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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和中土的改革势力为了中土长久的和平统一,积极变革,没有错。以杨玄感和李密为代表的中土保守势力看到激进改革策略对中土的和平统一大业造成了严重伤害,试图阻止激进改革,把中土前进的方向重新拉回正确轨道,也没有错。那错在哪?错就错在他们错误地选择了巅峰对决的时间,错就错在他们明明知道北方的突厥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中土,却选择性地忽略了它对中土的贪婪和垂涎,结果一步错步步错,转眼就把来之不易的和平统一大业彻底葬送。
李风云很落寞,很失望,他原以为自己的崛起或许可以改变历史轨迹前进的方向,但听到李密说出“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中土根本就没有可能避过即将到来的劫难,而未来中土还将一次次重蹈覆辙陷入崩溃的深渊,原因就是在贵族统治阶层的血液里流淌着一个根深蒂固的理念,内忧永远大于外患。一代代的中土权贵都把个人和集团私利至于国家和民族利益之上,在他们眼里,消灭同种同族的政敌,远比击败外寇更为重要,结果便是宁愿亡国亡种,也不愿牺牲个人和集团私利拯救国家和民族,至于芸芸众生、无辜生灵的生死存亡,从古至今就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将军持有异议?”李密看到李风云久久不语,忍不住开口说道,“自先帝开国以来,卫府军一次次劳师远征,给了北虏以沉重打击,东西突厥对中土的威胁已降到最低,而吐谷浑更是亡国,高句丽也败亡在即,短期内北虏对中土的危害并不为虑。相反,中土内部危机却日趋严重,今日大河南北饿殍遍野、生灵涂炭便是一例,而此严重危机看似起自天灾,实际上**才是根源。”
何谓**?李密当即进行了全方位的诠释,今日中土危机表面上源自东征,实则自变革,也就是说从先帝时代起这个危机就存在,经过二十多年的累积,已经到了爆边缘,东征不过加了这一危机的爆而已。
为何变革会引起严重的危机?说到底一句话,当中土的权力和财富越来越集中于极少数人之手,那么这些极少数人对中土和平统一的威胁就越来越大,当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社会矛盾越来越激烈之时,也就是国祚岌岌可危,统一大业即将崩溃之刻,为此,中土必须变革,必须重新分配中土的权力和财富,必须让中土广大的黎民百姓享受到中土统一和进步的成果。
但是,今上登基后,改革迅偏离了先帝时代所坚持的轨迹,从以合理分配权力和财富于社会各阶层的中央集权,变成了以皇帝为的激进改革派对权力和财富的贪婪攫取的中央集权。皇帝的激进改革理所当然遭到了中土核心统治力量的关陇人的反对,但人性贪婪,尤其在中土统一后的权力和财富的分配中利益严重受损的山东人和江左人,更是别有居心地支持皇帝和激进改革派,让双方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殊死搏杀,变革因此变质变味,不但加偏离了既定轨迹,还沦为了政治博弈的工具。
“今天的中土变革,只剩下了一个光鲜的外壳,内里早已演变为血腥残酷的权力斗争。”李密摇头苦叹,“东征也罢,天灾也罢,北虏的威胁也罢,之所以会对中土造成严重伤害,原因便在如此,便在于所有这一切都因为激烈的权力斗争而演变为惨烈的**。”
李密高屋建瓴,以独特的眼光,俯瞰的视角,把今日中土危机归结为中土贵族统治阶层对权力和利益的贪婪攫取,所谓变革不过是两大对立政治集团为攫取最大的权力和最多的利益而使用的一种政治手段而已,由此推衍,对外积极征伐也罢,国内叛乱迭起也罢,一些贵族正在秘密筹划的军事政变也罢,实质上都是对立双方所使用的政治手段,而双方的政治目的并无二致。
李密这番话有理有据,在他看来完全可以说服李风云,但出乎他的意外,李风云不但没有被他说服,反而对他的论点论据提出了尖锐质疑。
“先生的观点,是建立在内有重忧而外无重患的基础上,先生断定北虏尤其是东西突厥人对中土的威胁已经降到最低,所以才得出这一结论,认为西征也罢,东征也罢,都是皇帝和朝中激进改革势力为最大程度地攫取权力和财富而实施的政治手段。”李风云神情严肃,态度坚决地说道,“某不同意先生对天下大势的推断。”
“在某看来,中土的外患远远大于内忧,东西突厥人对中土的威胁,远比先生想像得严重。皇帝西征灭亡吐谷浑,东征摧毁高句丽,其目的正是要斩断北虏伸向中土的魔掌,斩断东西突厥人的左膀右臂,以便最大程度地减少北虏对中土的威胁,想尽一切办法延缓随时都有可能爆的南北大决战。”
南北大决战?李密惊讶不已。南北局势虽然一直紧张,但据他的了解,自东西突厥内乱之后,整个塞外北虏的实力都在迅下降,已经无法威胁到中土边陲的安全,未来几年南北双方根本没有爆大规模战争的可能。
李风云是胡说八道,危言耸听,还是他掌握了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抑或,他想混淆视听,以假消息误导我的判断,从而掩藏他真正的用意?
