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清羽记

第 79 部分

他笑了笑,程兄有什么要小弟帮忙的,尽管开口。
程宗扬也不客气:那好,有件事要你帮忙。
萧遥逸正容道:杀身成仁,在所不惜!
程宗扬笑道:没那么严重,只需要萧兄派个人去说一句话,就帮了我大忙了。事成之后,拿的钱分你一半,至少有六、七千金吧。
萧遥逸讶道,我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
死丫头诡计多端,这次不怕那妖妇不上钩。程总佯笑道:萧兄到时候便知道了。
萧遥逸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程兄从南荒跋涉千里来到建康,必然有所图谋。无论是否与岳帅有关,我星月湖都将不遗余力襄助程兄。
程宗扬一怔,连忙摇手。不是,不是。你别误会,其实我真没有什么大事,什么争霸天下、一统江湖……这些听起来就够累的,我没兴趣。
萧遥逸不动声sè。那程兄准备做些什么?
程宗扬咳了一声:其实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想在建康开间商号,轻轻松松挣点钱,当个富家翁,娶几个美女……
萧遥逸打量他,忽然一笑,挤了挤眼:看程兄的神情莫非是瞧中哪家姑娘了?
程宗扬叹了口气,让你说中了,我这会儿真的想着一个。
萧遥逸连忙道:先说啊,王谢两家就免了,他们架子大得很,别说寒门,就与皇家联姻都觉得委屈。程兄祖上没有代高官,就不用提了。
程宗扬摸了摸脸颊,光明观堂——萧兄熟悉吗?
萧遥逸脸sè微变,谁?
程宗扬脸上微微一红,一个小丫头,叫乐明珠。
我以为你看中她们观主了呢。
萧遥逸冷笑道:这个好办,一会儿我给四哥、 五哥传讯——他们接到讯息,到光明观堂大概四天时间,从光明观堂到建康六天——给我十天时间,十天之内,把人给你绑来。
程宗扬吓了一跳:硬抢啊!
别人也就罢了。
萧遥逸气势汹汹地叫道:光明观堂还欠我们星月湖人呢,抢了也白抢丨别an来啊!
程宗扬连忙道:那丫头是我的心肝宝贝!
萧遥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喂,你们和光明观堂到底怎么回事?
程宗扬纳闷地问道:怎么一提起光明观堂都这副德xg?
不问还好,一问萧遥逸顿时怒发冲冠,拍案叫道:要不是岳帅吩咐过,我早就灭了这个娼窠!
程宗扬点了点头。这话谢艺也说过——不过我看光明观堂教得挺好啊,济世救人,匡正除邪,还是蛮认真的。光明观堂到底是什么门派、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火大?
光明观堂原本是医家一脉,
萧遥逸啪的打开折扇,一边哗哗地摇着,一边冷冰冰说道:擅长医家六术:砭、针、灸、药、按跷与导引。
萧遥逸解释几句,程宗扬明白过来。医家六术其实就是刮痧、针刺、艾灸、汤药、按摩、运动六种自古相传的医疗方法。
听起来就是一般的医术啊,
程宗扬玩笑道:光明观堂不会都是些女医生、女护士吧?
萧遥逸看着他,chun角慢慢挑起:女护士?岳帅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如果不是年岁对不上,我真要怀疑程兄是岳帅转世了。
我跟岳帅真没什么关系……
程宗扬叹了口气,你还是接着说吧。
萧遥逸用扇子支住下巴,光明观堂只收女子,程兄知道吧?
程宗扬点头说道:原来不懂,现在知道了。
在六朝,单收女徒或单收男徒的门派并不少见,一般都是因为门规所限,或门内的武学只适于女子或男子修习。
萧遥逸点头道:光明观堂的祛毒、除病、养生之术都有独得之秘,武学上的修为也颇有所长。
她们不是搞医术的吗?怎么也习武?
