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过家人的答词。
 最近的情况证明他的儿子已经彻底绝望,死了心。
 这本来是他的期望,他以为这样就能救他的儿子。
 可是事实却恰恰相反,能救他儿子的并不是他。
 凌云起身。
 春天最后的一片花瓣,就快落下了。
 被风吹在他衣上的姹紫嫣红,轻轻的滑走。
 他的怀里变得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玩累的“凤凰”在椅子里打盹。
 晚春的傍晚,生命无精打采,令人感到迟钝,冗长和疲惫。
 转回头,凌卓天在台阶上等他。
 “云儿,”他叫儿子,“我想跟你谈谈。”
 你不能乘机逃跑,否则,我一定会抓到你。
 小彦,我很想你。
 捕捉一只小麻雀,悄悄的接近它,别惊动它。
 特别是有逃跑经验的,别让它听到风声,别让它感觉到危险。
 成功的追捕需要耐心,而凌云多的是耐心,这一点很久以前就得到了证明。
 小彦,我很想你。
 不管是碗面杯面,红烧牛肉还是雪菜鸡汤,再也找不到彦木和小张没有吃过的方便面了。
 小张嚷嚷着要找女朋友好有人做饭。
 彦木说那不如把交女朋友的钱用来雇专门做饭的钟点工,保质保量。
 小张白他一眼,我要有那钱天天下饭馆得了。
 又充满向往的说,什么时候我也能过上锦衣美食的好日子。
 彦木若有所思道,好日子哪是平常人过的。
 小张道,你这个小子没救了,一辈子是穷人的命。
 两人在的是家小公司,小张一个月的工资一千五。
 彦木更少,只有一千二,缴完房租、水电等杂费,剩下的再寄点给父母,刚够糊口,加上不会做饭,日子过得可想而知。
 这种生活跟和凌云在一起时天差地别,换了别人多少会有点想法,可彦木是个得过且过,吃了上顿,不想下顿的人,一个人反倒觉得轻松自在。
 至于给父母的钱很少,只有靠颜诺了,在这种小地方没有前途了,将来的事业生活打算之类的,他想都没想,说实在的,想也白想,不如不想。
 小张对彦木毫无志气,心不在焉的态度很是不屑。
 世界上是有很多碌碌无为的人,可像彦木这种对未来连憧憬都没有的人却是少见。
 小张每天都忙着看书,准备考研究生,还想考什么司法考试,出国考试,会计师认证等等等等,反正只要是能“出人头地”的,他都要试一试。
 彦木呢,看书就是翻漫画,上网就是打游戏,浑浑噩噩,稀里糊涂的混日子。
 穿的,吃的全都寒酸,连个手机也买不起,再说就算买了也用不起。
 既不能回报社会,又对不起父母,更别提实现个人价值,整一个糊涂虫。
 用小张的话说,彦木活着纯粹浪费资源。
 每次他这么说,彦木就哈哈大笑,他觉得小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难道当了研究生,做了律师或者为外国人工作就不是浪费资源了?
 他们吃穿用比他好,比他多,当然比他更浪费资源吧?
 去不了饭店,到路边买碗绿豆汤喝吧。
 八月末,天干燥闷热。
 夏天的中午,小城的街上看不见几个人,车辆也少,比起往日的喧嚣,分外安静。
 蝉在行道树上嘶鸣,空气中漂荡着灰尘。
 眼前的景物悠远,恍惚,人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
 类似的感觉缓缓的,模糊的从记忆深处若隐若现。
 静谧的小城大街,嘶哑的蝉声,混沌的恍惚。
 只是记忆里,朦胧的,他身边坐着一个有温润嗓音的男人问他“叫什么名字”。
 在这个自身存在感稀薄的午后,他的声音,表情,容貌,忽然间浮现心头。
 接着,他胸膛,手指和怀抱的感觉清晰的被身体记起。
 他,过得好吗?
 搅动的汤匙停在了手指间。
 原来在心底是有想念的。
 和想念家人、任游不同,也和怀念喜欢的女孩子不同,那是一种既不悲也不喜的怅然。
 它的味道弥漫在口中,仿佛呼之欲出,却又莫名所以。
 然而,嘴里除了绿豆的淡淡清香,什么也没有。
 他低着头,闭上眼,咽下长长的叹息。
 “你困了?小彦?”小张在旁边问,将彦木拉回到现实。
 彦木一笑,“是啊!”
 小张讽刺道,“你除了睡觉,还知道什么?”
 彦木捧起碗喝汤,“夏天中午能不困吗?”
