙漠里,蓦地看见一道清泉;走在处处结冰的雪地里,倏然看见一株绿树。原本还存在心底的对铁手的恐惧,在这一刻,尽皆消失了。
铁手只要笑一笑,就会令每一个陌生人都对他生出许多好感来,那是因为他的笑容是真诚的。
永远真诚。
男孩抓起铁手的手,食指一笔一划在铁手的掌心写起了字。
体内真气还在乱窜,疼痛没有丝毫减轻,铁手紧紧皱着眉头,得在忍受剧痛的同时用心感受男孩写的究竟是什么字。好半晌,男孩才算把一句话全部写完。
铁手有点不确定地道:“你要带我去医馆?”话落立刻道,“抱歉,我又忘了,你听不见。”抬手也想要在男孩手心写几个字,遗憾的是他现在连手都抬不起。
男孩急了,想要背起铁手走,然而他哪有这个劲?
铁手笑了起来,冲着男孩摇了摇头,用尽全身仅剩的那一点点力气,咬着牙在男孩的掌心写出了三个字:
别担心。
写完,他便直接靠在了墙上。
男孩蹲在他身边,十分紧张地看着他。
星子在夜空中闪烁着,风缓缓。
夜更深更深了。
偌大的长街很寂寞,很冷清,只有墙角两个人,与一旁数支竿子上挂着的几个红色灯笼,照出一点暖人心的光亮。直到灯笼里的烛火染到一半的时候,铁手身上的疼痛才渐渐减轻,渐渐消失。
深吸了一口气,铁手站起,试着运了一下自己的内力。
此时已完全无碍。
男孩发现铁手的神好像突然变好了,眼中生出惊喜。
铁手低头,瞧着着还蹲在地上怔怔发神的男孩,倏地一笑,却再坐下,这时的表情很轻松,随手捡起地上几块石头,伸手一捏,石头碎成了粉末,堆在了地上。男孩再次变了神色。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男孩的神色从最初的恐惧到刚刚的担忧再到此时的震惊,变得太快。
铁手用食指在石头的粉末上写起了字:“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照顾。”
男孩踌躇片晌,伸出手指:“我没照顾你。你是生病了吗?能治好吗?”
铁手写道:“能治好,得吃药。药很难得,但你放心,能找得到。”
男孩写道:“我要杀秦万的事,你可以不说出去吗?”
铁手写道:“我得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才能回答你的问题。”
男孩摇了摇头,写道:“我不能告诉你。”
铁手深深地注视了男孩有许久许久,不再逼迫于他,写了另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男孩犹豫得有点久,好一会儿他的食指慢慢才伸出,先划了一竖,极短的一竖,顿了有片刻,将这一竖拉长,写了一个小字,随即写出第二个字则是锋。
铁手默念道:“小锋?”他抬手再写再问:“为什么要跑回来?”
男孩完全没迟疑地写:“你生病了啊。”
铁手又笑了,揉了一揉男孩的脑袋,继续写道:“不怕你跑回来之后,我抓你回去?”
男孩写道:“怕。但我没想那些,我要帮你。”
铁手写道:“为什么要帮我?我们不认识。”
男孩的食指在石头粉末上动来动去,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良久之后,他才写道:“我有一个弟弟,”写到这个“弟”字有点停顿了有老半天,随后才又再写,“小时候差点死了,是一个陌生的叔叔救了他。如果没有那个叔叔,我就再没有亲人了。虽然我没见过那个叔叔,但我也想像那个叔叔一样,去帮人。”
铁手的手还揉着男孩的脑袋,看见这行字,忍不住一笑道:“好孩子。”尽管明知男孩听不见,铁手依然想将这三个字说出来。稍稍一顿,继而自言自语,“你还有一个弟弟吗?”
第170章第55章
冷血到达长街时,铁手与男孩聊得正欢。
或者说,写得正欢。男孩的字写得不怎么好看,很稚嫩,甚至扭扭曲曲像一条条小蚯蚓,但大部分的字他都会写;遇上几个不会写的,用同音字代替,铁手也能认出来。然而两人写了好长一段时间,铁手真正想知道的,男孩绝不说。铁手则绝不逼迫男孩,索性与他写起了闲话,写起了小孩子喜欢的话题。当铁手写起自己的四个师侄在家里的趣事时,男孩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直到轻而有规律的脚步声传来,铁手写字的右手一顿。旋即,铁手表情凝重,迅速在地面上写上一行字:“有人来了,你不要告诉他,我方才生病的事情。”
男孩呆了:有人来了吗?哪里有人?
铁手继续写:“答应吗?”
男孩想了一想,点点头。
铁手即刻将石沙上的字抹去。下一瞬,冷血已站到他们的身边,唤了一声:“二师兄。”
这一次,回应冷血最快的不是铁手。男孩首先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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