萧遥逸道:医武同源,医家六术都与人体经络气血相关。岳帅横空出世以前,光明观堂一直是黑魔海的劲敌。能和黑魔海这样强悍的宗派抗衡数百年,光明观堂武学上的修为,也在天下宗派中赫赫有名。其中最显赫的,莫过于光明观堂的第一神功,凤凰宝典。
就是小香瓜练的功夫了,不过横竖都不像很厉害的样子。程宗扬道:萧兄能不能仔细说说?我对这门功夫有些好奇。
凤凰宝典一向与太乙真宗的九yang神功、十方丛林的释佛逻耶神功,又称无相神功,还有黑魔海的太一经并称。
萧遥逸道:据说凤凰宝典是光明观堂第三代观主所创。此前光明观堂只是个行医济世的小门派,后来在太平湖一战,光明观堂以凤凰宝典的神功连斩黑魔海两位长老,横绝一时,从此成为黑魔海的大敌。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很厉害啊。
萧遥逸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其实凤凰宝典只是徒有虚名。光明观堂还编出只能由纯y之体修练的鬼话,每代只挑选数人传授。光明观堂曾经与黑魔海立下契约,每二十年双方各出门人一较高下。结果接连数代,光明观堂都无人练成凤凰宝典。四十年前一战,光明观堂派出的弟子落败身死,光明观堂数次派人抢夺尸体,都被黑魔海打得一败涂地,不仅颜面无存,而且折损了许多门徒。
程宗扬道:神功这东西本来就不容易练。我记得太乙真宗的九yang神功,也有很多年没有人练到第九级了。
九yang神功我服气,
萧遥逸坦然道:虽然极少有人练到第九级,似第七级就可以横行天下了。紫yang真人第八级巅feng的实力,就是岳帅当年也颇有不及。似光明观堂的凤凰宝典,一连数代最多都只练到第七重。比起传说中第九重的威力,判若云泥。
程宗扬提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听说凤凰宝典练成之前,一旦失身就会香消玉殒,是不是真的?
萧遥逸愤然道:真要死倒好了!十八……十九年前!又值光明观堂与黑魔海较量,那时我还没到岳帅身边,听艺哥说,光明观堂重创之余,弟子凋零。黑魔海已经放话要彻底剿灭光明观堂,把堂内仅剩的六名光明贞女收为ji奴——后来的事程兄都知道了吧?
听谢艺说过一些。好像有个女人来找岳帅?
萧遥逸一字字说道:燕姣然!那贱人与岳帅结识后便眉来眼去,惹得岳帅心动,费尽心思才把她弄到手。结果那贱人却说自己练的是凤凰宝典,只有第六重的修为,一旦破体,轻则经脉重创,重则殡命。
程宗扬心里嘀咕道:买了票才发现这车没lún胎发不动,我要是岳帅肯定很火大。
萧遥逸冷着脸道:岳帅本来已经收手,那贱人却故意撩拨岳帅,岳帅一时兴起,上了那个贱人。结果那贱人真气逆行,命若游丝,在榻上哀求岳帅出手对付黑魔海。岳帅被她美sè所惑,不但一口答应,还大耗真元为那贱人tiáo息续命。
这小子站在岳帅一边,言语中带了太多情绪,听起来不怎么客观。程宗扬道:我觉得,什么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没什么太出格的。
萧遥逸神情不悦地说道: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艺哥?如果只是这些,岳帅吃亏我们也认了。岳帅出事前曾经让艺哥和四哥邀那贱人到临安一叙,意思想让霜小姐拜到光明观堂门下,托她照料。那贱人不仅拒绝岳帅的心意,还反咬一口,致书宋主,称岳帅si募军士,要求遣散星月湖大营。艺哥那样好脾气的人,当时也被激得大怒,最后还是岳帅吩咐,不让我们去找光明观堂的麻烦。
程宗扬宽wei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想开点吧。
我gan!
萧遥逸七情上脸,大声叫道:要不是这贱人,岳帅死后也不会背上si募军伍、图谋不轨的罪名!我们星月湖上千名兄弟也不用隐名埋姓,藏身江湖。我gan亲娘亲爹亲姥姥的!说起来我就火大!
萧遥逸扯开衣领,露出颈中bào跳的刺青,像个老兵痞一样破口大骂,wū言秽语滚滚而出,足足骂了一顿饭工夫还不罢休。
原来双方在这里结仇,星月湖等于毁在光明观堂手里,难怪谢艺和小狐狸都对光明观堂切齿痛恨。趁萧遥逸喘气的时候,程宗扬苦笑道:行了,给我留点面子吧。你这么上下一通an骂,连我也给骂进去了。
萧遥逸悻悻道:光明观堂那些贱人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养生有术,看起来够s,当婊子还行……
程宗扬打断他:别an说啊,我可是准备拿来当老婆的。
当老婆?你傻啊!
萧遥逸又跳了起来,叫道:随便玩玩就行了,你还认真了!我说圣人兄,这你可别学岳帅!
少废话!我也不用你四哥他们帮忙了,这边的事忙完,我自己去找她。
别想抛下我!
萧遥逸嚷道: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你放心,我答应过岳帅不找光明观堂的麻烦,不过光明观堂请岳帅对付黑魔海时,答应给岳帅寻找几个良质美材,将来送给岳帅当姬妾。程兄跟岳帅渊源不浅,咱们一起去要帐总可以吧?喂!这点面子都不给,你也太把我当外人了吧?