“某对南北局势的看法与先生截然不同,所以某不能认同先生的观点。”李风云继续说道,“某认为皇帝之所以整修长城,之所以开辟大运河,之所以动西征东征,目的都是为了实施新的国防和外交大战略,以便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竭尽全力戍卫中土的安全。”
“中土安全了,和平统一大业才能得以维持,变革才能继续推进,某认为这才是皇帝真正的政治目的。”
“如果皇帝像你所说的那样纯粹是为了攫取权力和利益,他有必要把有限的国力拿来修长城、开运河和西征东伐,实施新的国防和外交大战略吗?这岂不是找错了目标,选择了错误的对象,把国力用在了错误的方向上?这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寻死路?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常识,你们都知道,皇帝焉能不知?以皇帝之实力,他完全可以集中力量在国内的政治斗争中,给那些反对和阻碍改革的人以沉重打击,但皇帝却没有这么做,为什么?为何皇帝要反其道而行之,先攘外,后安内,原因何在?”
“某认为原因很简单,外患已经威胁到了中土的安全,北虏对中土虎视眈眈,此刻若先安内,兄弟阋墙,则必然给北虏以可乘之机。形势已经很严峻,北虏根本不可能给皇帝更多时间去安内,皇帝迫不得已之下,只好行险一搏,双管齐下,两线作战,一边安内,一边攘外。”
“在某看来,皇帝的这种做法有其可取之处,他以激进的变革手段来打击豪门世家,争取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快度夺取到更多的权力和财富,以此来帮助自己倾尽全部国力去实施攘外策略,而攘外一旦节节胜利,其骄人的战绩和武功又必然可以帮助皇帝和中央赢得无上权威,有效遏制和延缓国内危机的爆,而国内局势的稳定,又可以帮助皇帝更好更快地深化变革,从权贵阶层中夺取到更多的权力和财富。如此循环往复,则皇帝必然能在两个战场上赢得胜利。”
李密陷入了沉思。李风云绝非常人,短短几句话所表露出来的惊艳才华,让李密对其有了全新的认识,他不得不修正自己对李风云的看法,同时对李风云的身份来历也愈好奇,但李风云拒不透漏自己的秘密,李密也无可奈何,只能暂时放弃对其身份的调查,转而集中精力去谋求李风云的合作。
“将军可有确切证据,证明某错误地判断了南北局势?”李密问道。
李风云摇摇手,“很快,要不了几年,你就能看到南北大决战了。”李风云叹了口气,忽然问道,“先生可还记得当年汉高祖统一中土不久,与匈奴单于冒顿大战于代北,不幸被围白登山一事?”
李密的神情有了变化,眼里掠过一丝疑惑之色。这个李风云拒绝提供证据,却又做出惊人预言,语不惊人死不休,到底是何用意?退一步说,即便他有证据证明北虏对中土构成了严重威胁,但中土百万大军东征高句丽,实际上目标并不是高句丽一个,还有东。突厥、铁勒、室韦、契丹、鞍羯等众多北虏诸种。卫府军一旦取得东征的胜利,灭亡了高句丽,便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给北虏诸种以巨大威慑,中土北陲必将因此赢得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宁。
李密蓦然想到了一个关键之处,如果东征失败,则北疆局势必然陷入危机,如果中土陷入内忧外患、腹背受敌之困境,则南北局势必然紧张,北虏乘机入侵也并非没有可能。
“将军对东征没有信心?”李密果断问道。
李风云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如果某对东征有信心,还敢杀进中原威胁京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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