 小张说,“你真是一点毅力都没有。”
 彦木笑道,“没办法,毅力跟我合不来。”
 小张给他一个看不起的眼神道,“你将来绝对一事无成,要穷困潦倒一辈子。”
 彦木点头,“我同意。”
 秋叶落尽,寒冬到来。
 彦木离开凌云的时候是空手,所以他过冬的衣服等于全军覆没。
 去年,买了
 件薄薄的棉衣,今年拿出来,已经被虫子啃得七零八落。
 他的存折里总共有三位数,打头的是一,后面两个圈。
 与其说花去他全部存款买的,目前穿在他身上的是棉衣,不如说是件薄毛衣。
 天越来越冷,越来越让人眷念温暖。
 腊月二十八,下午两点开始下雪。
 风刮得呼呼响,把雪往人的脖子里灌。
 没到五点,天暗了,风也停了,只剩下雪簌簌的落。
 路灯静静的站在街角,桔色的光线在雪中显得格外温情,让人加快回家的脚步。
 公司大门口也有一盏尽职的路灯。
 同样尽职的还有卖报的老王。
 在雪里跺着脚,向停在门前的几辆车兜售晚报。
 通常是些等待下班载客的出租和几家公司的面包车。
 今天特别,有辆名贵的黑色跑车格格不入的夹在里面,不知道是哪个外地的大客商。
 停在这里有好几个钟头了,车门却一直没开,惹得几个在附近摆小摊的窃窃私语。
 下班的人陆陆续续从门里出来,老王远远的就冲彦木喊,“小伙子,看报吗?”
 彦木缩着肩,到口袋里掏钱,冻僵的手指不听使唤。
 一只男人的大手从他身后递过五元钱来。
 老王忙道,“要什么报?”
 男人低沉的声音道,“把报给他,不用找了。”
 彦木吃惊的回过头。
 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
 彦木,呆住了。
 男人解下自己的围巾环在他的身上。
 老王拿报纸往彦木手里递。
 男人替他接了过去。
 “你……你……怎么来了?”彦木像是刚学会讲话的小孩子,每个字都如此费劲。
 经过他们身边的公司职员,街上的行人好奇的看向这边。
 男人道,“我来找个人。”
 “找谁?”雪片落在彦木干裂的唇上,冰凉冰凉。
 男人的眉上也沾染了白色,“一个叫张山的人,弓长张,高山的山,他还有个弟弟叫李寺,木子李,寺庙的寺。”
 彦木愣了几秒,才道,“为什么找他?”
 男人道,“他把我车里的地毯弄脏了,还没赔我。”
 彦木转过脸,避开他的眼神,“我想,他大概赔不起。”
 男人的目光没有离开他,“我雇他给我打工,抵偿我的损失。”
 彦木好像没听明白,“打工?”
 “对,”男人的眼瞳里,倒映着彦木的脸,“我要和他签一份长期雇佣合同。”
 “合同?”
 男人点点头,一个字一个字不容抗拒的说,“期限是永远。”
 天已经非常昏暗,人走光了,周围静悄悄的。
 雪无声的落在两人的发丝,眉间和衣服上。
 彦木的眼睛睫毛被雪打湿,看不清男人的面容,他低下头,“如果……他不答应呢?”
 男人笑了,“我有很多方法让他答应,你应该明白。”
 他抬起彦木的脸,“你愿意吗,小彦?”
 彦木没有动,怔怔的看着凌云。
 雪,越下越大。
 end
 终极雇佣番外
 1
 一上车,暖气迎面扑来。
 彦木不禁感慨道,“还是空调好啊!”
 语调深情得有些虚假,话百分之百真心,尤其是只有皮没有棉的鞋里,疼痛难忍的双脚被热流环绕的时候。
 凌云握住他冻僵的手指,“房间里怎么不装空调?”
 看了看他,最后,彦木满脸严肃的说,“怕得空调病。”
 “空调病?”凌云失笑,拉他靠着自己汲取暖意。“还空调病呐,是小冰棍吧。”
 这次,彦木没有接话。
 适应温差后,车内金属和皮具的气味开始蔓延鼻腔,热风的烘蒸越发让人不舒服。
 挣扎了一下,他挨近凌云,将口鼻埋入他温暖干净的气息。
 “小彦?”
 “快开车。”彦木含混不清的说。
 凌云摩挲着他的黑发,轻声道,“这种体质,不该到处乱跑。”
 “我本来是要在家看电视的。”彦木抬起脸抱怨。
 凌云笑起来,“是吗?”
 胃中液体上涌,彦木赶紧把脸靠向凌云衣襟,“快走,不然我要吐了。”
 车窗外一片银装素裹。虽然是下午三四点,阳光正好,但并不暖和。马路两旁堆着七八公分深的冻雪,不见融化。冷风经过,细屑飞扬,愈迷人眼。
 刺骨的严寒里,平日萧条的小城此刻热闹非常,处处欢声笑语,透着喜气。
 街面铺天盖地的红,红色的灯笼,红色的条幅,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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