程宗扬无奈地说道:行了,大少爷,一起去还不行吗?
萧遥逸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这才是好兄弟呢。程兄,今晚有没有兴趣一起出去走走?
程宗扬警觉地问道:去哪儿?
萧遥逸笑嘻嘻道:今晚就不喝花酒了,咱们去司空府逛逛。
徐度?建佛窟寺那个?
萧遥逸道:不瞒程兄,前日的事我已经给孟老大传讯过去。老大听了之后十分上心,但因为王大将军身死的事分不开身,jiao代我打探明白,究竟是谁在晋gong捣鬼。我想来想去,咱们两个跟嫡亲兄弟一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肯定不舍得让我自己摸黑去司空府,对吧?
程宗扬却皱起眉:王大将军身死的事是怎么回事?
王大将军决战前,曾经传讯回来,称在敌军中发现拜火教的踪迹。孟大哥说,王大将军之死有些蹊跷,他查到的线索,说大战前两个月,有人故意切断左武军的粮道,还将左武军的行迹泄漏出去。事情很棘手,孟老大和二哥一起去了洛邑。
程宗扬脸sè变得越来越难看。他心里也一直怀疑,为什么王哲对敌军的出现一无所知,而罗马军团却会突然出现,在大草原上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对左武军形成合围。
能做到这一点,除非他们对左武军的行动路线十分清楚。如果真有人故意勾结外敌,把王哲和他的左武军置于死地……
程兄?
程宗扬苦笑道:我还不知道文泽最后一次传讯是传给你们的。
他呼了口气,好吧,师帅遇难时,我正好在他身边……
萧五已经回到凉亭,不出声地立在一旁,萧遥逸仔细听着。等程宗扬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萧五,你都听到了?
萧五微微躬身,听到了。
萧遥逸命令道:去给老大传讯。
是。
萧五将金铢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萧遥逸道:萧五是我心腹,以前同在星月湖大营,是岳帅的亲卫。
说着他叹了口气,程兄又帮了我大忙。人情越欠越大,这可怎么办呢?
只要你不因为欠债太多,把债主gan掉,我就很承情了。
萧遥逸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倒也是。好吧,我也想通了,一笔是欠,两笔也是欠——程兄,今晚的事咱们就说定了。最多一个时辰就回来,不耽误咱们去东山打猎。
去这么早?不怕露了行迹?
萧遥逸笑得像小狐狸一样。很奇怪吗?徐大司空是朝中八公之一,位高权重,当然要堂堂正正登门拜访了。
晋国品秩最高的官职,分别为太师、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大司马、大将军,合称八公。八公没有实际权力,而是做为荣衔加授。
如徐度官职的全称是:都督湘、沅、武、巴、桂、安六州诸军事、使持节、散骑常侍、湘州刺史、加司空衔、开府仪同三司、广德侯。这些职位中,真正的实权在于都督六州军事、湘州刺史这一军一政两个职位。
晋国一共二十五个州,都督六州军事,相当于控制晋国四分之一领土的军力。临川王的亲王身分也仅与徐度相当。萧遥逸说的位高权重,绝不仅仅是句空话。
晋国大臣的府舍大都集中在御道两侧,向北进入宣yang门,就是gong城内的百官衙署。萧遥逸带着随从驰过青溪中桥,来到徐司空府上。门口一个年轻公子迎上来道:小侯爷,家父已经等候多时了。
萧遥逸跳下马,笑道:怎敢让司空大人等候?
姓徐的年轻人微微一笑,家父在朝中最看重萧侯,听说小侯爷过来拜访,想必是萧侯的意思了。
萧遥逸笑嘻嘻道:徐司空出身军伍,一向倜傥不群,怎么到了徐兄这里变得这么文诌诌了 ?
两人虽是谈笑,言语间却不怎么客气。进了司空府,远远便看到一个身材魁伟的老人立在阶前。他鬓发已经斑白,眼中神采依然锋利,虽然身着华服,却有着与建康城那些世家贵族迥然相异的威武气质。
萧遥逸收起嘻笑,恭恭敬敬上前施礼,小侄见过司空大人,代家父向大人问安。
罢了。
老者声音中气十足,进来吧。
徐度虽然是司空之尊,堂内陈设却简单异常,什么古董、宝物一应俱无,短榻上铺的不是茵席,而是一张张铁灰sè的ng皮,墙上挂着刀剑弓矢。
晋国士族多刻意虚文浮饰,这位司空大人却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武夫出身,把客堂装点和武库一样。
徐度摆了摆手,坐。
萧遥逸使了个眼sè,程宗扬立刻上前,双手捧上一只沉甸甸的木盒。
这是家父当日猎到的一头猛hu,虽然不稀奇,但剥下的hu皮从头至尾长及两丈四尺,又是从hu眼一箭s入,没有弄伤hu皮,也算难得。
萧遥逸道:大人来都多日,家父未亲来拜访,特命小侄献上此物,请大人恕罪。
徐度浓眉一挑:是萧侯当日在先帝驾前s杀的碧睛hu?
萧遥逸微笑道:正是。请大人笑纳。
好,好,好。
徐度也不客气,当即命人收下hu皮,一边道:萧侯的咳疾还没有好吗?
萧遥逸摇头道:不大好。入秋后又犯了几次,现在朝中的事务也只能五日一理。
程宗扬换了仆从的衣物,冒充萧遥逸的随从,献上hu皮后便退到一旁。晋国士族的奴仆大多是些俊俏小厮,徐府却是一些身强力壮的大汉,虽然穿着下人的服sè,仍掩盖不了赳赳武夫的本sè。
堂上两人寒暄几句,徐度径直道:萧侯既然让你来拜访,总是有话要对老夫讲,直管说吧。
萧遥逸露出玩世不恭的嘻笑,摇着扇子道:听说大人建的佛窟寺已经落成,不知道何时行开光大典?
开光就免了。
徐度哼了一声,老夫一生杀贼,并无冤愆要消,建造此寺不过是祭奠手下送命的儿郎,何必便宜那些秃驴?
大人真够光明磊落的。原来是祭奠手下的士卒……
萧遥逸笑嘻嘻道:难怪湘沅六州的jīng锐都到寺中剃发为僧了。
徐度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既然看出来,也不必瞒你。老夫到了建康才知道我大晋风雨飘摇,时刻有倾颓之忧。这五百僧兵连同府里的仆从,不过是老夫自保之术。
程宗扬心里格登一声,萧遥逸却不露声sè,反而问道:大人何以辞去镇东将军之职呢?
徐度毫不避讳地说道:想必是老夫碍了许多人的眼吧。
萧遥逸拱手道:小侄明白了,多谢司空大人指点。
徐度脸sè稍霁,老夫在湘州常听说你生xg浮浪,喜好声sè犬马,这些年倒长进了。
萧遥逸笑道:大人莫怪,明日小侄还要s猎东山呢。不知道敖大哥有没有兴趣?
徐敖还没有答话,徐度便说道:他明日要回湘州省亲,不用管他。
离开司空府,萧遥逸与程宗扬并辔而行。萧遥逸扭头道:程兄有什么感觉?
司空府里没有歌伎舞乐,里外戒备森严,倒像座军营。
程宗扬顿了一下,小狐狸,你是不是猜错了?如果是他gan的,不会说的那么gan脆吧?
可能徐老头中了别人借刀杀人的计策吧。
萧遥逸嘟囔道:我说徐老头的手段,怎么会找几个毛贼呢。
程宗扬道:也许我们找错人了。不过那个紫脸汉子行踪诡秘,肯定有蹊跷之处。
萧遥逸想了半晌,喃喃道:究竟是谁呢?
你明天不是要拿自己当饵吗?等吞饵的出来,不就知道是哪条鱼了?
萧遥逸苦着脸道: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吗?万一钓上的是条鳄鱼呢?唉,徐老头是指望不上了。
徐度不愿让儿子与他走得太近,显然看出建康局势险恶,打定主意要明哲保身。一行人踏上青溪中桥,一骑突然从后追来。小侯爷稍等!
萧遥逸勒住马匹,那人奔过来,俐落地滚鞍下马,小侯爷!
萧遥逸打量他一眼:是司空大人的手下吧?刚才在堂中见过。
小侯爷好眼力。小人徐寄,是少爷的心腹。少爷明日并不回湘州,只是当着司空大人的面不好答应。少爷命小的来知会小侯爷,明日藉口踏秋,先一步离府前往东山;如果小侯爷不弃,午后在鹰愁峪等候,一同s猎。
萧遥逸喜上眉梢。如此最好,明日午后,不见不散!
徐寄施过礼,匆匆离去。
程宗扬揶揄道:好啊,又多拖了个人下水。
萧遥逸笑道:希望那只鳄鱼不要太弱,多吃几个才好呢。
程宗扬提醒道:别忘了你说的,争权夺利是你们的事,别闹得天下大an,伤及无辜。
萧遥逸笑嘻嘻道:放心吧圣人兄,我们这群鸟人没一个无辜的。建康人巴不得我们全死了才好呢。走吧,程兄,明日就知道谁是鱼,谁是饵。
第五章 驰猎
天sè微亮,一行人便从少陵府后门驰出。萧遥逸一马当先,他穿了一身银白sè的 锦袍,头戴金冠,胯下那匹白水驹紫辔雕鞍,雪白的长鬃在风中猎猎飞舞,神骏无比。 一人一马占尽风流,惹得路上行人人人回首。
程宗扬比萧遥逸落后半个马身,自己的黑珍珠不及白水驹神骏,脚力却差不了多少。在他身后跟着吴三桂、吴战威和小魏。吴三桂听说程宗扬要到山中打猎,无论如 何也要跟来。程宗扬怕苏妲己找不到自己,把怒气撒到吴战威和小魏身上,索xg把他们两个也带来。
萧遥逸的排场就大多了,马后足足跟了三十名随从,其中六人各牵了一头大犬,两人架鹰,六人各多带了一匹马,其余人挟弓背矢,c刀弄bang,萧五也在其中,马鞍下挂了两柄快刀。
程宗扬知道这行人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算上萧五,这些随从中有七名出自星月湖,马上驮的看似gan粮,其实都是箭矢。晋人把每匣二十枝箭称为一房,七人每人 都带了二十匣,合计两千八百枝。晋国所有箭枝都是手工制作,价格不菲,单是这些箭枝的价值就超过五十贯铜铢,比普通一头老hu还值钱。
众人约好在城东燕雀湖会合,萧遥逸赶到时,已经有谢家、庾家、袁家、柳家几位世家子弟在湖边等候,当先的便是桓家老三桓歆。
众人多的带了几十名随从,少的也有七八名,加起来浩浩荡荡一百余人,声势赫赫,过往的行人见到这帮横行城中的恶少,都小心翼翼地绕开。
萧遥逸和众人倚马说笑,谈起谁家的名犬、某楼的美ji,一个个眉飞sè舞。也有不少人听说盘江程少主的名头,好奇地向他打听南荒风土人情。
正说着,一队人马疾驰过来。最前面一个锦服玉带,背着一张雕弓,正是舞都侯张少煌。
萧哥儿、桓老三!你们都来了。哈,程兄!你也来了!
张少煌策马过来,拉住程宗扬道:今天可要见识见识程兄的箭法!
程宗扬笑道:怎么能跟张侯爷相比。
说着他像没见过一样惊讶地挑起眉头,赞道:张侯这弓真不错。
那当然!
张少煌朝程宗扬挤了挤眼,故意道:小侯爷,要不要跟哥哥比试一下?
桓歆已经吃过亏,这会儿在旁撺掇道:比就比!小侯爷还怕了你不成?
萧遥逸满不在乎地说道:就是这话。张侯爷,你说怎么比吧。
张少煌拍了拍背上的龙雕弓。先说啊,这是我刚用重金买来的宝弓,输了可别说我欺负你。
萧遥逸嗤然道:省省吧。就侯爷那力气,s只兔子还差不多,力气不够,再好的弓落你手里也瞎了。
张少煌露出被激的怒sè,萧哥儿,要不要赌一把?你要赢了,我立刻把这弓劈了当柴烧,再送你十匹上好的骏马!
萧遥逸一口答应,行啊。
别急,你要输了,就当着兄弟们的面大叫三声我服了!然后恭恭敬敬把你的风hu送给我,怎么样?
萧遥逸叫道:十匹马就想换我的风hu?再添两个美婢还差不多!
程宗扬在旁笑ii看着,周围那些世家子弟起哄道:别让张侯爷添彩头啊,小侯爷也把你的美婢拿出来赌一把。
张侯那两个美婢小弟见过,绝sè啊。小侯爷这回占了大便宜了。
就是,反正小侯爷赢定了,还怕什么?
萧遥逸爽快地说:加就加!
张少煌抬起手掌,一言为定!
萧遥逸啪的一击:谁不认帐咱们就硬抢!
众人见萧遥逸上套,都轰然叫好,气氛热闹。萧遥逸根本没把张少煌的赌约放在心上,问道:石胖子呢?
来了,来了!
有随从指着说道。
石超像座r山一样骑在马上,旁边两名小厮左右扶着才在鞍上坐稳。他阵仗最大,五十名随从,六十匹马,四辆马车,还有七八个美婢,一群人张伞举盖,浩浩荡荡而来。
萧遥逸笑骂道:石胖子,你不如骑骆驼算了。还带着马车?你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吧?
石超一头大汗。这不是放猎物的吗?万一逮着活物,装在车上方便。张侯爷、桓兄,哎哟,程兄!
石超脸上肥r笑得一颤一颤。这些世家子弟不大看得起他们金谷石家,程宗扬不是世家出身,为人又够仗义,两人无形中亲近许多。
程宗扬笑道:我们南荒有人乘象出行,那象有一丈多高,坐在上面威风得很,改日送石兄一头玩玩。
如果是别人,这话只是揶揄石超太胖,但从程宗扬口中说出来不一样,他说送一头象,就真能送一头来。晋国不产大象,只在gong中有两头贡象。石超大喜过望,没口子地向程宗扬道谢。
萧遥逸在他脑后拍了一掌。
行了,石胖子,就你最慢,赶紧走吧。
东山离建康六十余里,快马半个时辰就能驰到。但众人车马杂陈,不时哪个美婢 钗脱簪落,又要回去寻找,一路行行停停,用了两个时辰才到。二百来人的队伍拉出来五里多地,最前面的萧遥逸已经进山,后面的石超还在林外。
几人驰入一片空地,张少煌道:石胖子还得半个时辰,不如咱们几个先s一场!
桓歆道:我和兄弟们做个见证,张侯和小侯爷就在这儿比一场!
萧遥逸懒洋洋摘下弓:只看我自己s有什么意思?大伙都s吧,想作弊就送张侯一只,免得张侯空手而归,脸上不好看。
张少煌笑骂道:黄口竖子,就你饶舌。是龙是hu,咱们箭上见分晓!
老规矩!
萧遥逸叫道:我东你西,谁s得猎物多,这一局算谁赢!
张少煌和萧遥逸手下各出了六名随从,披上带角的鹿皮潜进林中。两人相距十余步,各自策马而立。萧遥逸神态从容,张少煌也不着急。随从递上湿巾,张少煌擦了擦手脸,然后拿起弓。
程宗扬一直纳闷这些平常涂脂敷粉的纨裤怎么s猎,这会儿才开了眼界。
张少煌马旁围着六个随从,两个在前面持盾张网,两个在旁边递箭,后面两个捧着手巾香炉,张伞举盖,给主人遮挡光线,免得看不清猎物。
不多时林中传来几声鹿鸣,接着枝叶晃动,被惊动的猎物纷纷从林中涌出。
萧遥逸举起弓,从萧五手中接过一枝利箭,搭在弦上,然后瞄着最前面一只梅花鹿一箭s出。
箭如流星却偏了少许,紧贴着鹿角飞入山林,这二十枚铜铢就打了水漂。忽然旁 边响起一片喝彩声,好箭法!
萧遥逸回过头,只见张少煌已经得手,箭枝s中一只黄獐。
萧五!
萧遥逸叫道:你给我盯着点,看是谁帮了张侯爷!
张少煌叫道:小子傻了吧,让你见识哥哥的无敌神箭术!
张少煌举起弓,右手拇指套着玉制的扳指扣住弓弦,中指和食指挟住箭尾。
只见弓弦一动,大楠竹削成的弓臂弯曲过来,轻易张成满月。箭枝的长度一般是 两尺五寸,以拉满后箭头露出弓臂半寸为准。平常的箭头都是锻造,易于大量生产,箭头呈扁平四棱的形状。
张少煌用的箭头却是铸造的,箭头呈三翼六棱,翼尖后钩。这种箭头比平常箭头 造价贵出一倍,也更加惨毒,杀伤力比平常的四棱箭高出两倍。
张少煌瞄准一头从林中跪出的雄鹿,手指一松,箭头撕开空气,呼啸而出。
那头正在逃奔的雄鹿向上一跳,跃起三尺,然后重重跌在地上。鹿颈已经被三翼箭头刺穿,鲜血顺着六道血槽飞快地涌出。
众人轰然叫好,萧遥逸几乎看傻了。从箭枝飞出的速度判断,弓上至少有三石的力道,可张少煌的力气连两石的弓也未必能拉开,别说能把三石弓拉满。
张少煌得意非凡。这张弓是程宗扬从龙雕弓中挑的最轻的一张,以他的力气正能拉满,虽然s程比起动辄上百步的强弓还差得远,但五十步之内力道堪比劲弩,足以让这些世家子瞪目结舌了。
小子!服不服气!
侥幸而已!
萧遥逸叫着甩开外袍,举弓杀了一只野j。他运气不好,除了起初一头梅花鹿,林中赶出来的只剩下一些野兔、野j之类的小兽。张少煌却接连s了三头大鹿,只这一项就赢定了。
萧遥逸叫道:不公啊!张侯爷,咱们换换!
张少煌正大出风头,叫道:换就换!你那边逃过来的,只要越线,侯爷照杀不误!
两人打马jiao换位置,还没立稳,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啸。这是前方的驱猎者在示警,警告众人有野兽出现。
张少煌马前两名随从正从网上捕获活物,听到示警声,急忙抛下兽网,拿起重盾。但盾上的铁叶与兽网勾在一起,一时无法挣开。惶急间,一个黑影从林中冲出,一棵 小树被它生生撞断,树gan倒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土。
野猪,野猪!
惊呼声中,机灵的随从们纷纷拉住主人的马匹后退,其中两个第一次来打猎的公子过于惊恐,还从马上跌下,被随从慌忙背起。
慌an中,石超也坐着马车赶到,两边一进一退,人马an成一团。
程宗扬生死场面见得多了,一边摘下鞍下的刀,一边小声笑道:一只野猪就把人吓成这样?
吴三桂道:野猪皮厚r沉,发起xg子横冲直撞,连老hu也未必斗得过。这些废物多半吃过亏,没吓得n裤子就算好的。
吴战威一乐,午间有野猪r吃了。
说着他盯紧那头野猪,朝掌心唾了一口,抄起厚背大刀。
他的刀被祁远当人情送掉,一直没找回来;这把刀还是到建康新打的,一直没沾过血。另一边小魏也取下弩 机,俐落地上好弩矢,持弩待发。
那头野猪已经带着枝叶从林中蹰出,它身高体长,看重量有四、五百斤,乌黑的皮毛上鬃毛钢刺般尖耸,上面沾着泥土和剥落的树皮。
那颗巨大的头颅几乎占了身体的一半,皮厚r糙,左侧獠牙断了一半,牙根沾满浓绿的树汁,另一枝弯长犹如尖刀。奔跑中,一只獐子被它撞到,顿时飞了出去,xiōng腹被獠牙划开一道巨大的伤口,内脏滚落一地。
张少煌首当其冲,虽然有随从舍命相护,脸sè仍微微发白。不过他胆气比那些纨裤壮了许多,竟然还有力气张开弓,瞄向野猪的头颅。
萧遥逸和桓歆分别s了一箭,桓歆的箭虽然s中野猪的头颅,却被它的厚皮弹开;萧遥逸稍好一些,箭锋s入寸许,在野猪颊上划出一道血槽。萧遥逸懊恼地收起弓,却悄悄朝程宗扬挤了挤眼。
程宗扬知道他把这个人情的机会让给自己,当下也不客气,放下刀,从鞍旁摘下弓。
公子,用我的。
吴三桂递来自己的弓。程宗扬对冷兵器战争一向有兴趣,路 上又跟秦桧和吴三桂学了不少,一看就知道吴三桂这张才是正经骑s用的角弓。弓臂 用筋角混合制成,形制短小,看上去黑沉沉的不起眼,但入手的分量可不轻。
程宗扬的s术跟吴三桂学了些时日,已经有模似样。秦、吴二人的s箭手法如出一辙,都是左手握弓,食指平伸,抵住弓腹,扣弦的右手不动,以左手推动弓臂,将弓弦拉满。这样推s的力量更强,只不过放箭后弓臂容易脱手,所以在角弓一端还系 了条腕绳,拴在腕上。
程宗扬一箭s出,正中野猪鼻梁。野猪尖嚎一声,冲势被箭枝s得一顿,然后发狂一样直冲张少煌而去。
马匹嘶鸣声中,一名随从被野猪撞开,张少煌的坐骑人立而起。野猪弯长的獠牙 破入马腹,接着马匹溅血倒卧,与野猪压在一起。
张少煌从马上跌下,面无人sè地呆了一会儿,然后坐在地上指着野猪狂笑起来。
随从搬开马尸,只见那头野猪右眼被一枝利箭s穿,两尺多长的箭枝s入大半,露出的白sè箭羽被兽血染得通红。
张少煌一边大笑,一边抱着龙雕弓狠亲几口。危急关头他一箭s出,没想到龙雕 弓如此强劲,直接s入野猪颅内,让这只四五百斤的野猪毙命当场。
众人惊魂甫定,良久才围过来,对张少煌的弓箭s术称赞不已。石超抖着脸上的 肥r惊叹道,^佛祖爷爷!张侯爷这箭法是箭神下凡啊……
桓歆也满眼yan羡,张侯爷,你这弓卖不卖?
张少煌喘着气道:开什么玩笑!拿命我都不换!
说着一把拉住程宗扬,程兄!哥哥这命是你救的,往后就是生死兄弟一样!
众人以为他是为程宗扬s的一箭道谢,桓歆叫道:张侯,这可过了吧?要说帮忙,我也s了一箭呢。张侯,我也不说让你感恩戴德了,这弓让我s两箭过过瘾总行吧?
张少煌抱着弓道:一边去!桓老三,你那破弓连猪皮都s不开,哈哈!
说着他又想了起来,萧哥儿!服了吗!
萧遥逸哼了两声:急什么?等打完猎再算!
张少煌笑道:我这儿已经s了三头大鹿,一头四五百斤的野猪!就是放着让你 s,你也赢不了!
少来夸口 !
萧遥逸扬鞭叫道:我们到鹰愁峪再s一场!
这场s猎有惊无险,众人虚惊之余,兴致益发高涨,车马滚滚赶到鹰愁峪。
路上说起徐司空的公子徐敖也来s猎,张少煌还不舍得放开龙雕弓,抱在怀里笑道:好!让徐小子也见识见识本侯的神弓!
程宗扬落在后面,与石超闲聊。石超的坐骑走到一半就累得满身大汗,他自己也 颠得难受,厚着脸皮换了马车,周围几个美婢服侍着,给他打扇抹汗。
程哥,那几个美婢怎么样?
石超眉花眼笑地说:若不够用,我那里还有几个,回头给哥哥送去。
程宗扬只记得那几个婢女叫雁儿、莺儿和鹳儿,连她们的手都没碰,只能含糊应道:还好还好。
石超笑道:这趟回去,哥哥一定要来我们金谷园作客。对了,前天我去金钱豹,章瑜还问起哥哥。我对章瑜说,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什么事,直管找到我们金谷石家!
程宗扬笑道:那可多谢了。我是听云三爷说起金枝会馆,又正好张侯爷在旁边,才和他多说了几句。
石超来了jīng神:哥哥想去金枝会馆看看?这个好办!
金枝会馆是个什么地方?还搞会员制,听起来很高级啊。
石超道:那是八爪章鱼的产业,在雀燕湖边上,依山傍水,章瑜花了大钱砸出来的。
他sè迷迷地说道:每月开馆一次,都是外面见不到的新鲜货sè,手段也新鲜。上次我和张侯爷去过,演了什么五天二记,几个少见的粉头打扮得娘娘似的,被一群军汉吊起来an搞。这边演着,有个唐国的富商当场拿两千金铢买了个粉头回去。
程宗扬越来越佩服八爪章鱼的手段,竟然搞起情景剧,思想够超前的。
吴三桂忽然挽住程宗扬坐骑的缰绳,勒住马匹。
第六章 入瓮
怎么了?
吴三桂看着四周,情形有异。
程宗扬连忙抬头张望,却没有看到什么动静,你是说有埋伏?
咱们这么多人过来,林中鸟不飞、枝不动,不大寻常。
石超从车里伸出头来,出了什么事?
没事,你歇着吧。
程宗扬想了想,吩咐道:吴大刀,叫住小侯爷!
吴战威打马奔过去,只见萧遥逸在马上和他笑谈几句,然后朝程宗扬招了招手,一边马不停蹄地朝峪口赶去。
程宗扬追上来,低声道:小子,你找死啊!
萧遥逸笑嘻嘻道:你忘了咱们是做饵的吗?程兄这么大惊小怪,鱼儿怎么上钩呢?
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看着前面的山谷:这就是鹰愁峪?
前方是一道狭长的山谷,两侧岩壁如同刀削,入口仅有一丈多宽,只够一辆马车通行。程宗扬脑中不禁浮现出五百弩手封住谷口,an箭飞s的景象。
另一端有出口?
哪里有出口!
萧遥逸笑道:这山谷前狭后宽,周围都是绝壁,里面倒有一大片森林,有一两里宽,只要守住出口,再大的野兽也逃不出去,正适合围猎。
程宗扬道:你是想让咱们都进去,让人来个瓮中捉鳖?
不入hux,焉得hu子?
萧遥逸道:放心吧。徐老头话既然说了,就不会an来,何况还有他的宝贝儿子。那些大和尚州府兵不动,想吃掉咱们这一、二百人马,也没那么容易。
程宗扬略微安心了些,徐度既然说要明哲保身,那些州府劲卒的威胁可以放到一边。建康城剩下唯一的军事力量只有萧侯爷掌控的禁军。只要不是动用军队围攻,这些世家子弟近二百名护卫,一般的武林豪客也不敢轻易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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